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刚落,一声雷电暴闪而至。
手机铃声在此刻响起,恍惚间,他嗅到了一丝浮沉在空中的铁锈味。
“林队,唐小诗亲生父母找到了!检验科的小吴已经提取完毕,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林知节身形一闪,招呼着曹承元朝男生寝室大楼走去,边下楼边对着手机说:“你和赵甫先别回来,再去趟崇州福禄养老院,看看贾斌找到了没!想办法联系一下那个从前合伙人肖勇的侄子,问问他对赵吏有没有印象,做好笔录带回来。”
陆展朝响亮一答,关门声接踵而来。
刚挂断,吴橙霏紧接着又打了进来:“报告林队,我们在山棠区找到了照片上的商倬,从他舅舅家口中得知,他在1988年的夏天……割腕自杀了,我们正往山棠区派出所核实情况。”
自杀?
林知节脚步一顿,飘落的雨直接刮进楼梯,墙台沿下湿了一大片。
难怪找不见这个人,原来已经死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自杀?
“现在照片上还剩下一个人,唯独他依旧没有消息。我们会尽快核实完毕后再去查宋禄的情况,大概今天是回不了水岭了,林队,我和陈思申请在山棠住一晚……”
“申请批准,住宿费回来报销。还有,来回路上小心泥石流。”林知节一脚跨下台阶,低头回道。
话落,陈思的声音立刻传来过来:“我就知道!林队还是心疼自家崽儿的——”
“住宿仅限每人八十元。”林知节补充道。
那头没声了:“……”
……
当时第一轮摸排走访工作展开的时候,确实是遗漏了这一点。
这里的谜团还未解开,商倬自杀死亡的消息落入耳中,又为这案件添上了新的疑团。
现在,那本日记成了最关键的物证,那里面可能记录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它出现在教室里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1988年的夏天,重点是1988年的夏天!
如同李长游说的那样,这份考卷答案散落在各个地方,并且根本不是像往常的刑侦案件,而是有种刻意摆好了,就等着人发现的感觉。
就在林知节忙不迭赶去男寝大楼之际,现勘小张一个趔趄迎面从楼下撞了上来,手里还拎着一把格子雨伞,大口喘气道:“我们在教师办公室发现一个带锁的柜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空的药瓶,物检科的同事觉得有些奇怪,而那个办公位置,正好是赵吏的。”
林知节眉头一蹙,站在楼梯上问:“装的什么药?”
“应该是核苷类反转录酶抑制剂一类药。”
就在此刻,李长游的电话打来了。李长游此刻应该正在红房子等着小吴送唐小诗生父生母的生物检材,今天还真邪门儿了,一个个电话不断,案件突然就进展起来了。
李长游直奔主题,语气十分急,厉声说道:“赵吏是艾滋病患!他有艾滋!你们看看他生活的住所有没有核苷类反转录酶抑制剂或者非核苷类反转录酶抑制剂,蛋白酶抑制剂一类的药品!”
林知节听见李长游声音一顿,猝然睁大眼,扭头问张光明:“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药?”
“核苷类反转录酶抑制剂!”
咯噔——
闪电劈落,雷声轰隆烈烈。
林知节眼神深邃,侧头对着张光明道:“通知痕迹检验的人,直接去教师宿舍,详细勘察赵吏的住所拍照,提取检材。重点搜查药品一类的东西。”
“是!”张光明转身冲下楼梯。
地上氤氲缭绕,表面热气被蒸发,形成白雾。林知节一脚踩下,四周烟气乍然散开。就在拐过最后一层楼梯时,他余光向下一瞥,看见了撑着雨伞站在云杉下的裴也。
他来得真及时——
我正好需要他——
第二十六章 旷野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 嶂的千山里的自己发现一迹宽阔的旷野。 绿瞳灵动清澈,薄唇上扬,高瘦欣视着林知节, 须臾之间,那人已经从致知节打量了片刻,今早一身正装去上班的人居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这件白蓝衬衫外。
裴也被那直来直去的目光看得羞涩一动, 跳开视线,准备开口先来个嘘寒问暖, 结果听见林知节带有几分焦急的语气对他喊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进来干活了——”
”这一刻, 起先意动的心思又平静下来, 裴也快步踏上台阶与他并肩,问:“是有新知节就, 举在俩人之间。
曹承元跟在后面抽出格子雨伞踏进水洼,撇头瞅了眼自己的伞, B格瞬间被甩出几十条街。
“男生寝室有间被烧焦的屋子,我们现在需要过去看看。实验室的尸体就是赵吏, 并且还是个艾滋患者,等李长游将唐小诗亲生父母的DNA检验核对就知道女尸的身份了。还有,日记本……”
“日记本我来, 我可以。我早上在想日记本的时候就觉得错过了很多细节, 我甚至怀疑女尸不是唐小诗, 而是张倩。因为她在日记中提到, 张倩在一段时间行为举止都非常奇怪,半夜跑出去, 莫名晕倒,流血, 被父母接回家一个月多才回来上课。而且女尸和早产儿系亲子关系,虽然不确定,大抵能对得上这些症状。”裴也忙着接道。“你刚才说赵吏患有艾滋?”
