第88章
持续一周的圣殿祭典, 终于在结束古地球最后一站巡游后，进入尾声。
眼看就可以返回心心念念的赫卡星系，尼禄从甲板上下来时, 唇线都不由愉快地挑起。
这次圣殿巡礼, 就跟之前他参加过的任何一次一样枯燥无味。
只是从德尔斐港口登陆开始，他隐约有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总感觉这次祭典里, 从已收复领地里过来的民众, 似乎特别多。
因为在尼禄的直辖星系里，他设计的居住模组，已经被星省委员会普遍推广；而且新的税务制度实行后，领星居民的实际收入水平也大幅上升。导致这些人的特征，也显得极为明显：
他们开着奇形怪状的房子飞来飞去，会在祭典上买很多古地球伴手礼, 于是总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当这些人挤在虔诚跪拜的信徒后面观礼时, 看起来就是画风格格不入的观光客, 还招致许多信徒嫌恶的目光。
因为帝国的原生态保护措施，所以古地球上的基础设施, 当然比不了已经全新星建的领地星系。巡游地点没有模组停放基座, 开着房子来的领星居民, 找不到地方停，只好暂且把彼此的家园模组连结嵌入，组合成长长一根, 然后倒插在湖泊或山谷里。
尼禄在巡游中，偶尔抬起一瞥, 还看见有一伙人把模组组合成了奇特的巨型人型, 停放在离巡游路线较远、但恰好能被看到的地方。
远远看过去, 勉强可以认出形状, 好像是个叉腰直立的巨型机甲形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屁股后藏着一长条无处摆放的金属模组，像被人从后面捅了一棍，看起来极不美观。
尼禄虽然自小逃学贪玩，但他所接受的，一直都是帝国最高级别的艺术熏陶。所以，他最初为领地居民设计居住模组时，也以极简、高贵、大气的皇室风范为主基调。
……他从没想过，当把设计成果真正交付帝国百姓使用时，可以变成完全超乎他想象下限的奇怪模样。
尼禄没有忍住表情管理，当他从那根长条模组上移开目光的时候，脸色都不由黑了一黑。
巡游舰队缓缓驶过，很快将那尊奇怪的“艺术品”抛在身后。
尼禄并不知道，模组上有很多拿着望远镜的人，此时正站在模组上头远眺。
有人眼尖地注意到皇帝嫌弃的小表情，人们立刻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吵起架来。
“……我都说了不要带他们家不要带他们家，他们家非要开过来跟我们一起组机甲！他家那个跑道厕所形状真的太奇葩了，是真的很难藏起来好吗！不管藏前藏后都很不对劲好吗！看吧！别说什么引起陛下注意了，完全就是反效果！”
“一开始就用我的方案多好！就把他们家那个模组竖着组在手上，就当做机甲的光刃不好吗！是谁说的藏在屁股后面，陛下就会看不见的！”
“我都说了你的方案最离谱！都说是跑道厕所跑道厕所，跑道尽头就是马桶啊！你把我家模组竖起来组，排污系统又不是全封闭的，马桶里有什么存货都倒空了好吗!”
“最离谱是你的跑道厕所！还硬要跟我们凑！都怪你！都怪你！”
“是你们半人马星系整天抱团！你们老是觉得卡戎星系全是没有审美的乡巴佬！别忘了不管你们半人马星系有多富，卡戎才是第一个被陛下收复的直辖领星！”
“可你们就是没审美呀！不可以说吗！”
胡乱打过一通架后，人们就各自收拾起低落的情绪，返回自己家模组，把这个完全失败的组装作品默默拆掉了。
尼禄回到巡游舱内部，等待圣殿舰队开进德尔斐港口，然后直接登上返回赫卡星系的穿梭艇。
当他从甲板上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在舰桥上，看见先回巡游舱内的圣子。
他没在意，大步走进自己的寝舱，然后点开赫卡星系的军务报告，逐条浏览起来。
被派往西境实战演练的赫卡军队，已经跟“黑门”有来有回地攻防过好几轮了。赫卡军队为了掩人耳目，撤下帝国制式的防护盾和蔷薇光帜，打着其他星盗集团的旗号向“黑门”发起突袭进攻，把对方打得晕头转向，完全分不清究竟得罪了多少敌人。
不过，“黑门”到底是臭名昭著的第一星盗集团，其组织度和成员战斗力，都要比北境星盗强势不少。
尽管诸多要塞都被赫卡军队的闪击攻陷，但“黑门”的高层，似乎很快觉察到了对方高机动围剿的意图。他们开始朝前线宙域集中兵力，企图对赫卡部队展开更大范围的包围网。
尼禄在心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首发部队回撤的时候了。第二波磨合完毕的赫卡舰队，此刻也正高速向西境集结。
