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灼然脸上露出极其难得的温柔之色,抬手摸了摸心魔发顶,“不急,等哥哥看懂了再教你。”
第八十四章
云灼然没收完那本避火图,再看心魔充满信任的双眼,他心底有些不自然,抚了抚衣袖起身。
“天快黑了,我们下楼吧。”
说完,云灼然就率先出门,看得身后的心魔一愣。
哥哥不等人?
心魔一骨碌爬下床,小跑追下去,心中还有些忐忑——他刚刚才发现这本黄皮书怪怪的,好像是好人家的小孩子都不会看的那种……嗯,心魔似懂非懂,脸颊红红的,边下楼边想,狐妖骗人,这根本不是好东西!
翻到后面时,书上就有提示这是夫妻或道侣会做的事……
而且这小人书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画像,都非常可怕!
比心魔在以沈灵枢为主角的那本《无情道君》里看到的,沈灵枢和他后来的三位道侣双修的那些哥哥不让他看的情节还要可怕多了!
别以为他才变成人没多久就可以轻易糊弄,心魔当时就有种直觉,若是让哥哥看到书恐怕是要生气的,才会藏起书,可哥哥问他时,语气好像还有点委屈,心魔就改了主意,假装什么都不懂把黄皮书交了出来。
不过听哥哥方才的语气,似乎是才是真的不懂?心魔有些摸不着头脑,哥哥怎么会比他还笨呢?
事实上,云灼然只是不想让心魔知道这本避火图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至少是现在,心魔还那么单纯天真,不过他也确实骗了心魔,所以云灼然出门时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的,他很快也反应过来他的举动有些奇怪,他是骗人了,可也是为了心魔好,思及此,他放缓步伐等心魔跟上。
等心魔跟上来时,已经到了二楼,他一把抱住云灼然胳膊,小声抱怨,“哥哥怎么不等我。”
云灼然眸光闪躲了下,别开脸道:“忘了。先下楼吧。”
心魔挠头,忘了什么呀?
因为云灼然的态度有些冷淡,心魔也做了亏心事,就没敢多问,他亦步亦趋跟着下楼,揉着干涩的眼睛说:“哥哥,我睡了多久?”
“一夜。”云灼然缓了缓语气,回头见心魔双眼被揉得泛红,他忍不住道:“别揉了,不疼吗?”
心魔敏锐地察觉到云灼然语气的变化,顿时灿然一笑。
“不疼的呀。”
二人到楼下大堂时,从透进窗纸的昏黄的日光看,约莫是日落时分,四处的烛火被人点亮,殷少主、沈灵枢、顾锦屏三人正安静坐等。
厉剑茗等其他人都不在。
殷少主主动向云灼然打招呼,“少岛主和小岛主来了。”
云灼然递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殷少主笑道:“担心少岛主只带了小岛主通关,扔下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在这里自生自灭。没见到少岛主,殷某心中总有些不安。”
听上去像是开玩笑的口吻,但事实上殷少主肯定这么想过。
云灼然面色漠然,“殷少主提醒了我,原来还能这么做。”
殷少主干笑两声,多少有点掩饰的意思,“少岛主说笑了。”
云灼然没再理会殷少主,抬眼望向楼上,他记得厉剑茗应该一直没有回房,所以从他上楼到下楼,都没听到厉剑茗房间有任何动静。
厉剑茗眼下不在楼上也不在大堂,那就是去找江执白了。
云灼然并不着急找人,带心魔在殷少主隔壁的桌子坐下。
沈灵枢和顾锦屏还在大堂里坐着,若是客栈里出了什么事,云灼然不可能什么也没听到,而沈灵枢和顾锦屏也不会如现在这样平静。
果不其然,厉剑茗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通往后院的侧门前。
“云灼然,你快来!”
厉剑茗神色焦急,见到云灼然后招了招手就又跑了回去,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会这么着急。云灼然思索了下,起身跟了上去。
“蔚然,走了。”
刚取出妖丹要吃饭的心魔点点头起身,咔的一下先咬了一口,正要跟上去,身后的沈灵枢忽然出声,“想来是顾师弟的伤势又加重了。”
沈灵枢声音不大,只是云灼然走得快,便没有听到。
心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沈灵枢正看着他。
沈灵枢深色莫名地说:“我从不知道云师弟有个弟弟。”
心魔指向自己,“谁是你师弟?还有,你在跟我说话?”
殷少主和顾锦屏纷纷看向沈灵枢,因为沈灵枢自打与他们一起进入浮空城后就一直寡言少语,少有主动开口的时候,而且听他现在跟小岛主说话的语气,还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对殷少主而言,这就有点意思了。
沈灵枢似乎并不介意其他人的看法,他由上而下打量着心魔,“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是妖?”