林知节看垂眼瞟了一眼泥泞的地面,小道旁的花草窸窣,谛听了会,裴也脚上的球鞋染上黄泥,他那边的路凹凸不平,急步走起来时总溅起水花。
他放慢脚步,拉住裴也衣角的一侧,与他换了身位,才开口答:“确认无误,他是艾滋病患者。”
林知节将雨伞微微朝他倾斜了下,俩人擦肩前行,他似乎想了会说:“你不是相信直觉吗?你再仔细想想看,如果是张倩,按照唐小诗描述的症状,妊娠期间是有那样的可能,但是怀胎28周至37周期间叫做早产儿。女尸死亡时间在1988年夏天6月左右,日记中的张倩是在1987年的秋天有这样的症状,时间对不上。女尸不是张倩的可能性更大,你说呢?”
涔涔雨落,林知节的声音忽轻忽重,裴也在他的声音中跟上了他的步伐,行走时终于没那么的吃力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裴也思索着点点头:“嗯,那也是。还有,好像唐小诗日记中提到过在赵吏的办公室里的抽屉里看见过类似药瓶的情况。”
“赵吏的办公室里发现了许多请假条,上面写着陪妻子去医院看病,我想应该是他自己去医院开药,而且他未婚,没有什么所谓的妻子,这一点倒是对上了。”
“那个年代,这种药恐怕很难开到吧?”
“所以,他每个月都请假,说得通。”
“对了,说起男生寝室,那个平面图我已经让人重画了,不过还没打印出来……”因为来得匆忙,光顾着想他饿着肚子办案的事情了。
林知节翕动着双唇,面容英俊,眉峰似箭,衬衣领口上的喉结微微一动,瞥见裴也的裤角洇湿,问:“不是去公司了吗?你怎么来了?”
裴也嗅着湿润的空气,顿道:“给你送饭来了,这都快大中午了,怕你饿着,我记得你饭后得吃药吧?”而且上回晕倒,迷糊时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陈正。
那是谁?
话落,他又停顿了下,改口说:“就是看你们查案太辛苦了,这下雨天也吃不着一口热饭。我给大家都订了盒饭,放在车里用保温袋装着呢。也不影响你们,忙完大家一起吃。”
这话从雨里飘到了身后的曹承元耳中,快步流星地走了上前,欣喜地说:“裴总也太客气了!连这种小细节都想到了,原本我们林队还打算中午去开发区外面找个便利店整点泡面给我们吃,没想到裴总你就带着午饭来了。哎呀,真是的,也太及时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林知节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曹承元还是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
裴也心底窃喜,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曹警官叫我小裴就好,您是长辈,就不用这么客气啦。”
哗——
大雨刷地落下,曹承元呆住,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林知节淡淡的声音响起:“他26。”
裴也:“……”
曹承元:“……”内心遭受亿点伤害。
……
走了约摸十五分钟,终于抵达男生寝室。放眼望去,水泥墙外有一片树林,常年累月,生长茂盛,从缝隙看去,越往里颜色越暗,直至变黑。
裴也盯了会:“那棵树的叶子长势真好,密林深处连光都透不进去,说不定里面还是干燥的。”他缓缓说着跟在林知节身后上了楼梯。
林知节闻言转身朝他说的那颗树望去,果真如此,与旁边的树长得不同,唯有那一棵十分高大茂盛。眼神飘忽,兜兜转转又落到裴也身上。
刚到五楼,现勘的组的人已经在屋里进行仔细勘验了。曹承元快步向前,利索地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走了进去。林知节侧身,一边戴着手套一边对裴也说:“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
裴也的脸偏向屋里瞧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六张床位,中间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子被被烧得面目全非黑不溜秋的。如果不是木质的,恐怕都看不出来是什么,衣服和书本散落在地上,所有的东西看起来摆放得十分凌乱无序。
而在靠窗的上铺,却有一床被叠好的被子,一摞试卷和书籍。
唯独只有那一床看起来又干净又整洁,明明其他地方都被烧得一团糟,靠近门口的床甚至只有铁床架子。
这样不合乎常理的画面一出现,就引起了裴也的注意。
