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云灼然和心魔急忙赶过去,好在及时拦在了顾神枢面前。心魔去帮顾神枢,云灼然召出太阴真火,独自攻向石蛟另外一个头,冰凉的浅金火焰跃至石蛟面前,石蛟也张口吐出似冰似石的东西,竟真挡住了!
那些透明如冰霜的东西并未扑灭太阴真火,在太阴真火涌至石蛟脑门的时候,竟也顺着太阴真火蔓延到云灼然手上。当这东西触及指尖时,云灼然便察觉不妙,急忙收手退出数丈,手掌仍是传来莫名的僵硬感。
云灼然看清楚他的手时也很震惊,他的右手手掌覆上一层浅白的灰色,无法活动,被变成了石头。
顾神枢和心魔也察觉到云灼然那边出了意外,二人艰难抽身来到他面前时,见到云灼然腕部以下整个手掌已完全被石化俱是大惊。云灼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只是一只手掌僵硬石化,身上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
这也是云灼然刚才撤得快。
“我想,我现在应该明白墙上那些浮雕是怎么回事了。”
顾神枢和心魔也都猜到了,这双头蛟吐出来的东西具有石化的效果,即便是云灼然也中招了。好在太阴真火对双头蛟也造成了伤害,云灼然的右手被僵化,太阴真火燃到的双头蛟的一头也被烧昏了头,这会儿正带着另一个头撞墙,将一个个浮雕撞碎。
这时,蓬莱仙和陆羽已将后门推开二寸宽的裂缝,二人都是铆足了劲,看见远处三人围在一起,陆羽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怎么了!”
趁着双头蛟还在太阴真火的余威折磨下自残,云灼然三人毫不犹豫地朝后门赶去,不消多说,顾神枢和心魔便动手推门,蓬莱仙和陆羽顿时轻松不少,但回头看到云灼然的手时,二人也都十分震惊,“你的手!”
云灼然用完好的左手运起灵力,五人合力将门缝推得更大了一分,一边面不改色道:“那双头蛟吐出的东西能让人变成石头。不多说了,尽快开门,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蓬莱仙怎么可能不担心,可事已至此,他望了眼远处撞得白塔震得越发厉害的双头蛟,惊悚之余咬了咬牙将身上所有力气都使了出来。
是要尽快开门了!
终于,石门的裂缝从二寸变成可容一人通过的宽度。
蓬莱仙欣喜不已,用脊背顶着沉重的石门催促云灼然。
“你先走!”
云灼然正要点头,察觉身后的动静小了许多,塔里的震动也平复下来,嘈杂的声响里,似乎有什么碾过遍地碎石,是那双头蛟缓过来了!
云灼然心电急转,松开石门转身面向塔内,果真见双头蛟身形如电飞快窜来,他抿了抿唇,掐诀召出大量太阴真火,迎面打了出去。
双头蛟没有退,忍着太阴真火带来的痛苦吐出许多透明如冰的东西,也逼得云灼然不断往后倒退,云灼然忽然眸光一亮,急道:“顾神枢,你先出去!蔚然站在我背后,还有蓬莱仙和陆羽,你们也快点抓紧我!”
“什么?”
心魔一时没听懂云灼然的意思,不过还是听话照做。
顾神枢倒是果断地从门缝钻了出去,蓬莱仙和陆羽很快反应过来云灼然话中深意。二人用脊背顶着门,同时出手攻击双头蛟,极强的冲力反将几人逼退,也波及到了石门上。
只听一声咔嗒声响,石门突然松动,门缝快速扩大到二人并肩的宽度,几人顺势被冲力推出门外。
云灼然暗松口气。
成了!
未料他们还没有落地,一股似冰非冰的东西从门口窜出!
眼看就要卷起他们几人,最先发觉的蓬莱仙瞪大双眼,毫不犹豫将云灼然和心魔、陆羽推开,展开双臂,挡住那如蛇信子的透明异物。
云灼然一眼便认出,那形状仿佛蛇信子的长物,就是双头蛟口中吐出的能让人变成石头的东西。
而将他们推开的那道瘦弱的红衣身影已被这怪异的蛇信子紧紧缠住腰间,石门没有人再顶着,就要重新合上,比起云灼然和心魔,最后被推开的陆羽在那瞬间猛地伸手拉住蓬莱仙衣袖,两道红影自门前飞快掠过。
云灼然和心魔跌落在雪地上,他刚落地就马上爬起来地往石门那边跑,却听轰然一声,石门在他面前彻彻底底地,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蓬莱仙和陆羽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们留下半个字,就猝不及防地被双头石蛟带回了这座白塔里。
云灼然呆呆站在死死封闭的石门前,心魔和顾神枢后知后觉赶了过来。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他们都已经出了门了,最后还是让双头蛟将那蓬莱仙和陆羽给拉了回去。
“仙儿,陆羽……”
云灼然哑声轻唤。
可是这两扇冰冷的石门将白塔内外完全阻隔开,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动静,里面似乎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蓬莱仙和陆羽没有再回应他。
心魔和顾神枢俱是沉默。
就在这时,雪地上亮起了一层柔淡的金光,往石门的反方向蔓延,他们顺势看去,就连一道接连深渊两岸的铁索桥出现在不远的位置。
而在这条铁索桥的另一端,是长长的石阶,直通山顶。
此刻,天色早已彻底昏暗下来,笼罩在天衍宫上空的弧形结界渐渐现出一层诡异的血光。三人很快找到血光的源头,那是山顶上的宫殿,宫殿顶上一道金红光柱直冲云霄。
顾神枢感觉到了,“就是那里,容无端的阵法所在。”
云灼然只看了一眼,便回头盯紧石门,蓬莱仙和陆羽都在里面,他怎么能放下舍下他们往前走?
