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灼然笑了笑,忽地抬眼望向竹林外,“有人过来了。”
有人踩着竹叶过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云灼然和心魔的谈话就此暂停,抬眼就见两道红影近前。
是宋韶和宋蕴。
心魔瞪了他们一眼,怪他们不识趣打扰了他和云灼然,也只得松开云灼然,“你们来干什么。”
宋韶两人不是不知道找来会得罪两位岛主,尤其是小气巴巴的小岛主。只是事情紧急,宋韶不得不硬着头皮交待,“天道宗的代理宗主让少岛主和小岛主过去神殿一趟,说是有急事,蓬莱仙和陆前辈已先去了。听闻,与灵山宗有关,也事关少岛主。”
蓬莱仙和陆羽难得没有等他们,想来是有急事。云灼然和心魔相视一眼,便赶了过去。到神殿时,在天道宗的几位峰主都到齐了,除了蓬莱仙和陆羽外还多了一个顾秋暝。
云灼然和心魔并肩走了进去,就见所有人都在看他们,眼神也都有些奇怪,像在担忧什么,云灼然挑了挑眉,问顾神枢,“什么事?”
顾神枢道:“与你有关。”
云灼然不想听他卖关子,于是看向蓬莱仙和陆羽,蓬莱仙最是老实,忧心忡忡地说道:“星宿派和烛阴教困了灵山宗数日,如今各门派支援已至,但他们不管不顾攻破了灵山宗山门,而且要求各大宗门交出杀死星宿派殷少主的真正凶手,才肯罢休。”
“杀死殷少主的凶手?”
心魔看向云灼然,这不就是要逼正道将他哥哥交出去吗?
陆羽道:“不错,就是云灼然。”
蓬莱仙愤愤道:“明明是魔教先动手,到此时却将错都推到小灼然身上,怪你引起正魔纷争。”
云灼然心下了然,“难怪他们会先对灵山宗下手,若他们先威胁天道宗,恐怕是很难达成目的。”
心魔只知道如今的局势对云灼然大大不利,一夜之间,云灼然就有可能变成了所有人的敌人。他双眸泛起红光,周身煞气外溢,“魔教好生无耻,我看谁敢将哥哥交出去!”
顾神枢看着云灼然和心魔截然不同的反应,笑道:“确实。灵山宗地位超群,一来足以代表正道的颜面,二来,其他宗门也比灵山宗更难攻下。如今灵山宗被两个魔教困住,前往支援的大门派足有十几家,但他们以灵山宗为要挟逼正道交出你,便可休战,如此一来,难说不会有人心动,不仅将你推到风尖浪口上,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也能借此挑起正道内部纷争。”
蓬莱仙知道等到云灼然被群起攻之时就晚了,他们必须要在正道众门派做出决定前做好准备,“蓬莱虽远,但守护岛主,也并非无人!”
宋韶和宋蕴郑重点头。
见状,云灼然不由一笑,“还未到那个地步。”他见顾神枢神态平静,就猜到顾神枢心中已有打算,便问:“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在这种大事上,云灼然还在征求顾神枢这个便宜师父的建议。
心魔眸光一亮,急道:“哥哥,不如我们回蓬莱吧!”
蓬莱仙忙不迭附和,“对!回蓬莱,就没人能找到你了!”
“即使小灼然回到蓬莱仙岛,也未必能躲过有心针对他的人。”顾神枢摇头失笑,“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顾秋暝惊道:“可是舅舅……”
万一真的有人同意将云灼然交出去,那岂不是很危险?
“你说得对。”云灼然打断顾秋暝的话,因为顾秋暝那一声十分自然的‘舅舅’多看了顾秋暝一眼,看来他和顾神枢相处得很好。云灼然顿了下,颔首道:“我这就去灵山宗。”
蓬莱仙和心魔俱是一脸不认同,“魔教的人就在那里!”
“这不是正好吗?”
云灼然给了蓬莱仙一个安抚的眼神,漆黑双眸转向心魔,“你方才不是跟我说,无论对手使用什么手段,我们只需见招拆招就行了吗?”
心魔知道他一定要去,想到那里有多危险,极有可能就是个等着云灼然踩进去的圈套,他的眉头顿时纠结起来,但没有一丝犹豫的说:“那我也去,我看看谁敢对哥哥动手!”
