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池洵终于挤到了门口, 朝里一瞟, 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张扬的男子。有点儿眼熟, 好像在公安档案系统里见过, 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名字。
瞅了几眼, 从另一间审讯室里走出来三个人。
这是什么S级要犯吗?
为什么有什么多人审他?
为首迎面走来的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着深色上衣, 梳着大背头,气场强大, 而他身后跟着两个寸头穿着警衣的男子。
俩人视线交汇,池洵心里一惊, 急忙别开眼睛。
刚才那是什么?好吓人,跟头猛禽一样,那眼神犀利又恐怖。
接着, 堵在门口的人看见他来都往一旁退开道, 刚才在一号审讯室里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不耐烦地瞥了眼他, 这人瞬间弯起嘴角, 淡淡开口:“季支队,你也来了?”
季信?
隔壁市的, 我就说嘛!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男人跨进审讯室,朝季信伸出手。
季信垂目冷眼一横, 两手插在裤兜根本懒得拿出来,也没说话。
池洵看得后背一凉,顿时感到气氛降到冰点。
操——
隔壁的这个疯子是真的狂傲。
那男人也不恼怒,收起手还是一笑:“好久不见啊,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
季信轻呵一声:“我跟你之间还没熟到互相问候吧,张方明?”
“季队说笑,我其实想问的是,长游过得好不好。毕竟他这么些年了,也没回过一次家看看。”
“他回家不回家跟你有关系吗?”
“呵,我也就问问,没别的坏心。有些东西,追太紧了也不好,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差不多就放过他吧。”
“放过他之前,不如想想先放过你自己?桂西就只剩下你这样的半吊子水平了?闻着味儿就来,不知道还以为林知节那小子拉的屎都是香的,他有这么吸引你们吗?”
门口,众人沉默,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纷纷紧张得抠手。
池洵捏紧文件袋,重重地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情况?
他抬脚轻轻开溜,瞧见林知节正好从二号审讯室里走出来,看起来心事重重,很不开心。走到门口,冷峻的眼神扫向每个人,森冷地说:“要吵架的话,滚出去吵。”
“……”
众人呆滞,每个人都想离开这里。
季信走过来,手背敲了敲林知节的胸膛:“尽早结束,别浪费时间。”
林知节嗯了声。
张方明一见林知节,快步上前:“好了,开始吧。”
审讯室外,池洵弯弯绕绕放好资料再次拐了上来,见季信背对着办公室靠在栏杆上抽烟。
“季队,那个……这里不能抽烟。”他小心翼翼地说。
季信回头:“嗯?”皱眉,眼有杀气。
池洵指了指墙角的监控探头。
“啧,真麻烦。”季信用掌心揉了揉眉头:“那什么地方可以抽?”
池洵:“那边,角落,监控死角,或者楼下,平时林队都在那边悄悄抽的,或者在红房子楼下。那边儿人少,嘿嘿。”
红房子,呵,不错啊。
嗯?他是说错话了吗?季信居然抿唇笑了下,然后真的把烟灭了。池洵看着季信拐下楼梯,一脸茫然。
审讯室内。
林知节坐在平时被审讯犯人的铁质坐椅上,双手靠在桌面合拢手指。
张方明身后两名警察一人打开笔记本电脑,一人点开摄像机对准他。
“林序,不要紧张,这只是例行询问,给你做一个简单的心理测试。”张方明说。
林知节漠然,并未回答。
一旁隔着审讯室的机房屏幕前,楚天霸神色凝重,有些焦虑。
“为什么把他当成个犯人一样?这他妈叫心理健康测试吗?分明就是在审问吧!”
段文庆按住他:“你先别激动啊!场所而已,难不成你要让他在办公室接受测试,弄得大家都知道吗?你先坐下来,听听林知节怎么说。”
“我能冷静下来就愧对他的父母了!不是凭什么啊!妈的!这帮孙子真恶心!”
“行了行了!你小声点!我拦不住你,等会要是张方明问些奇怪的问题,你冲过去揍他都行!你现在大喊大叫的,要外头的人听见了,你一个市局,注意一下形象好吗?”