心魔正要出言安慰,顾神枢异常冷漠的声音先在他身后响起,“没有时间了,小灼然,他们也许只是被封印在这座妖塔里,但是如果没有人去阻止容无端,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现在不是回去救他们的时候,该走了。”
云灼然怔怔地望向他,眼底满是迷惘,也有许多自责。
“我真的可以吗?”云灼然的声音十分沙哑,“明明已经走出了这扇门,我还是看着他们被拉了回去,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阻止容无端,杀死他,我真的能做到吗?”
顾神枢冷厉的神色稍缓,“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云灼然摇头,“我不行。”
心魔从未见过云灼然这样痛苦迷茫,他心疼地抱住云灼然。
“哥哥。”
顾神枢冷眼看着他们二人,没再多说,冷着脸转身飘走,只留下极冷硬的一句话,“我们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死,没有人会为了这件事怪你。别忘了,蓬莱仙说过,他相信你。”
看着顾神枢头也不回只身飘上铁索桥,不知是愤怒还是失望,心魔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按着云灼然后颈,让人靠在肩上,温声哄道:“哥哥,师父说的对,大家都是相信你的,你刚刚也看到了,浮雕里的人是活的,也许仙儿和陆羽也被困在了里面,但我们若是留在这里,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云灼然看着石门没有说话。
眼睁睁看着顾神枢越走越远,心魔暗叹一声,正打算态度强硬地带云灼然跟上时,听到正定定看着石门的云灼然轻声而郑重说了二字。
“等我。”
心魔怔住。
云灼然利落地转身往铁索桥走去,心魔眼里的担忧化作淡淡笑意,温柔又无奈地看着他的侧脸。
在他们身后,三层白塔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雪地上。
云灼然和心魔相携踏上铁索桥,二人都没有再说话,云灼然握着心魔的手很用力,被石化的另一只手也在走上铁索桥时慢慢恢复了正常,可见这样的效果只在白塔里有用。
这座铁索桥只有十丈而已,顾神枢就在桥的尽头等着。
他的神色已不像方才那样严肃,而是温柔地看着他们。
云灼然问:“为何不走?”
“桥上有禁制。”顾神枢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这道桥只能通过一人,除了容无端,无人能破。”
云灼然眼里略过一丝错愕,而后涌上浓烈的愤怒和杀意,他不曾收敛自己的情绪,看向顾神枢,神色平静地问:“是打算让我去吗。”
他的语气很肯定。
他知道顾神枢相信他可以阻止容无端,肯定会让他去。
“是你们。”顾神枢说着,看到云灼然低垂眼眸别开脸,便知道他在否定自己,不敢往前。分明来时还是意气风发,但在经过正殿和白塔之后,他仿佛被消磨掉了许多勇气。
顾神枢很了解他的这位记名弟子,见他如今的颓然,心下不由轻叹,但他对待云灼然时还是极温和的。他用仿佛哄孩子的语调提醒云灼然,“别忘了,你和蔚然,是一个人。”
这件事云灼然从来没跟他说过,但顾神枢俨然看出来了。
心魔得知自己还能跟着云灼然往前走,惊喜之余又不敢确定。
“我也去吗?”
顾神枢笑着点头,“我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是容无端的对手。但是你们可以,单从数量上,你们就胜过他了。”他这时还有闲心开玩笑,说完后意味深长地凝望着云灼然,似要将他的容颜牢牢记住,“有信心吗?”
云灼然抬眼看他,没有回话。
顾神枢的笑容淡了几分,“小灼然,不必怀疑自己,我相信你。”他顿了下,又笑起来,“但我始终不放心,你还是带我一起去吧。”
云灼然和心魔皆有些迷茫。
“不是说这桥只能通过一人吗?”
