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桶里去了还是最近在便秘,再不来他可要自己回去了。
大约又过了三分钟,在安溪不能将不耐烦的情绪压下的最后一刻,熟悉的身影朝这边小跑着过来。
“抱歉啊,我来晚了,”庾海脸上带着奔跑过后的潮红,额头和鼻尖也沁出薄汗。
“没掉进马桶就行,”安溪嘴上毫不留情地讥讽,但不得不承认,看到他身影时莫名的感到安心,抱着重量不轻的奶茶就往外走。
庾海扫了二维码才堪堪跟在他后边,但不与他并排着,而是稍微落后半步。
这种刻意的距离感让安溪感到烦躁,故意往行人少的街道走,终于忍无可忍地顿住脚步,转头望向庾海:“你这是在干吗,因为我刚才在店里说的话你生气了,现在是在给我甩脸色?”
脸皮子厚,心眼子倒是小。
突然眼前晃过个礼品袋:“给你。”
“什么东西,”安溪愣怔几秒后单手接过,庾海顺势将奶茶捞到自己怀里。
拉开袋子口里面赫然躺着个水晶球,此时正幽幽散发着荧光。
他猛然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神秘的眸子。
原来出去那么久就是为了找这个。
??90安溪篇(二十二)
那之后很多沾染上许惟知气息的东西都被安溪尽数销毁,连分毫气味都不曾留下,唯独那颗水晶球。
被他装作不在意的扔进犄角旮沓里。
“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拿这种东西来恶心自己,安溪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像是被晶莹玻璃下纷飞的塑料雪花堵住气道。
庾海紧紧凝望着因为轻喘变得微红的脸颊,半晌后才一字一句认真道:“里面的地方我也可以带你去。”
安溪不解地蹙起眉,琢磨出个荒谬的想法,嗤笑道:“作为海的神使我确实不能违背你,但并不代表我会和你发展出不一样的关系,尤其是顶着这张脸的你,”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然他真的要怀疑海神大人筛选神使时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脸怎么了?”庾海对这话很是敏感,将水晶球不甚在意地扔进略显简陋的包装袋,拉起对方系着气球的胳膊,不顾安溪的挣扎,带着他往前走。
即使没表明目的地,但鼻尖拂过的咸湿气息让安溪明白离海边越来越近了。
直到踩上细软的砂砾庾海的动作才放缓下来,等到海边的浪潮可以扫过脚背时他猛然顿住脚步,没刹住车的安溪直接撞进宽厚的胸膛,借着身后的月光他对上双真挚且激动的眸子。
“上岸之前我对容貌并没有过多的追求,只是无意间在片繁茂的珊瑚林里中瞥见抹冰冷海域中不常见的温暖黄色,追过去就见到张稚嫩乖巧的脸庞,”一眼就让他移不开眼睛,想着这样的模样上岸肯定不会招人类的嫌弃,毕竟连他这么挑剔的人鱼都满意得不行,“但那样貌过于精致乖巧,为了我上岸后的安全,还是进行了不小的改动,这样会更有攻击性。”
明明庾海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凑在一块他就理解不过来了。
被他半张着嘴迷惘的模样逗笑,庾海接着开口:“当初见到小黄鸭时就唤起我搁置许久的记忆,但总觉得差点东西。”
“什么?”安溪下意识地将疑惑问出口。
“小黄鸭的毛发过于明艳,是由于在灵气旺盛的地方熏陶着成长起来,和我之前在深海里遇见的那抹黄色终究有些差异,”说到这庾海话头一滞,抬手覆上安溪的发顶,“直至遇见你,那股违和感才消失。”
终于回过神的安溪诧异地开口:“你以为我就是你碰见的那条人鱼?”