顾神枢看着二人又握上的手,眼神有些复杂,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轻咳一声,极认真地叮嘱心魔,“既然如此,小灼然就交给你了。你跟他去灵山宗,也得将他带回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灵山宗又名灵山,青山秀水,四季如春,从宗门到周边数座城池,整条山脉都在灵山范围内,占地颇广,在宗门庇佑下,百姓大量栽种灵植,满山苍翠,风光宜人,故而不仅天下有名的医修大多出自灵山,市面上大部分灵植也都出自灵山。而资源如此丰富的大宗门,如今正被星宿派与烛阴教两个魔教联手蚕食,他们就像两头饿狼,拼了命也要撕下灵山的一口肉,却还虚伪地打着为殷少主报仇的名义。
倾尽两个魔教全力,攻其不备,是有可能拿下灵山宗的。
至今,灵山山门已被攻破,纵然各家修士也都赶来支援,但护山结界已崩溃,而魔教的手段层出不穷,仍是时而混入灵山烧杀掠夺,仓促之间,对于刚赶过来并不熟悉灵山地形的正道修士来说,着实有些棘手。
而今日黄昏,灵山山脚下往西边缘的小镇,守护在此的灵山弟子们正护着百姓逃往宗门。城外黑压压的一片,竟然都是魔修,而守护在此的灵山弟子却仅有百人,如今也只剩下断后的十来人还在拼命守在小镇,但魔修带来的许许多多的魔物已不知疲惫地不断碾来,嘶吼着将她们拼尽全力筑起的结界一点一点撞出蛛网般的痕迹。
浓重的血腥气涌入城镇,毫不留情地玷污了清淡药香。
十数名着清新绿裳的灵山宗女弟子用其柔弱的身躯挡在镇门口,有人在支撑摇摇欲坠的结界,有人在为她们提供灵力回复,无一人后退,只因这里已经离宗门很近,倘若魔教突破这道防线,就极有可能直闯上山。
可惜寡不敌众,结界终究还是破了,绿衣弟子们遭到反噬,伤得极重,医修一脉的弟子匆忙为她们疗伤,一边用并不出彩的法术攻击再无阻碍闯入小镇的嗜血魔物,可这些魔物太多了,转眼间弟子们都被彻底笼罩。
“听闻一炷香前烛阴教的少主带人闯前山,各家的师兄和门内的师姐们都去了前山,没想到这里才是他们的主力,我们虽已传信回去,可如今恐怕是等不到大家来救我们了。”
一位绿衣弟子看着一众伤重的师姐妹,含泪握紧软剑。
与她背靠背的那名师姐衣衫上全是血,一边挥剑斩向嗅着血肉气息而来漫天乱飞的魔物,一边咬牙道:“即便如此,我们也绝不能退,即使是死,也不能看着他们闯入城中!”
众师姐妹们纷纷应是,撑着重伤的躯体死守小镇门口。
小镇外,操控魔物的魔修见状嗤笑一声,抬手以灵力凝起一支黑漆漆的长箭,黑紫袖袍轻挥,长箭擦过空气,噌的一下磨出几粒火星,倏然间便燃起了滚烫的火焰,拖着长长的黑色魔气尾巴向灵山弟子们射去。
灵山弟子们硬撑着转换方位结剑阵,苍白的脸上俱是坚定无疑,却未料那支灼灼燃烧的灵箭即将刺向剑阵时,一缕浅金的火焰从斜里飞来,直直撞到了灵箭之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浅淡金光如流星斜斜坠落,载着魔气的灵箭火光竟然瞬间熄灭!
灵箭在浅金火焰中飞快消融!
众人无不震惊。
“什么人!”
魔修反应过来左右张望,便在镇门口外斜后方的高处山崖上见到了两个人影,一红衣一白衣,背着暮色余晖,叫人看不清容颜,单从颀长秀美的身姿看来,二人绝不简单。见到他们出现,镇门外成千上万的魔修吃了一惊,而灵山弟子们则是心中惊喜。
方才定是山崖上这两位出手救了她们,她们等到援助了!
山崖上风大,雪色发尾随衣袂翻飞,云灼然静静垂眸,无言俯视隐藏在山中那片黑压压的魔修,眸中已是了然,“多是星宿派的人。”
镇门口的魔修已指挥魔物向他们这边袭来,浓重的魔气渐渐靠近,心魔眼底略过一丝血光,从云灼然身旁走出来,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哥哥,这次让我来。”
云灼然道:“好。”
他岂能看不出来心魔是嘴馋了,也罢,这阵子心魔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今日就让他打打牙祭。
星宿派的魔修只见一道红影跃下山崖,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狠狠一握五指。数十只形态各异的魔物仿佛收到指引,朝那道红影冲去,在这群流着口水的凶狠丑陋的魔物的对比下,将山上下来那道红影显得格外的羸弱瘦小,而他跃下来之后便往下坠,看起来仿佛只是无意跌下山崖。
灵山宗的弟子们想到这一点时,心中俱是大喝危险,几个医修更是恨不得跳过去准备给他疗伤。
但在半山的位置时,红衣少年的身影忽然消失了,找不到目标的魔物群齐齐呆住,呆头呆脑地四处张望。镇门口的魔修皱紧眉头,忽地睁大双眼,他看到一层黑雾降下,极快地圈住魔物群,转眼间便悉数吞噬!
不好!
豢养魔物的魔修心道不妙,紧跟着果然感应到了魔物群与他的联系正在飞快割裂,不止一只两只!