“确实如此,那为师只能用别的方式陪你同去了。”顾神枢朝云灼然伸出一手,“过来一点。”
云灼然往前走了一步。
顾神枢望着他,没由来地笑了笑,似乎是欣慰,又还有点不放心,他收回手,如今是神魂状态,旁人碰不到他,但他可以触碰到他自己。于是顾神枢双手按在小腹上,指尖穿了进去,云灼然和心魔见之震惊不已。
云灼然急道:“你干什么!”
顾神枢笑着摇头,没有回答,约莫是因为痛苦,他的眉头紧皱起来,魂体也亮起了炽烈的金光。
云灼然和心魔无法触碰到顾神枢,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顾神枢从身上缓缓抽出一柄金光凛凛的长剑,分明不见血肉,从他变得浅淡的魂体看来,他们却知道他有多痛苦。
顾神枢仍然坚持着将三尺长剑从神魂内抽了出来,金光凛冽的灵剑悬于半空,荡开浩然的正气,仿佛于瞬间便驱散四周的所有阴霾。
在那之后,顾神枢向来挺直的脊背佝偻下去,他眼里的光也变得淡了许多,但苍白的脸上却是满足的笑意,他满眼期待地看着云灼然。
“试试吧,这是我这几日亲手为你炼的剑。融合仙骨,集我毕生之力。”顾神枢声音嘶哑,但笑得很开心,“原本是想晚些再给你的……我之前想过,这剑不仅是为你而炼,也需要容无端的血开刃,容无端不是妄想成为神明吗,那,就叫它诛魔剑。”
这显然是在嘲讽容无端。
云灼然不看诛魔剑一眼,他知道这剑泄露的一缕气息就不亚于先天神器,也只是定定地看着顾神枢。
“名字是很随便,不过合用就行,别嫌弃。”顾神枢的魂体快变得更透明了,他不说云灼然和心魔也能猜到,这剑用了顾神枢的仙骨和他的毕生之力锻造而成,顾神枢偷偷炼剑的时候,恐怕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
这剑觉非一两日就能炼制而成的,恐怕他刚醒过来没多久就开始了,所有人在来天衍宫前都做好了会死的准备,而顾神枢在用仙骨炼制这把诛魔剑时,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死。他不是第一次死了,这次会是魂飞魄散。
这确实是顾神枢能做出来的事。
为了这天地,为了杀死容无端。
云灼然双眼泛红,“你疯了?”
“抱歉,这次还是没能陪你走到最后,那就只送到这里了。”顾神枢颇为遗憾地道:“只可惜,这辈子还没能听到你喊我一声师父。”
顾神枢的神魂快散了,云灼然心下越发慌乱,平日面上的冷静早已无法保持,他不错眼地盯着顾神枢,也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一丝期待。
“师父……”云灼然愣了一下,低唤一声,压抑的声音难掩沙哑,“你再撑一下,等我和蔚然回来……”
顾神枢先是一怔,之后伸出一手,轻轻放在云灼然头上。他是魂体,只会穿过云灼然,所以他是碰不到云灼然的,只是靠近云灼然,然后假装自己碰到了。但看他脸上满足的笑容,好像确实碰到了云灼然一样。
“好,乖徒弟。”
闻言,云灼然呆呆地仰头看他,眼里充满无措,尤其是看到他已淡到几乎消失的魂体时,云灼然明知道碰不到,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莫再怀疑自己,为师信你,你和蔚然也要好好保重。”
这是顾神枢神魂散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的魂体散了,云灼然看着一捧浅金光点在指缝溜走,因反应太慢竟然一点都没有抓住。
云灼然眼前还浮现着顾神枢最后跟他说话时温和且宠溺的笑容,他愣了很久,目光追随着那些细碎的金光,直到坠落深渊,消失不见。
心魔也没想到顾神枢会走得如此决然,如此仓促,但由始至终,他都不知该说什么。看着云灼然通红的双眼,心魔皱了皱眉,只在心底长长叹息一声。顾神枢是个好师父,他一直都知道,哥哥是认这个师父的。
“蔚然……”云灼然望着铁索桥下的深渊,再开口时声音十分沙哑,隐约带着浅浅鼻音,“我从七岁到九岁,都是顾神枢照看的,他常跟我说,我不是一个人,若被人欺负了,只要我喊一声师父,他一定会出现……”
心魔顿了顿,“师父刚才听到哥哥喊他,一定很开心。”
云灼然勉强笑了笑,“是啊。”
他也就开心这一次了。
这一次,彻底魂飞魄散的顾神枢,在此刻摇摇欲坠的世间留下的,只剩下他们面前的诛魔剑。
风雪依旧,冰寒入骨。
金红的光柱从山顶的宫殿上方升起,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云灼然再抬头时,目光冰冷而坚定,他慢慢握住诛魔剑的剑柄,又回头望了一眼,白塔没了,蓬莱仙和陆羽消失了,顾神枢也走了……
一种孤寂感在云灼然心中悄然晕开,他用力握紧了心魔的手,大步走过铁索桥的最后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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