怎么可能,暂且不说海里又多少和他颜色相似的人鱼,如果是像庾海这种级别的人鱼再附近不可能没有察觉。
庾海轻笑着摇头,笃定道:“不是以为,你就是,不要小看了神使的记忆。”
两人之间很快陷入安静得可怕的沉默,任由海水带着小浪潮不断拍打着他们湿透的鞋子。
“所以呢,你想表明什么,想告诉我,一切的不幸都是由我自己造成的?!”安溪后面那句几乎是直接吼出来的。
当初之所以被许惟知以那么拙劣的手段哄骗,起因就是这张和庾海相似的脸,现在告诉他都是因为自己无意间被看见才会有后面的种种。
不知道之前他还能将轻描淡写地将罪恶感撇向无耻的许惟知,撇向作为神使的庾海,撇向自始至终不曾露面的海神。
自私点说,如果不是这张令许惟知难忘的脸,会被哄骗上岸就不会是他安溪,或许会变成另外的人鱼受骗,可惜没有如果,偏偏就是他。
难道真的都是命中注定。
巨大的无力侵袭上安溪,身子瞬间就瘫软下去,只能依靠着现在令他感到厌恶的庾海怀里,哆嗦着嘴唇:“呵,原来从头到尾我就是个笑话……”
“不是笑话,是我追寻的珍贵宝贝,”庾海小心翼翼地将这具颤抖的身子拥进怀里,能再次遇见那肯定是海神大人的指引,“我会陪你一同等待那些遁入轮回的人鱼重新诞于深海,所以好好活下去。”
怀里的人半晌没动静,突然将头狠狠埋进他胸膛。
悲戚的小声呜咽宣泄着他的委屈与恐慌,紧挨肌肤的衣料很快濡湿,紧紧贴着,那股压抑许久的不安也准确地传递到庾海的身体。
两道相拥而立的身影在海边停留许久,直至月华落尽,才像是被风吹散般消失不见。
*
“他还没死,”安溪放松身子仰躺在浴池中问话时眼皮都不想抬,这海水的抚慰对人鱼来说果然是良药。
在池边捯饬新鲜海藻的庾海动作都不带迟疑:“没死,”但照他这个情况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想去见他,然后找个地扔了,为他沾染上性命不值得,”安溪单纯的只是不想将庾海牵扯更多。
“好,但是下去的时候记得穿鞋子,不然会弄脏身子,”庾海依旧爽快地应下,想到地下室脏乱的环境便不忘提醒。
以为他起码会劝阻几句,没想到答应地如此麻利。
或许是看出安溪的疑惑,庾海笑眯眯地将装有海藻的盘子铺上水面,推到他面前去:“吊着他半口气就是留给你的,况且他身上背负着你们多人鱼的性命,就算是侥幸逃出去,海神也不会仍由他活在世上苟延残喘。”
行吧,看来是他顾虑太多。
*
果然如庾海所说,刚推开地下室的门就闻到股浓重的腐肉和血液混杂成的腥臭味,安溪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口鼻,仔细探寻着脚下的不太清楚的地板。
最里面一方池子里蓄满了排泄物和不明液体的黑褐色污水,中间还挂着道看不出人形的物体,还在不停地往下淌着恶臭的脓液。
走近些看见那张瘦削凹陷只剩下骨头架子的脸安溪就明了,他就是许惟知。
曾经在他面前意气风发、恣意盎然令他很快沦陷的人类,此刻却毫无生气,连抬头再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也没替他感到难过,只是深深的无力感。
至此就结束了,终究是从那张虚幻的迷网中挣脱开来。
安溪转身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只两三秒后就决绝地抬脚离开,并没有再次回头看向那不堪的过往。
水池中央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拼命地想要睁开被血泪糊住的眼睑,却使不上多大的力气,只能徒劳地挣扎,嘴里用力呼唤着脑海里闪过无数次的人影,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嗫喏地翕动嘴唇。
“安……溪……”
??91安溪篇(完)
“你的尾巴真漂亮,”唐小鸭蹲在远离人类的浅海滩,掬起捧可以将那条耀眼的鱼尾装下的海水。
安溪仰躺着没出声,但轻飘飘地将尾巴抬出水面拍了几下,当作回应。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郝迟悠闲自得地坐在遮阳伞下,眼睛却从未离开海边那道身影。
被迫陪在旁边的庾海浑身都透着不自在,若非要借助人类的手段,他才不想跟郝迟单独待着。
“随便,只要不引起太大的骚动就行,”只要钱到位,庾海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困难,至少对郝迟来说应该是没有的。
“你怎么笃定我会帮你,”郝迟问这话时正抬手回应着不远处唐小鸭的挥手,话尾处不自觉扬起包含笑意的调调。
果然和这个人类交流费心又费力。
“你不愿意也行,找小鸭他们帮忙或许会更容易些——”
“许惟知我会让人送去精神疗养院,你带着那条人鱼离他们远些,”郝迟决绝地打断庾海,虽然同为非人类生物,但这些从海里上岸的生物经过这系列事情来看似乎很危险,不能让小鸭身边有潜在的危险。
得到满意的回答庾海自然会意地点头应下,不用这个人类提醒,后面他和安溪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确实没太多机会和小鸭他们接触。
“今晚我们就会趁着夜色离开,穿越过阿拉弗拉海抵达安溪的家乡托雷斯海峡,”虽然和这些小动物认识不久,但多多少少还是产生了羁绊,而且透过安溪那张没摆过几次好脸色的脸也能看出来对小鸭他们是有好感的。
避免徒添伤感,道别就免了吧。
“不用告诉小鸭,没事问起我俩了你再随口提提。”
郝迟了然应下,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对安溪是因为那头和小鸭相差无几的发色,还是和你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这真是个好问题。
“或许是我自恋,但那温暖的黄发是因为安溪才让我如此惦记的,”这可不能本末倒置,庾海不甚在意地调侃着自己,毕竟面容也是因为对方。
“一路顺风,”郝迟起身准备去小鸭那边,路过庾海时嘴里像是不经意间飘出这句不轻不重的话。
闻言庾海倒是愣住了,没想到能从这个人类嘴里听到好话,良久才对着那道颀长的身影低声回应:“谢谢。”
*
在月光的照耀下安溪再次领略到何叫流光溢彩,半浮于海面的硕大尾鳍,上面的鳞片像是跟随海水流转,更甚于漫天的星光,令人移不开目光。
“舍不得离开?”庾海恢复原身后在浅滩无法游动,只能在离岸边一定距离待着,而安溪则赤脚站在漫要腰际的海水里看向他。
分明之前答应得很爽快,但真正动了回去的念头心里却无端升起胆怯之意,周身的海水像是浸满寒意,令他动弹不得。
“帮我,”安溪沉默许久,破天荒地主动冲庾海伸出手,帮他迈出第一步就行。
庾海神情微动,欣喜地用尾巴作支撑,立起来对着他俯下身,虔诚地将手心朝上放到安溪手下紧紧握住:“我的荣幸!”
