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让人拿来一个盒子,递过去:“这便是九转丹。”
兰自迩打开看了一眼:“为何不用它来救你父亲?”
“家父并无武功,而且他的顽疾用此丹无用。”慕白笑了笑,“此丹是洗筋伐髓延年益寿的,又不是包治百病的神药。”
兰自迩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温时宴,端起茶杯朝慕白示意:“少庄主这份情本座今日便承下了。他日若有需要,定当鼎力相助。”
慕白苦笑一声,他除了把九转丹交出来还能怎么办?
当年先皇顾及名声,不会兴师动众地明抢。
可兰自迩就是个疯子,带着黑甲军光明正大浩浩荡荡地过来,这一路上想必整个武林朝堂都知道了。
如此声势浩荡,他除了乖乖交出来还能怎么样?
难不成还真等兰自迩闯过所有关卡拿了九转丹后直接荡平天一山庄吗?
还不如直接卖兰自迩一个面子,省的总有人打这九转丹的主意。再说芍城城主的一个承诺,可比九转丹有用的多。
这些年天一山庄守着这颗丹药好处没落着,倒是惹了一群人惦记,还不如早点脱手的好。
慕白也端起茶杯,抬手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门外等候的胥子遥见到两人出来时拿着一个盒子,松了一口气。
慕白见了胥子遥,走过去在他头顶薅了几把:“真像他。”
第50章 我们曾相谈甚欢
“你干嘛?”
胥子遥伸手打掉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抱怨着,“你这样摸头我会长不高的。”
慕白掩下眼底的落寞,哈哈一笑:“你们还真像,不仅长得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你认识我?”
胥子遥仔细打量了一番,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他的确是第一次来天一山庄。
“不认识。”
慕白摇摇头,“但我知道你是谁,听说过你。”
“那就是你在京城见过我,听京都里的人说的。”
“说来惭愧,我乃山野小民从未去过京城。”
慕白有些惆怅,“听闻京城繁华,五陵年少白马系垂柳,舞姬莲步轻移便是翩若惊鸿。”
胥子遥看他眸子里满是向往,想着人家刚刚拿出了镇庄之宝九转丹,豪爽道:“他日你若有空来京城,我带你游遍京都繁华。就算是皇宫,你若有兴趣也可以尽情玩耍。”
一旁的温时宴见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你不知道天一山庄的规矩?”
胥子遥被兜头泼了一头凉水,有些茫然。好在慕白赶忙替他解围:“天一山庄第一条规矩便是终身不得踏出山庄一步,必须与红尘断绝往来。”
胥子遥恍然大悟,突然想起来惊呼道:“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你了,我在皇……兄长的书房里,见过你的画像。”
“嗯?”
这回轮到慕白有些诧异了,恍惚了一下笑了笑,“当年墨染曾带着圣旨来山庄替先皇求取过九转丹,我们……”
胥子遥哥哥也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叫胥墨染。
“难怪当年哥哥回京后好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只是在书房里做画。”
“当初我们年少志趣相投,短短几日却也相谈甚欢,分别后自然会有些许伤感。”慕白听了胥子遥的话,心里有了一些勇气,找到一个相谈甚欢来形容。
相谈甚欢,可不是相谈甚欢么?还好不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慕白将一行人送到山庄脚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处是最后的界限了。”
胥子遥看着慕白有些不舍,虽然刚认识不久,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很亲切,忍不住想靠近。
就像当初他初识冷轻舟一样,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着丝丝缕缕的牵绊。
兰自迩和温时宴拱手道别,胥子遥站着没动,只是呆呆地看着慕白。
慕白这人像是看透了红尘俗世,知世故而不世故。如同兄长一般温柔和煦,很容易就让人信赖。
至少胥子遥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他不知道慕白之所以对他如弟弟一般,皆是因为胥墨染。
慕白伸手揉了揉胥子遥脑袋:“日后有空可以常来山庄玩,要是墨染也有空,你们哥俩一起来。”
说完自嘲地一笑,收回了手。
墨染身为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又怎么会有空?