自进浮空城后,几次都跟沈灵枢同路,心魔这一路上也都在想,沈灵枢这次这么老实,是不是被打击大了,终于学会做人了?直到现在心魔才明白,这是没找到机会,原来沈灵枢是怕了哥哥,转而找他的茬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心魔咔咔两声咬了一大口妖丹,借以掩饰面上的兴奋,沈灵枢不作死,他也不好当着哥哥的面搞死他,但这次是沈灵枢自己送上门来的。
心魔心头激动,姓沈的快动手吧,他可不会跟觉非那个秃驴一样,废个灵脉还好心地留了几分。
可以这次心魔是要失望了,因为沈灵枢不打算动手,他看着心魔,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是跟我没关系。只怕小岛主还不知道云师弟修的是什么道,他道法无情,人也一般无情,纵然如今对你再好,总有一日,你也会……”
沈灵枢话止于此,惨然一笑,似是想起了云灼然斩钉截铁与他断绝关系的事,面色竟有几分凄苦。
心魔不笨,他一下就猜到了未尽之话——沈灵枢是在暗示他,云灼然修炼了天道宗顾神枢留下的无情大道,所以他迟早会被哥哥抛弃?
有病。
云灼然已经走远了,既然沈灵枢只是随口发疯,心魔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管好你自己就行,多事。”
最后二字落下,心魔就欢快地跑去了后院,殷少主眼睁睁看着沈灵枢的脸色变得铁青,暗暗一笑,心道这小岛主可没有云灼然在时那么乖巧,沈灵枢想挑拨他怕是不太容易。
不过由此看来,沈灵枢跟云灼然之间定有什么恩怨,涉及到了云灼然,殷少主确实挺有兴趣的。
顾锦屏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那小岛主的话让沈灵枢很不高兴,她见缝插针地温声劝道:“沈哥哥莫气,这小岛主就是这样蛮横无礼,如今有云灼然护着还好,待哪一日没人护着了,指不定下场会落得何等凄惨呢。”
沈灵枢却并未感到安慰,他抬眼望向顾锦屏,眼神如刀刃冷厉,叫顾锦屏笑容僵硬下来,他用仅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说道:“他和云灼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顾锦屏,我最后再说一遍,离我远点!”
认识沈灵枢至少三十年,顾锦屏还从未见过沈灵枢这样冷漠无情的一副面貌,恍惚间,她感觉到了冰冷的杀意,惊吓之余身体已先一步往后退去,险些被板凳绊倒,她及时撑住桌面站稳,却也回了神,神色慌张地想要解释什么,就撞见殷少主看戏的眼神。顾锦屏也是个爱面子的,沈灵枢几次三番落她面子,还当着外人的面……
顾锦屏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心神不宁地远离了沈灵枢。
她当然不是气恨沈灵枢,而且怨将沈灵枢气成这样的人。
云灼然跟厉剑茗进了侧门边的小门后,才发现心魔没跟上来,正要回去找人,心魔就一蹦一跳地跑来了,手上的妖丹正好啃得只剩一小口,他将最后一口扔进嘴里,咔吧咔吧地嚼着,笑眯眯地跑到云灼然面前来。
“哥哥!”
云灼然点了点头,转眼望向这个略显逼仄的昏暗房间。
这是楼下的大通铺,宽敞的炕上坐了一个人,是顾秋暝,江执白正在为他运动疗伤。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顾秋暝的伤势似乎加重了数倍,脸上血色全无,而对面的四方小桌上也趴着一个人,厉剑茗就站在边上。
“云灼然你快过来!”
云灼然和心魔走了过去,才发现那人是姬若。姬若已经昏了过去,脸上透出一股怪异的青紫,手臂上的黑色衣料已然被血水浸透,上面包着的纱布却不断溢出黑红色的血水。
云灼然见到姬若这幅模样待着这里,实在是有太多疑惑。
心魔同样觉得很奇怪,“他怎么在这?你们打起来了?”
在江执白和顾秋暝、沈灵枢三人住的大通铺里,姬若和顾秋暝同样伤势加重,厉剑茗也在这里,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们这四人打起来了。
厉剑茗一脸冤枉,“我没跟他打架!他不是我伤的!顾师弟不是受了内伤吗?我天亮后就没上楼,跟白白两个人轮流帮他疗伤,本来已经快好了,可快天黑的时候,他的伤势突然复发,那时候姬少主也突然跑来敲门……”他说着往后一退,让出道来,指向姬若说:“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他好像是想找人救命的,不过不敢找殷少主或者找你,所以就跑下来了,你看他的手,好像是中了什么奇毒!”
云灼然道:“然后你找我来?”