他浏览过各支首发舰队的“狩猎”分数，很满意地点头：“嗯，首发部队的实战能力，倒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帝国军队被鲁铂特一党控制过十年，战斗力和意志都会被大幅度消耗。”
如今看来，真正的帝国军人，从不会忘却责任和荣光，他们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数百支帝国首发舰队中，其中被命名“G130”的舰队班组，分数一骑绝尘。无论是要塞攻陷数量，还是俘虏人数，都领先第二名舰队整整三倍。
在打开舰队名单的时候，尼禄心中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打开后，果不其然。
是阿撒迦所在的舰队。
“哼，让我再重申一遍。唯独能使海德里希那家伙妒忌不已的，只有我永不出错的看人眼光。”
小皇帝唇角一掀，骄傲地抬起下巴，等着身旁的白狼骑像往常一样接腔夸他。结果骑士兀自低头站在他身后，居然完全不出声接话。
他不由一愣，回过头去：“阿列克谢？”
白狼骑像是猛地从心事中回过神，忙说：“是的，陛下！您的看人眼光绝不会错。”
尼禄蹙着眉，上下把他打量一番，声线放软了些：“阿列克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白狼骑猛摇头：“不……没有，陛下。一切如常。”
巡游艇一阵轻微震动，应该已经驶入圣山港口。尼禄愉快地收起光屏，也不顾濒临极限的两条腿，径直推门走出寝舱。
而这一次，他在宽阔的舱内舰桥上，看见了白袍圣子和红衣神侍的身影。
圣子正背对着他，往巡游艇的舱门方向走。他走得很慢，目光小幅度地在地上逡巡，似乎正努力地寻找着什么。
很快，他就像找到了目标，步速一下子加快许多。
距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垃圾箱，像被什么不可见的东西，凭空挪开了一点箱盖。
圣子快步走过去，在垃圾箱的旁边蹲下来，两手扒着边缘朝里看。
然后，他像发觉了什么，更深地俯下身，伸手进垃圾箱内翻找。
尼禄脚下一顿，愣住了。
圣子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就这样随意铺洒在箱旁的地面上。
甚至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几绺雪瀑般的白色长发，也一并落进了垃圾箱里。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侧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但却总让人觉得，他此时应该是专注又急迫的。
而他身侧那些红衣神侍，也毫不在意主人突如其来的奇怪举止。
他们只是阴沉地包围在圣子周围，就像一具具会呼吸的不明活物。
很快，圣子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片小小的、已经完全褪色的糖纸，被从垃圾箱内捡了出来。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望着手里的糖纸，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
不过很快，圣子就用袍袖轻轻擦拭干净，又仔细地把糖纸叠好，重新把它放回了自己的衣袍里。
第89章
“遵照赫卡军营最高指令, K043舰队开始返航。”
漆黑无垠的宙域中，一支赫卡舰队完成星区内的演练任务，正推进引擎调转方向, 并关闭全门炮台。
“汇报本次实战成果。共击落敌方星舰：1291艘。夺回要塞：28座。俘虏星盗：893人。其中, 3名职务为星舰大副，1名职务为星舰舰长。”
“很好。”负责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回复, “K043, 迅速返航。我们接到情报，‘黑门’最近在组织兵力报复性反扑。海德里希上将最新军令，首发舰队返航时，若与星盗遭遇，不作纠缠，快速脱离。”
“是, 长官。”
机甲部队收拢光翼, 依次返回泰坦舰的机甲停泊港口。战列舰队早已转向完毕, 只等泰坦舰缓缓调转舰头。
就在此时。
一束极其耀眼的歼星炮，自宙域深处暴射而出, 狠狠命中帝国的泰坦舰！
泰坦舰在转向时, 护盾将无法在侧身和尾部快速展开。
在无防护下硬扛一发歼星炮, 这艘钢铁巨兽，连舰身都微微偏转过去。
舰尾部的曲速引擎，也无声爆裂开来。
无数零件碎片, 全部散逸在太空中。