“形象有人命重要?还是我贪恋这个位置?我看不惯,你要看你看!”楚天霸一拳砸到桌面,怒气攻心。
段文庆跟着坐下:“让他自己处理好吗?他有自己的主见,知道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没人会强加在他身上,他该学着自己走了。”
“可是!真他妈不甘心……知道了。”
张方明拧开水杯,问:“怎么样?回来都还习惯吧?”
林知节嗯了声。
“看起来你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都有了,最近在操心学校的案子啊?”
黑眼圈,这倒是。裴也醉意朦胧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昨晚背着他回了家,伺候着脱衣服洗澡,刷牙,整整弄了两个小时。
洗澡的时候衣服是他脱的,为了不让他的膝盖碰到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放进浴缸,一脚没入水中,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也感觉不到疼,有时睁眼又闭上,差点儿淹死在浴缸里。就这样,面对着这样一具白皙的身体,他难受得要死了。
终于洗完,给他刷牙的时候裴也又咬着牙刷不放,光和他抢牙刷就折腾了好久。
最后把人抱回房间,还被地上的火车绊了一脚。
第一次去他的房间,各种公仔玩偶塞了满满一地。那一刻,才感到裴也十分渴望有人陪伴,所以床上堆着大型玩偶。
每晚都抱着睡吗?
林知节一闪而过的表情让张方明愣了愣,很快又恢复神情:“这么看,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在想什么?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没。”
“哦……看起来是发生了点什么。”话锋一转,张方明拿着一张检查单子扫了眼:“这一次的人格测试,挺让我意外的。说说吧,需要我们给你提供什么帮助?生活上,或者感情上,也能为你组织一次相亲。”
林知节:“不用。”
“那好吧,你总这么古板,我就不劝你了。这边儿给你定了下周末的体检,想再看看你的身体健康。”
下周?林知节问:“你要待到下周?”
张方明笑:“怎么,撵我走啊?还是想我赶紧离开海路仄?这么不欢迎我?”
“你是为了北部湾来的吧?”一直弯弯绕绕说一些有的没的,真是很浪费他的休息时间。本来今天应该好好在家休息,什么也不用想,遛遛狗,看看报纸。
张方明显然顿了下,手压着下巴说:“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北部湾来的。更多的是想看看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有话直说。”
张方明朝身后看了眼,那两名警察点头立即走了出去。现在,审讯室内只剩他和林知节。
男人缓慢站起身,水中抓起茶杯抿了抿,转了转眼珠瞧这头顶角落的监控,随后抬手关掉了声音。
另一边,楚天霸猛地站起,指着监控器呵道:“他要造反了?凭什么把收音关掉?桂西的人什么意思?操——我今天还就想知道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听的!”
段文庆抱着楚天霸的腰拦住道:“楚天霸,我求求你了!又不是关摄像头,难道你怕张方明打他吗!冷静一点!”
哗——
他抬脚就踹向椅子,盯着屏幕。
“有些话,我想问你。出于我的私心,请你不要介意。”张方明说,“收网那天,情报小组收到一则请求支援的消息,那个消息是你还是陈正发的?”
话落,林知节脸上终于有了反应,隐约有些冒汗。
“他。”
“交易地点原先在哪儿?”
“交易地点没改过,一直都是船上。”
“可我后来收到的情报,交易地点改过了。”
“没改。”
林知节捏紧手心,反胃。
收网那日,乌泱泱的人群,带着铁枷被贩卖到寨子的人质全都冲了出去,坤帕和他的手下拿着机|枪在后面扫射。
是谁泄露了警方抓捕的消息?是谁泄露了卧底的存在?
两方信息同时泄露,那必然是内部都有内鬼。可陈正交给自己的交易情报一定是正确的,有人窜改了情报,所以警方去错了地点,等再回来时,寨子一扫而空。
留下来的只有被暴露的线人。
他和陈正。
张方明弯下腰,那双眼睛狠狠盯着林知节,蹙眉说:“消息是陈正给你的,只有你知道原始地点。你是不是为了袒护他,所以死死咬着不肯说?我们在后来陈正的身上发现了一枚金属弹壳,他原先就中枪了,那不属于警方的子弹。”
什么叫原先?