接触到温热手心的刹那,安溪浑身都被淡淡的金晖包围,随即借着那只手的力量扑到庾海怀里。
与尾鳍一同出现的是那头海藻般的金黄长发,庾海如愿将人搂在怀里,吻上那头温暖的黄发坚定而柔情:“别怕,有我。”
安溪身子僵了几秒,但也没抵触,算是默许了庾海僭越的行为。
能有他陪着也不是坏事,赎罪的漫漫长夜应该不会太难熬。
他们此刻的模样很是招摇惹眼,避免被人类注意,庾海搂着怀里的人仰躺进海里,丝滑入水,只激起轻微的水花。
和海风掠过别无二致。
*
“不用管,该上的都上,我看健康报告似乎也撑不过几天,”郝迟看着屏幕里恢复平静的海面后才抬起头。
“那病危的时候需要抢救吗,”徐阳听从命令在庾海家地下室找到许惟知时根本辨认不出那具瘦骨嶙峋的人是谁,难闻的气息几次三番差点让他吐出来。
“不用,多器官衰竭,他如今就是强弩之末,走得时候应该不会太闹腾。”
“行,我走的时候他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徐阳他们把人送进疗养院时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许惟知的死活他并不在意,毕竟因为他不少无辜的工作人员都遇害了,只是顾虑着郝家会受舆论的影响。
但既然是郝迟的意思,那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果然不出郝迟所料,在许惟知被转移到疗养院的第三天半夜,他就不动声色地离世了,据当晚的护工说咽气前几分钟他似乎神志回笼,哭闹着用粗粝的嗓音胡乱喊着什么溪水、孩子之类的不连通的语句。
*
庾海离开后第二天花卷和纪彦辰也终于搬离了郝迟家,突然少了两个窝在沙发里腻歪话多的人整个别墅里一下子清冷不少。
在唐小鸭强烈的要求下郝迟也答应让跟着花卷回到公馆里上班,明天就是重新开始的头一天,早早地让徐阳帮忙把制服取来,晚饭没吃几口就兴致满满地往楼上跑。
制服和之前的一样,背后依旧是两条燕子尾巴似的开衩着,唐小鸭换上之后不停地在镜子前转圈欣赏,就算是黑漆漆的也很好看呐。
正当他忘我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身后突然传来空灵的呼唤:“小鸭……”
熟悉的声音让他猛然转过头,一袭白衫正是许久不见的白狮。
“白狮!”想都没想就直接扑过去,半路却被一堵硬朗的躯体截胡,他这样摸着被撞得生疼地额头不满地抬头看去,只见山神大人正半挡在白狮面前。
还没腾多高的火焰立马就湮灭了,乖巧地开口:“山神大人安。”
“以后在阿佑面前别这么莽撞,”山神大人开口的语气比以往还要冰冷严肃,配上疲乏憔悴的面容更加可怕了。
吓得唐小鸭瑟缩地冲白狮发出求救的眼神。
“别为难他了,”白狮无奈地推开山神,走到唐小鸭面前仔细端详了番,没发现有何不妥才松了口气,“那日感知你神元有损,本想下来见你,但别旁事绊住脚,如今见你无恙我也能安心了。”
被这么一番问候唐小鸭心里反而委屈起来,垂着头把之前的事告状似的讲给白狮听。
还没说完山神就在旁边发出轻蔑的嗤笑:“人类妄想干涉海里的生物,自然会被反噬,在我看来那个研究所里的人类都该死。”
??92重回易春山(上)
山神说话时的神情不掺杂半分戏谑,唐小鸭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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