“长官，遭遇伏击。对方有歼星武器。”
见此突发状况, 赫卡战列舰队毫不犹豫, 迅速调转舰头, 编排阵型。机甲部队也重新从港口跃出, 准备应战。
“歼星炮塔只有泰坦级歼星舰才能搭载。确认是歼星武器吗？”
“确认，长官。宙域雷达开启，敌方数量巨大，正在向我方舰队包围。请求附近舰队支援。”
“收到。注意隐藏帝国标志，G130，K928，B054舰队正在向坐标跃迁。”
“……啊，等等，G130？G130不就是那个，首发部队的传奇舰队……？”
“战时通讯频道，严禁闲聊！！”
说话间，四周黑暗的宙域中，便已悄然浮出一支大型星盗舰群。它们不知在这片宙域潜伏了多久，只等一艘敌方舰队从这片星区返航。
整整一个月，“黑门”突然遭到来自多方不明势力的围殴，对方明显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虽然“黑门”暂时没被伤及根基，但也的确损失颇多。
集团内部两派势力仍在内斗，但也有不少高级头目，发现“黑门”在帝国西境的势力，好像正被什么人有计划地围剿。
虽然目击者说，看星舰涂装和光帜，应该是西境其他星盗集团派出来的。但“黑门”的一些头目，到底还是有点脑子，敌方作战时展现出的军事素养，根本不像是鱼龙混杂的星盗部队。
有人转念一想，莫非是帝国派来的？但帝国西境的贵族驻兵，从来也只有被他们按着打的份。
北境倒是听说出了个狠人，叫什么海德里希。但根据“黑门”安插在帝国内部的探子探报，海德里希跟那位新上任的小皇帝不合，反而更亲近大贵族集团。
贵族集团很多脏活，都是“黑门”在做。贸然撕破脸皮，并不像那帮人的作风。
蔷薇王座上的小皇帝，倒是有过全歼北境精锐的卓越战绩。
可他手上只有三百名狼骑，就算他和他的狼骑再能打，一艘战列舰要在宙域航行，至少得有1500人以上驻舰维护；一艘泰坦舰的驻舰人数，则更加恐怖。
小皇帝哪凑得出那么多人？
于是，一些“黑门”头目，开始向本部抽调更多舰队。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活捉敌方俘虏，严刑拷打逼问。
“长官，他们的意图好像是摧毁泰坦舰，将我们全部活捉。”
被包围的K043舰队，立时判断出对方企图，并向指挥官汇报。从宙域中浮出的“黑门”舰群，数量远在他们之上，并且以球形之势展开，准备将这支小型舰队完全吞没。
但“黑门”的全部火力，却只倾泻在被打得偏转的泰坦舰上，对战列舰队和机甲部队，完全视而不见。
“支援将在11分钟后抵达坐标。K043，保存实力，拖延时间。”
“收到。”
战列舰排开阵型，朝“黑门”方回以坚决且猛烈的反击。光束霎时如暴雨般倾注，将原本黑暗寂寥的宙域映得刺眼无比。
只是下一瞬间，他们看见对面舰队前方，嗡然展开巨大的能量护盾，一切光束抵达护盾，都像被弹射一样倾转滑开。
“这是……”舰兵们愣住了。
在浩浩荡荡的“黑门”舰群后方，浮现出异常熟悉的巨型战舰。
“……该死的西境贵族！！居然把泰坦舰也流通给星盗了！！”
“长官，敌方持有近二十余艘泰坦级歼星舰！”
泰坦舰虽然笨重缓慢，但由于其具备超高攻和超高防的特质，在太空战争中，就是一座可移动的战争要塞。
它搭载在舰头前方的歼星炮，可以轻易毁灭D级小行星；而在数艘泰坦舰编排列阵后，又能建构出规模达到几千宙里的能量护盾，将己方舰队牢牢护在其中。
眼看对面的泰坦舰开始集中蓄能，即将汇聚下一发歼星炮，彻底贯穿帝国泰坦舰；
K043机甲部队迎着对面密集的光束雨，以超光速绕行到能量护盾后方，准备对泰坦舰进行抢攻。
“敌方火力太猛！”
几次抢攻不下，K043的机甲兵，在通讯频道里对彼此大喊。
“注意防护！注意后方——”
通讯频道突然一阵杂乱噪音。
就在机甲部队突入“黑门”舰群内部时，敌方战列舰突然关闭炮门，一刹那启动顶部的电磁发射器。
冰蓝色的电磁射线，在所有战列舰顶部联结，在宙域间闪现出巨大的电磁鱼雷网。
电磁射线一旦命中战舰和机甲，就会影响通讯和主控程序。有两个机甲兵反应不够快，被射线击中机甲核心，机甲引擎瞬间停摆。
“……该死！该死！！”
两个年轻战士分别坐在安静漆黑的驾驶舱里，拼命推动操纵杆，一遍遍重新贯入精神力。
但被逼停的机甲，只是一具废铁，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眼看距离最近的一艘“黑门”泰坦舰，慢条斯理地朝他们释放出捕捉力场，显然是要等他们驾驶舱内压强变化，使两人昏迷后再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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