如厉剑茗所言,姬若是避着殷少主,但他来求救时一定会撞见沈灵枢,而沈灵枢方才还坐在大堂里,可见他什么都知道,却也不想管。
从姬若找上门到现在,厉剑茗都是一脸懵,事实上,他也不想管姬若,“姬若就算了,还有顾师弟!我们修为太低,也没有一个正经医修,只能找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顾秋暝的伤是内伤,只需输送灵力帮助治疗即可,而姬若,看他面上越来越重的黑紫色蛛网脉络,若再晚些治疗,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可是顾神枢布置下的浮空城,不是说好了不会杀人的吗?
云灼然指尖在姬若右臂上轻轻划过,灵力如刀刃,将被血水打湿的纱布斩断,露出内里的伤口。
“你还真管他……好吧,他都求到我们门口了,要是他真的死了,我心里还真有点……”厉剑茗正纠结着,忽然惊呼一声,“他手上是什么!”
一根黑紫色的藤蔓仿佛从姬若的血肉之上抽枝发芽,分裂开无数的脉络,深深扎根进他的皮肤下,变成了他身上那些黑紫色的蛛网纹路。
在血肉近乎腐烂的根源之处,透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
心魔突然觉得,手里抱住啃的妖丹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云灼然听到耳边那一声极轻的吸溜声,眼神无奈地回头斜了心魔一眼,示意他想都不要想,而后白回答厉剑茗,“是血魔藤的种子。”
厉剑茗还是一脸茫然。
云灼然简单介绍了下,“一种魔物,以人的血肉为养分,待它吸干了姬若身上的血肉精气,就会重新化成一颗种子,再转嫁到第二个人身上,只要附着于伤处,不到一个时辰,这个人就会变成姬若现在的模样。”
“那姬若会怎么样?”
云灼然闻声看去,就见问话的江执白已暂时稳住了顾秋暝的伤势,正坐在床沿缓和气息,可见顾秋暝的伤比起姬若,实在要轻太多。
“吸干脑髓,化为腐尸。”
云灼然话音刚落,姬若脖子上挂着的魔珠突然闪了一下。
姬若养的那只瘟妖听到了。
听完后厉剑茗整个人都麻了,“姬若是我拖进来的!”
云灼然淡淡道:“魔种还未成熟,无法转嫁到他人身上。”
闻言,厉剑茗与江执白齐齐松了口气,同时又是无措。
“那姬若怎么办?”
云灼然默不作声地扯下姬若脖子上的魔珠,然后自然而然地收进储物戒,厉剑茗发现后委婉劝说,“他还没死,我们拿他遗物不好吧。”
云灼然轻飘飘瞥他一眼,“收取报酬,有什么不对吗?”
厉剑茗问:“什么报酬?”
云灼然用眼神示意他走远点,掐诀凝起一点灵光,顺着姬若手臂而下,一寸寸逼近血魔藤种子,昏迷中的姬若忽然发出一声痛呼,似乎是血魔藤在他体内做了什么,而云灼然神色未变,只专注逼出血魔藤的种子。
血魔藤还未在姬若体内扎根,许是姬若也曾自救过,拖延了时间,如今逼出血魔藤是最好的实力。
在云灼然的灵力压迫下,原本还望向顺势爬上云灼然手上的血魔藤火燎似的缩了回去,却在蠕动着想缩回姬若身体里时被这道灵力干脆地连根拔起,拖着密密麻麻的血色根须悬浮于空中,整株血色藤蔓惊慌之下,无数根须疯狂地张合抖动,张牙舞爪。
一时间,房间里的血腥气极为浓郁,众人看清楚血魔藤的狰狞模样,面上皆露出恶心嫌恶之色。
一道浅金色的火苗自云灼然指尖跳跃而出,落到血魔藤之上,噗的一下,火光大亮,火苗转瞬化为炙烈的火焰,将血魔藤烧了个精光。
姬若面上与手臂上的黑紫色纹路随之缓缓退去,伤处只剩下一个红肿的针眼,气息也缓和了许多,他的脸色仍是苍白的,看上去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虽然表面看不出来,血魔藤给他留下的内伤却是极严重的。
云灼然干脆利落地烧毁血魔藤后,再回头时,果然见到心魔脸上惋惜的神情,后者被当场抓了正着,忙捧起妖丹啃,假装他什么都没有想。
“好了吗?”
厉剑茗好奇地凑了上去,没想到姬若突然间掀开了眼皮。
厉剑茗被吓到了,拍着胸口说:“吓死我……别看了,是云灼然救了你!你身上被人种下血魔藤的种子怎么不早说,脑子都快被吸空了!”
最重要的是差点就牵连到他们这些无辜的人了,也不知道姬若有没有听懂,他扶着手臂,咬唇不语,好半晌才抬起头来,一双迷蒙水亮的眸子看向厉剑茗,难得安静一回。
云灼然见他醒了,直接问他:“魔种是昨夜被种下的?”
厉剑茗反应极快,“是那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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