魔物刺耳的嘶吼在黑雾中响起,只一瞬间便彻底没了声音。
在这一片突如其来的诡异宁静中,魔修猛地捂住心口,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身形一晃便往后跌去。而见他如此,猜到那红衣少年杀死了魔物的灵山宗弟子们眼中迸射出喜色。
果不其然,诡谲而浓郁的黑雾很快在半空化出一道红影,与魔物对比下堪称纤弱的红衣少年舔了舔唇,撇嘴笑了笑,飞身回到山崖上,落到山上那宛如谪仙的白衣人身旁。
“哥哥!”
云灼然看着他满足的笑容,无奈摇头,“吃好了吧。”
心魔嘿嘿一笑,“饱了。”
魔修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多年的心血被这红衣少年毁于一旦,他满心不甘,咽下口中血水,还要召唤魔兽寻人报仇,忽闻身后传来一道轻斥,“且慢,退下。”
这魔修只是攻入小镇的第一名魔将,而那道声音的主人却是星宿派的教主。魔修只得忍下怨恨,脚步趔趄地回到镇子外的魔修人群里。
这时候,魔道修士自觉让出一条道,一顶奢华飞轿缓缓飘出来,上面一人倚着椅背斜坐,着华贵黑袍,姿态慵懒,苍白眉心点着殷红似血的魔纹,面貌与殷少主有几分相似。
云灼然也留意到了此人。
见众魔修对其毕恭毕敬,便知他地位超群,修为也不低,只一眼瞥来,威势足以碾压一众魔修。
“传闻蓬莱的两位岛主,相貌出众,极其相似,宛如双生,如今当面得见,才知二位是真的像。”对方微眯双眼,眸光阴鸷道:“本座倒是没料到,蓬莱少岛主竟亲自来了。”
闻声,灵山弟子纷纷倒抽冷气,或震撼或好奇地看着山崖。
“星宿派殷教主?”云灼然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面色淡淡,丝毫不受此人刻意释放的威势影响,甚至放出几分威压将这股无形的威势压了下去,在这暗地的交锋里,他面无表情道:“殷教主背后那位没出面吗?”
殷教主身体冷不丁往下一沉,眼神变得越发阴狠,与此同时,他身上那股无形的威势也越发沉重,“少岛主杀了我儿,还敢来见本座。”
山崖上的白衣人从容而立,“殷教主可知,云朵也死了。”
言外之意,我不仅杀了你儿子,还杀了给你功法的人。
殷教主似是怒极,一手忽地按在椅子扶手上,五指收紧,冷冷看向高处的白衣人,后者始终神情淡淡,片刻后,殷教主身体一顿,往椅背靠去,他的脸色多了几分难看的苍白。
高修为修士动手前大都会以威压试探对方实力,殷教主也是这么做的,他还想给云灼然这个后生一点教训,没想到他设想的完全碾压根本不存在,可见对方确实是个硬茬。
在殷教主撤去威势时,云灼然其实也暗松一口气。这个魔教魔头果然不弱,他保守估算,对方实力不在他之下,而在镇子外的那么多魔修中,也有几名大乘期。若他们联起手,只有云灼然和心魔未必能挡住他们。
心魔留意到二人的交锋,挑起眉梢,走到云灼然身旁。而云灼然小幅度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殷教主自然不可能对属下们表露出来他可能不如云灼然的忧虑,他调整到极放松的坐姿,看上去似乎一点也没将云灼然放在眼里,语气也颇为不屑,“你既然来了,想必也知道本座攻打正道的原因。你今日只带了一人前来,看样子是特意来赎罪的。”
云灼然神色漠然,“赎罪?”
殷教主不语,他身旁的属下看懂了他的眼神,于是狗仗人势地扬声喊道:“云灼然!你残忍杀害我家少主,挑起正魔纷争,罪大恶极。我家教主说了,只要正道将你交出来,我们星宿派便会退出正道,否则,你可知道,正道会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
心魔走到山崖边,慢悠悠地回道:“会有多少人因为哥哥而死?难道人不都是你们杀的吗?”
那属下道:“事端皆因云灼然而起,交出他,星宿派便会撤退。否则,盛京便是灵山宗的下场!”
灵山宗的弟子们听得很是愤慨,也多看了云灼然几眼。她们或许没有敌意,但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心魔嗤了一声,讽刺道:“都打到灵山宗脚下了,这时候撤退,星宿派甘心,烛阴教甘心吗?你当正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你们说什么,他们就该全都信?收起你们假惺惺的嘴脸,嘴上打着为殷少主报仇的名义攻打盛京、灵山宗,其实不过只是你们挑起正魔纷争的借口,还能趁机挑拨正道内部。别忘了,先前殷少主在盛京为了抢夺浮空令可是杀了不少门派人,挑起正魔纷争这种事,怎么也该算是你们先来的。若真的只是为了给殷少主报仇,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来讨伐我们蓬莱?”
那属下面不改色地接着喊话,“我星宿派只有一个要求,若不答应,我们会一直与正道斗下去!”
心魔笑了,“就凭你们?”
殷教主抬手一挥,属下退了下去。殷教主看了眼山崖上的红衣少年,暗道一声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更多的注意还是在云灼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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