不过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胥子遥不想看慕白难过,扑在他怀里像跟太子哥哥一般撒娇道:“等我回去一定让哥哥带我来玩。哥哥应该也很想来,只是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温时宴见胥子遥磨磨唧唧觉得心烦意燥的很:“要是舍不得离开,索性就留在山庄得了。”
“别啊,”胥子遥赶忙跟上兰自迩和温时宴,还不忘朝慕白挥手,“我还会再回来的。”
兰自迩认真地看着温时宴道:“你最近心火格外旺盛,多喝降火茶。”
温时宴向来毒舌,但生性清高得很,从不屑与人计较。虽说和皇家有仇,但事事与胥子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不对付,着实怪异得很。
一路上胥子遥依旧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围着温时宴转,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他,自顾自地有说有笑,好像两个人是多好的朋友。
兰自迩这边是心急如焚,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行人刚回到凤凰城,就见念星等在城门口。
“主子,人找到了,在郊外的一个草房子里。”
“你们先回去。”兰自迩回头对温时宴道,“我不在时你全权决定一切事务。”
“是。”温时宴调转马头,率领黑甲军打马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啊,还会回来吗?”胥子遥没有追兰自迩,勒住马停下来问温时宴。
“自然是回去给主子办事,”温时宴犹豫了片刻才道,“主子需要时便会回来。”
“哦。”胥子遥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温时宴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就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哦”。不知道是有些失望还是怎么回事,发泄性地甩了一鞭,疾驰而去。
“公子,人都走远了,冷公子那边情况很不好,我们赶快去看一看吧。”白露看自己公子那眼巴巴的样子,怕他想一出是一出,又想跟这来路不明的温时宴走。
她这丫头做的可真不容易,碰上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主子,整天是操碎了心。
直到看不见人影,胥子遥才回过神来:“嗯,我们去看轻舟吧。”
温时宴跑了好一阵子才长舒一口浊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路上只有马蹄溅起的尘土,看不清行人。
“大人,已经跑出几里远了,没有人追上来。”旁边的苏叶委婉地提醒。
她知道温时宴回头是在看胥子遥有没有追上来,还好没追上来。
苏叶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她真是受够了胥子遥,天天缠着温时宴惹人心烦得很。
最让她不安的是温时宴的态度,表面上对胥子遥各种挖苦讽刺毒舌得很,可却没有任何伤害性强的厌恶行为。
着实不像温时宴的一贯作风。
她跟在温时宴身边多年,早就摸清楚了自家大人所有的喜好习性。若是真的厌恶至极,以温时宴的能力多的是手段让胥子遥闭嘴,即便是城主也挑不出毛病来多说什么。
可温时宴任何动作都没有,反而时不时地嘲讽挖苦几句,看起来倒更像是在纵容胥子遥的叽叽喳喳活蹦乱跳。
这些年温时宴身边的莺莺燕燕她是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她知道那些人入不了大人的眼。
可这次苏叶却莫名有了危机感,那是独属于女人的直觉,尽管对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看来这个人留不得了,危险必须早早地扼杀在摇篮里。
第51章 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温时宴瞥了眼身边脸色变幻莫测的苏叶,薄凉道:“最好给我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苏叶慌忙道:“大人恕罪,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最好没有。”温时宴不再理会苏叶,打马而去。
苏叶有些恨恨地扯了扯马鞭,对胥子遥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皇子又怎么样,她照样敢杀。温时宴是兰自迩最倚重的人,她身为温时宴眼前的红人,自然也有着无上的权利。
远在十里之外的胥子遥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在骂我啊?”
白露笑道:“说不定是有人在想公子呢!”
胥子遥立马摇头,嘴快道:“他怎么会想我,不骂我就不错了。”
“啊?皇上和皇后为何要骂殿下啊?”白露很是不理解。
原来他们两个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简直是在鸡同鸭讲。
胥子遥有些兴致怏怏,也不解释。
兰自迩一下马往屋里快步走去,见冷轻舟正躺在床上。有些颤抖地伸手探向床上人的鼻子,若有若无地气息让他心慌意乱。
“他还没死,”藤椅上的人老人头发已经斑白,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韵味,“不过离死也差不多了。”
兰自迩面色一沉,从房里出来走到老人面前道:“多谢前辈救治之恩,我要带他离开。”
藤椅上的老人气定神闲:“你要是想让他早点死就尽管带他离开,老夫不拦着。”
藤椅上的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让兰自迩很是恼火,可眼下冷轻舟情况不好,他不得不按捺下脾气,温言软语道:“还望前辈指点。”
兰自迩想发脾气又不敢发的模样成功地取悦了藤椅上的人,只见老人直起身子打量了兰自迩一眼:“生了副好皮囊,难怪那小子愿意为了你作死。”
哥哥为了自己作死?