裴也点点头:“好。”乖巧地站在门口看着林知节走进去。
林知节接过手电筒,照在地上黑糊糊的一大滩泥上,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泥,更像是火烧木头后的灰烬。
起火的中心应该是在门口的第一张床,第二个点是摆在面前的木桌。外边烧得很严重,反而越到里面痕迹越轻。
曹承元蹲下,指着地上那圈黑色糊状物说:“这团东西看起来挺怪的,有棱有角,不像是随便烧了就能烧成这样。应该是当时烧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地面上的东西形成了这么个轨迹。林队,你看,按照木桌的规格,应该是两张一米二的桌子拼凑起来的。上面的桌面烧断了,掉落在地上,灼烧的时候,也一并把地上的东西也给烧了。”
林知节站起来:“是个人,藏在了桌下,身体姿态呈弯曲状。”
听完,站在门口的裴也一愣,后脊梁骨发凉,耳边雨声吵得不可开交。
余音刚落,曹承元就招手让法医组的人上来勘验。林知节站起身踱步来回走了一圈,手中的电筒跟着上下扫,气氛诡谲离奇。只见痕迹不见尸体,依稀可辨的人体轮廓,一眼就看得出是非正常死亡摆在桌下的。
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时候,脚步慢慢挪到了那张干净整洁的床铺前。这个干净不是指的被褥都是洁净的意思,而是相对于其他的,这个上铺更加整洁有序。
手电筒落在那堆试卷上,林知节弯腰朝铁床上仔细观察了会,发现除了灰尘以外并无其他任何痕迹,将试卷缓缓拿下来,放在手电筒下一照,上面赫然写着宋禄的名字。
他又翻了两张,试卷里出现了商倬两个字。
林知节眼神忽地飘向门口站着的裴也,这一刻竟然想开口与他分享这个意外的发现。想着,他手腕一转,将手电筒照向裴也。外头天色太暗,除了他的浅色的外套以外,连他的人都看不清。黑乎乎的一团,堵在门口。
裴也瞧着里面的光忽然射向自己脚下,挽着手臂蓦地垂下,林知节突然瞥向自己,以为他有什么指示,都准备开口问了,结果里面那人看了眼他又转过身去忙了。
“……”干,干什么,怪叫人难为情的。
裴也吐气,两眼又往他身上盯。
“根据现在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得知的情况是,这里曾经发生过大火,但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只烧了前半部分,起火点应该为门口的第一排床位,紧接着是木桌。目的应该是想焚烧某个东西,看这灼烧的痕迹,我觉得燃烧血迹和打斗现场的可能性更大。也就是说,毁灭杀人过程的痕迹。”说着,林知节再次转身向门口照去,对着地上的那几条黑色糊状物往里缓慢挪动。“黑状物质一直从门口到第一排到床位,紧接着是木桌,颜色最深的是木桌,然后就没有了。提取现场检痕迹,物品,包括沾上黑色糊状物的东西。”
曹承元颔首:“是!”他顿了顿了,又问:“那这尸体呢?虽说以我们的经验来看,确实像个人被烧后留下来的轮廓,可这里并没有发现尸体啊。”
林知节眉头一拧,站起身走向门口。
裴也顿时紧张起来,又猛地放开手,后退半步:“怎么了?”
他站到裴也身旁,照向门口的号码。
“505……”林知节朝里喊了声:“小曹!505都有那些人住?”
曹承元蹲着转过身道:“这间只住了五个人!寝室表上写的是高二五班,李华、孙国文、刘洋,王志勇,宋禄。”
“宋禄?”裴也一听,扭头看林知节,“这不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吗?”
林知节英俊的侧脸微偏,眼角余光扫了眼他,沉沉嗯了声,然后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递给他:“戴上。”
裴也愣了下,戴上了他的手套,林知节再将试卷给他:“宋禄,商倬的试卷,在里面一张床铺上发现的。”
裴也低头翻看着试卷,除了灰尘外,字迹已经慢慢褪色。
“他,的字……”裴也喃喃说。
“嗯?”林知节转头看向他手上的试卷。
松软的头发被风轻轻吹动,林知节眸光流转,等着他说话。
裴也抿唇不语,脸上一直挂着愁容,好像在想着什么。
片刻,他将试卷递回给林知节,长呼一口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字,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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