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
·
陆淮见迟渊低垂下头,不懂对方到底有怎样千转百回的心思,只不过他也没兴趣去知道就是了。
“我们合同已经签了,因为我暂时还需要你,所以我不会主动解除,但若是你想离开,那也没关系......”,陆淮低眸淡淡瞧了眼那纹身,语气平平,“可多余的事,我想还是不必做了,你觉得呢?”
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清楚,他和迟渊大概从始至终就不适合似是而非的关系,若是无法确定或是模糊暧昧,留有间缝的空隙就会被彼此扯成漏风的口子,再利用这些互相伤害。
既然明白,事情应当便好办多了,黑字白纸清清楚楚,义务责任界定分明,也束缚规避所有居心叵测。
这样多好......甚至不需要建立信任。
才适合他们。
·
“......我不。”
迟渊摇摇头,唇色惨白,他忍着眩晕,就半跪在陆淮的床边,一字一句道。
“我不想和你划清界限,陆淮......合同条约都是基础要求,既然是基础,又怎么能成为最高标准呢?我......”
眼前黑雾愈来愈浓,他只能用仅有的那点精力,绞尽脑汁地想出拒绝的理由。
·
随着声音越来越微弱,陆淮唇角的笑意被敛得干净,只余眉宇紧皱着展露不耐,他讥讽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对方的话语声截然而止,他掀起眼——
迟渊抓着桌沿的手无力垂着,整个人向前倒,头正好枕在他手边。
“......迟渊?”
陆淮怔愣半晌才犹疑地喊了声名字。
却没得到应答。
“迟渊......你别演了......”
他罕见地有些慌,手抬起轻轻推了下对方的头,但迟渊仍是沉默得毫无反应。
由不得多想,陆淮抿紧唇线,指尖近乎颤抖地摁响床边铃。
他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却没把视线从迟渊身上移开。
-------------------------------------
凌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奔到门前,心高高吊起,想着千万别出什么事,他着急得都忘记嘱咐成晔别跟来。
他在前面跑着,完全没注意成晔茫然地跟在后面。
·
成晔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凌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刚准备问问,凌秩就转身拔腿狂奔,他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中间还觉得手提的东西碍事,随意地扔在转角处。
这什么事嘛?迟渊也好,凌秩也罢,这两人今天怎么这么怪?
他气喘地看见凌秩的背影消失在门前,才算是不怎么着急地跟上,尝试推了推门,发觉没上锁,莫名来了些紧张,等他醒过神,眼前被凌秩的身影挡得结结实实。
“......你们?”
成晔向左移半步,便瞧见向来只存在对话里的陆淮仰躺在病床上,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凌秩显然被他的到来吓到,他眼看着人当着他面深呼吸几次,觉得这气氛诡异,不明所以地想退半步出去,偏偏被对方呵住。
“你他妈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成晔一惊,才算是把屋内情景看清。他迟哥一只胳膊正被凌秩抓着,姿势极其诡异,但饶是这样难受,迟渊仍是紧闭着眼睛没醒,他忙走上前。
“卧槽,这是怎么了?”
凌秩心里默默吐槽成晔话多,直到身上“重担”分走一半才算是有好脸色,敷衍地摆摆手:“不过是晕了,你的好兄弟,快点抬走!”
“哦哦。”
根据凌秩这番话,成晔想起他刚到时,迟渊头上那道骇人的伤口,没多说什么,忙从凌秩身上完全接过,扶着人往外走。
·
陆淮见凌秩转过身,好似大致观望着周围没别的动静,紧接着把门锁紧。
瞧对方做完一整套,才再度走到他面前,他敛眸把眼里担忧掩尽,双手交叠着,抑制住颤抖不止的指尖。
凌秩大致打量了下陆淮的状态,不放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陆淮想着,又补了半句,“小问题。”
看陆淮双手叠着搭在小腹上,凌秩也明白是他提过会时时存在的疼痛,无法解决。他叹气,替人掖被子,顺便帮忙倒了半杯热水。
他低头沉默地站了会,才犹豫地说:“......你不问问迟渊?”
陆淮眼尾微微上扬,仿若挑起几分笑意,他慢条斯理地往后靠着,抬手抿了口水,看着有些紧张的凌秩,不紧不慢地开口:
“有什么好问的?”
凌秩绷紧的肩膀稍稍松懈,但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挑了下眉:“不是吧......你真一点不在乎了?那万一迟渊的伤是因为你呢?”