对上兰自迩满眼的茫然,老人道:“你不知道他月圆之日会毒发?”
“我知道,但哥哥那天并无异样。”兰自迩很坦率。
“他月圆之夜之所以没毒发,是因为提前吃了抑制的药。时辰一过,就会加倍反噬。”老人抬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瞧,自己作死成了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原来那天哥哥看似正常的背后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
冷轻舟怕自己熬不过去,想尽可能地给兰自迩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才会服药抑制毒发,带着人逛遍了整个凤凰城。
他不想自己在兰自迩面前毒发,不想他人为自己伤心落泪,更不想兰自迩为他内疚,所以选择自己默默承受。
离开终归还是有些念想,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冷轻舟考虑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考虑自己。
兰自迩眼睛酸涩的厉害,心也是撕裂一般的疼:哥哥总是这样为他人倾尽所有,从不肯多顾念自己一分。
“这是九转丹,您认识他,也可以救他的,对吗?”几句话下来兰自迩便知道眼前这人必定有办法,把九转丹递了过去。
“哟,天一山庄的镇庄之宝都被你小子拿到了。”老人拿过兰自迩手里的盒子,“也不枉他为你折腾得连命都不要。”
“他要多久能醒?”
“看造化,快就两三天,慢十天半个月或者半年,永远也醒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老人慢悠悠地晃进屋子,捣鼓着一堆药材。
又让人烧了几桶热水倒在浴桶里,时不时往里面扔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黑乎乎的一整桶,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草药味。
兰自迩也跟着进去,坐在床边守着床上的人,丝毫不在意周围环境如何。
“这洗筋伐髓的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他若是能挺过就能醒来,挺不过就永远也醒不来。”老人拿着丹药喂进冷轻舟嘴里。
“有没有什么能减轻疼痛的法子?”
“将他放进浴桶里,保持水温。一个时辰换一次,直到人醒来。”老人说完打了个哈欠,“老夫去睡一觉,醒了后再让人来叫我。”
兰自迩小心地将人抱起放进浴桶,试了一下水温烫人的厉害。可冷轻舟却毫无知觉,白皙的肌肤被烫得粉红。
“前辈,这水温是不是太烫了些。”兰自迩心疼泡在热水里的人。虽然没知觉,但这灼热的温度实在让他担忧,忍不住叫住要走的老人。
“小子你这是在质疑老夫医术,知道我是谁吗?”老人有些不太高兴地停下脚步。
“若没猜错,前辈便是医死人肉白骨,药到病除的圣手陌君迁。”
“既然知道是老夫就乖乖听话,他好歹也算是我半个徒弟,老夫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兰自迩解释道:“晚辈并非质疑前辈医术,而是担心哥哥遭受不住这灼痛感。”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千年寒冰床他都睡了几年,滚烫的温泉也泡了几年。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小把戏,不值一提。”老人摆摆手拖着小碎步离开。
千年的寒冰床、滚烫的温泉,哥哥这些年究竟是遭了多少罪,兰自迩不敢深想。
从今日后,他只想尽全力护哥哥一生平安顺遂,免他惊免他忧,免他颠沛流离无枝可依。
水中的冷轻舟皮肤白皙,被热水泡得透着红粉色。身子干瘦,胸腔处的肋骨历历可见。湿透的衣衫紧紧地贴在纤细的身子上,不堪盈盈一握,脆弱得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
兰自迩有些颤抖地将覆盖在冷轻舟脸颊上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简直让人怀疑水中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月升月落,日出日落,转眼就过去了两天。晚上四周一片寂静无声,除了偶尔有一两声虫鸣的啾啾声外,便只剩下茅舍外微风轻轻吹拂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兰自迩越来越焦灼。水里的人浸泡了整整两天,可皮肤却没有任何变化。看着自己泡在水里起皱的双手,兰自迩越发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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