林知节仰头:“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陈正受坤帕的威胁将交易地点更换。”
“不可能。”
第三十三章 潮湿的雨林
张方明搬来椅子坐到林知节正前方, 头顶白炙的灯光照射下,林知节的脸陷入一半黑暗。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 才会私下问你。你要不要再想想?回忆回忆?”
他的衣服上有颗胸针,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纽扣, 平平无奇, 这样的款式,造型, 倒不如说是个录音器。
林知节撑起下巴, 眼神落向张方明:“流程没有错, 交易地点和情报消息也没有错,传递情报的人更没有问题, 你想知道那只'鬼'是谁,不如查查你们自己人, 而不是揪着我不放。”
“你有办法保证他一定是干净的吗?他体内的弹壳是怎么来的?高辉就算不开那一枪,他也根本活不了。他为什么不能活?谁不让他活?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
“你怀疑他, 反正他死了就死了,死无对证,你们怎么说怎么做都可以!做个替死鬼就算了, 你还要他冤死?他死了还想着把坤帕的消息传出去, 他凭什么要传递假情报?”林知节一把揪住张方明的衣领, “谁不想让他活?谁就是内鬼!”
张方明默了默, 突然嗤了声:“只有他!你不明白吗?只有他才能换情报!你信他,我也信他!可上面的人不信!你要我怎么办?你以为我想这样?”
“张方明, 北部湾是个幌子,你来这里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只有我活下来了, 不是吗?我不管是你还是他们,他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
“那你呢!你呢!他死了,他被高辉挟持的时候,坤帕就已经逃了!玛拉的交易是谁做的?难不成有两个鬼!”
“玛拉的交易?”林知节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我在法庭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玛拉的交易,不是我,也不是陈正!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玛拉的交易!你认为跟玛拉交易的人是我,是我为了活命把陈正交到高辉手里,并且将警方的抓捕行动提前告诉了坤帕,所以才导致那一次行动的失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序。”张方明咬牙,“我信你啊!我如果不信你,我怎么会让他们都出去,只留下我们两个人?”
呵,信他?
林知节撑起手臂:“你留谁都可以,想留谁留谁。陈正和我给的消息,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以为陈正体内的那颗子弹是怎么来的?他!他为了救我!你满意了吗!是因为我们在热带雨林逃跑的时候,他为了救我而中弹!”说完,整个审讯室沉静下来。
张方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瞳孔骤然收缩,问:“那……在法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林知节抬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如同冰川上的雪一般,冷漠的眼神射向张方明,片刻才道:“即使说了,能改变什么?”
即使那个时候说了,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狂奔,丛林深处未知的危险,剧毒的植物,脚下出没的毒蛇,悄无声息爬上腿的蚂蝗,在那些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东西面前,身后追来的人才真正让他们感到恐惧,这些,说了,能改变什么?
画面一转,缅边雨林里。
重重叠叠的寄生藤蔓缠绕着粗大的树木往高处攀爬,千藤百绕,雾气氤氲缭绕在丛林的上空。
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钻下来,无数道光照在狂奔的两人身上。
陈正提着银色手提箱将林知节一把抓住,只见那苍老的树上,一条青色的毒蛇吐着信子,瘴气下,他们越跑越深。
林知节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跳在陈正白皙的手臂上的蚂蝗脸色一顿,陈正侧头瞧了眼却对着林知节忽地晒笑。
听着身后巨响的枪声,脱离了那如噩梦般的地方,闻着自由的味道,他们在风中逃命。
“我说过无论想尽什么办法!也要带你逃走的!”陈正飞跨过水沟,一脚踩上枯木,两人一起蹲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下,那是个狭小阴湿可以躲避的空间。
林知节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静谧的雨林中时不时响起枪声。他喘了口气,盯着陈正抱着的手提箱问:“那是什么?”
陈正如视珍宝地扫了眼,脸上沾满了灰尘,汗水直流,说:“这是证据,里面有一份玛拉交易的证据,还有录音和'鬼'。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件世间仅此一份的宝物!要是我们能逃出去,我一定,要把宝物供起来!必须要把这个带出去,交给他们!”
林知节意外地挑眉:“鬼?你抓到'鬼'了?”
“哈?你想知道?”
“想!”
陈正捏紧拳头一拳捶到林知节的肩上:“想知道你就给我活着出去!亲自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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