闻言,陆淮略微垂眸,似在看递到眼前的杯中水,又像单单只是为了挡住情绪。
“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自己不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吗......把行为美化为付出,是不是太可笑了点?”
本以为陆淮不说话是因为心软了,却不想听到这番话,凌秩不动声色地把要出口的话咽回去,不自然地抓了把头发。
得,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为替迟渊卖惨,说什么“伤都没处理好就赶着来见你啊”、“费尽心思挡伤怕你担心啊”,怕是会更加惹陆淮厌烦。
那他还是闭嘴的好。
不过,凌秩也觉得疑惑,就迟渊那个性,能纵容哪个人往自己脸上添伤?况且他就不见人四五个小时,除却新闻里“父子意见相左”的消息,也没其他动静......总不能真是迟渊他爸动的手吧?
脑震荡都出来了,下手还挺狠,什么事能“意见相左”到两个体面人动手的程度?他竟然有点好奇。
“......你说的对。”,凌秩毫无立场地应和道,“那我先去看看迟渊情况。”
“嗯。”
陆淮没多说什么,却见凌秩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神情有点别扭,他感觉对方有话要说。
凌秩主要是觉得陆淮的情绪他确实不好拿捏,想着无论怎样把迟渊状况说明了可能会好点,万一陆淮担心呢?这人现在的身体哪遭得住这罪?
“那个......迟渊头破了个小口子,有点轻微脑震荡,不算严重。”,凌秩顶着陆淮冷淡的目光略显局促地说完,“我就是提一嘴,没别的意思,真走了。”
生怕陆淮来一句“关我什么事”,凌秩生硬地表明立场,走时还体贴地帮人合上门。
-------------------------------------
陆淮呆坐着,水的温度随着氤氲升腾的热气渐渐散了,也没暖手的用途,他凝视着水面一会,才慢悠悠地把杯子放下,仍是没回过神。
可能是觉得有些闷,他转过头,瞧见沙发上由迟渊带来的袋子,他不陌生。
毕竟几次想倒掉但最终还是留下的饭菜都是从那拿出来的。
无意识地掐住指尖,陆淮闷不住声地垂下眼睫,算是把迟渊近日的表现从前到后地串起来,得出让他啼笑皆非的二字——“挽回”。
所以,迟渊是想挽回他么?
他支起颐,眸中闪过讽刺,可最终还是没笑出声来,只是扯起唇角做做样子便放下。
陆淮想,用什么理由挽回呢?
若是经历这些东西,他还没把“不合适”三字掰扯明白,是否太蠢了些?
之前赌迟渊会不会爱上他,后来赌对方所说的喜欢有几分真,到现在,是要赌挽回里有多少真心么?
爱不爱的,他早不想了。
精疲力尽而无益处的事,他向来不做。
栽跟头这件事,一次接一次,他认了,但人不能总是在坑里埋到死吧?
熬过这几月,若生死判定,便两不相欠罢。
-------------------------------------
成晔扶着人走出去,才觉得这层楼安静得过分。好像除却他、陆淮、凌秩和迟渊就没有其他活人似的......
他回想陆淮的脸色,知道对方应该是生病了,但生病要这么隐秘么......成晔还没仔细想,差点摁不住昏迷的人。
他堪堪钳住人的手,狐疑地观察迟渊是不是在装病,不然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但他只看到迟渊眉睫颤动几下,半点没转醒的迹象,幽幽吐出口气,扭头朝陆淮的病房看了眼。
这两人,真是......
他一时之间都找不到形容词。
笑笑挪开眼,成晔搀着人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听到垂着头的人嘟哝了句什么。
他侧过头,一边步履不停,一边贴近听着。
“陆......淮......”
成晔有点嫌弃地扭过头,多少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瞧这喊得多么情真意切,缠绵悱恻......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喊呢?还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表白呢?早表白哪来这么多事?现在想回头了?晚了!
数落过程中完全回避自己的错误,成晔感觉良好,他终于扶着人到凌秩办公室,把人挪到沙发上躺着,见迟渊少有的狼狈样,心里竟然泛酸。
所以说,爱真是件玄妙的东西,是十几年无所觉一朝明了,也是一个时刻蓦然心动便私定终身,前一秒剑拔弩张觉得厌恶至极,下一秒可能眉目含情觉得对方怎样就对眼,这还真说不好......
迟渊,这不吃苦头了么?
在屋内晃悠两三圈,总算看到凌秩拖着步子来到门边。
“他还没醒?”
凌秩有点诧异地开口问道,看着成晔摇摇头,他顺带弯腰探了下迟渊的额头,果然是烫得吓人。
“啧,发烧了......”
凌秩皱起眉,摁着消息通知助理拿药上来。
成晔见凌秩神情不对,担心地问:“问题很严重吗?不会吧,迟渊应该没事吧,他刚才还嘟哝着喊陆淮名字呢!”
“没事......”,凌秩撤下手,闻言轻笑,只是笑意里略夹带些许涩,“他们这两人......若是之后真的有缘分,要不结婚就在医院吧?一个两个不仅跟自己找不痛快,还给我找不痛快,这是嫌弃我业绩不好,都准备卧床不起是吧?”
这通抱怨“行云流水”,一听便知积怨已久,成晔听得好笑:“行了行了,也比骂了,多少也有咱们作孽的因素在,迟渊总不能放在沙发上躺着吧......多少给他找张床......”
“......不用......”
声音喑哑,迟渊低声咳嗽,才算是清亮些。一直听到外边声音吵吵嚷嚷,他自己抓住意识,便着急醒过来,刚睁开眼便听到成晔所说的话。
因这周身乏力的感觉,他微微皱眉,扯到额头的伤,勉强回忆起前后始末。
自己竟然是直接晕过去了么......
自嘲地勾起唇,怕刚才嗓子太哑,没说清楚,又一次重复:“不用床,开点药就行,我还得......”
话说到一半,迟渊抿住唇,没再继续。
但在场两位大多都明白他意思,不就是还得照顾陆淮么?
凌秩扶额,自知多说无益,却还是没忍住提醒道:“你现在发烧了,还照顾个什么?你不怕传染啊!也不想想,陆淮这身体能遭得住这病?”
话语里劝说的意味很明显,迟渊顺着意思想想,凤眸尖锐的目光稍微柔和点,他垂下眸,不甚在意地表示:“最快什么时候能好?”
·
冥顽不化。
一直没说话的成晔在心里腹诽,但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你早点治好不行吗?况且,你额头上那伤害有点严重,确定不住院观察下?这可是直接晕过去了啊,迟渊?!你什么时候这状态!”
迟渊没搭腔。
凌秩大概算是和迟渊没什么关系的“局外人”,看着成晔和迟渊两相僵持也不好说些什么,当然主要也是他心向着陆淮,怎么比较,也觉得迟渊这样算不得惨,于是他打了声招呼,便借口出去拿药,给两人彼此交流的时间。
-------------------------------------
门合上的声音是沉寂里的唯一声响。
成晔烦闷地抬眸瞧了不为所动的迟渊一眼,颓唐地揉揉头坐在旁边,开始碎碎念:
“怎么回事啊......你至于突然从渣男变情圣?先顾好自己啊!不然到底谁拖累谁,还说不定呢!”
“渣男到情圣?”,迟渊敏锐地抓住字眼,重复了一遍,随即敛眸,自嘲地笑笑,“讽刺到位......”
成晔自知失言,讪讪地揉了下头发,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不少:“......这也不是重点啊......”
“我没事。”,迟渊低咳几声才缓缓开嗓,“也不是逞能,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扬起眉,眸色却沉着:“换个话题吧,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陆淮喜欢我?怎么得出来的......”
他只是想看看旁观者有多清,他又错过多少明了心意的机会。
·
被迟渊冷/泠泠的目光盯着,成晔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现在也是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敢对着迟渊说这话的,但是陆淮拦着他这件事,他是不是可以原原本本不夹杂任何情绪的说一说?
他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哪里知道啊?只是某种感觉罢了......但那天你失恋喝酒,陆淮不是给我发消息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么?我就说说看嘛......但你当时不是觉得陆淮是在挖苦么?这确实也可能......”
成晔声音越来越低,他磕磕绊绊地继续说:“但事后,陆淮警告我,别让我说多余的话。”说到这,他抬眸瞧了迟渊一眼,试图能从对方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这样......”
迟渊挑起唇,模样却不像是在笑,他掰着自己的指尖,心绪杂乱着瘀滞在胸口,压得心脏疼,他用力地呼吸着,才觉得这种感觉稍微淡了点,但还是梗住,让他难以动弹。
成晔瞧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你......”
58/98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