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你吃,你就吃吧……”
哈吉满脸带笑地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那孩子肩上,关系十分要好的样子。
孩子抖得更厉害了。
“是因为冷吗?”
太太挑起面纱,露出那张美丽面容,眼中满是关切。
“不会,您看看他穿的衣服,那可都是南洋特贡的真丝礼服,这样的礼服,橡树庄每个孩子都有一件。”
此话不假,这里的孩子的确每人都有一件这样的礼服。只是哈吉没有告诉夫人,这样昂贵的礼服,平时是没有资格穿的,且它从来就不属于我们个人,从前还听大豆丁说过,有个孩子被半夜打得浑身是血,理由只是因为不小心将泥巴沾在了礼服上。
“或许,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管家从旁应和,哈吉使了个眼色,那孩子又奄奄地回到了队列里。
“只有这些吗?”
汉米尔斯夫人来回看了好几遍,又零星选了几个,问了几个问题,但似乎都不太满意。
“夫人说,她信眼缘,所以没被选中的孩子不要灰心,你们所有人都会得到一份汉米尔斯夫人为你们准备的礼物,里面有她亲手做的奶油蛋糕,和几件衣服,每个孩子,我是说每个孩子都有……”
管家喋喋不休地向大家表彰着夫人的善心,唯独夫人本人,神色淡淡,踩着高跟鞋,缓步走在队列前。
很快,她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哒哒哒”向前两步,来到队伍后,最后一排的孩子,全是清一色的“伤弱残兵”,以火罐为首,又大多劣迹斑斑,别说哈吉,就是其他孩子也都不大待见他们。
“哦,我尊敬的夫人……”哈吉连忙上前,挡在那些人面前,努力掩饰着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孩子,“他们……他们可都是橡树庄出了名的捣蛋鬼,怎能配得上您的垂爱?夫人还是看看其他的孩子吧……”
“他的腿……”汉米尔斯夫人没有理会哈吉,而是径直走到火罐跟前,蹲下身来,柔声问道:“能告诉我……你的腿是怎么了吗?”
火罐微微一怔,看向夫人身后的哈吉,哈吉一脸冰冷,火罐大概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遂改口道:“阿兰去世,我太过伤心,摔的。”
“抱歉……”夫人轻叹一口气,连哀愁时的样子都如此美丽,“我是说……对于他的离去,我很抱歉……”
“夫人会有烦恼吗?”
火罐瘫坐在椅子上,笑容冷冽,浑身散发着一股悲凉气场。
“世上所有人都会有烦恼。”汉米尔斯似乎对眼前这个男孩产生了兴趣,又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火罐将眼睛别开,看了眼前面的猹猹,说:“夫人,我可不是好人……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汉米尔斯夫人略一诧异,将耳朵微微凑近。
“夫人……不用理会他……”哈吉忙从中劝阻,“他是这里最让人讨厌的孩子之一,除了那个爱穿裙子的怪胎,最招人讨厌的就是他……太太千万不要被他迷惑。”
见汉米尔斯太太没什么反应,哈吉欲更进一步劝解,不料管家一把将人拉住,不让他靠近夫人。
我趁机悄悄往火罐那儿挪近几步,试图窥听到些许蛛丝马迹。
好在火罐本就没打算压低嗓门,而是大大方方地凑近汉米尔斯夫人,说:“夫人是想领养我吗?”
汉米尔斯夫人皱了皱眉,偏过头来,看着火罐不置可否。
“你会后悔的……”他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莫名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不知怎么,竟让人感到一丝丝的惊悚。
“夫人美丽,却实在愚蠢……”火罐平定一脸狞笑,任凭轮椅的木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字字诛心,“我可是……连自己亲娘都杀过的人呐……”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国庆快乐!最近在休年假+国庆假期,更新不太跟得上,过几天回去后会尽量补偿大家~爱你们感谢在2022-09-27 10:14:39~2022-10-02 11:0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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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风波
◎带走我吧。◎
“那你觉得, 我最该领养谁?”
汉密尔斯太太睁大那无辜的双眼,一脸懵懂地看着火罐。她非但没有指责火罐的粗鲁,反而想要听取他的意思, 在场所有孩子都忍不住发出一阵骚动。
我朝猹猹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笔直地看着火罐, 轻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这个动作是否被其他人注意到了,但似乎猹猹并不想被领养, 哪怕对方是人人称道的汉密尔斯太太。
火罐说:“我说了,太太就一定会听我的吗?”
他说这话时, 眼睛一直盯着猹猹。
“嘿, 克里斯......”黑鬼从后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心挪近, “你觉得太太真的会听火罐的, 领走猹猹吗?”
“我会慎重考虑的。”汉密尔斯太太握着手提包, 回身瞧了汉密尔斯上将一眼, 上将未有过多表露, 打了个随你所便的手势, 便坐到一边喝起了茶。
倒是哈吉,此时此刻仿佛是一条被置身在火炉上的猎犬一般, 浑身都在咧嘴呲牙。
他大概万万没想到, 千尊万贵的汉密尔斯家族成员居然会聆听一个孤童的意见, 还听得如此津津有味,仿佛即刻就要拍板钉钉, 逾越在自己的权威之上。
这对哈吉来说, 可谓是极可怕的事情。
没有什么是比失去权力更可怕的事了。
听到汉密尔斯太太的回复, 火罐没有展露一丝喜悦。当着众人的面, 他先是吸了吸鼻,而后才不紧不慢地引出这场“游戏”里的最终主角------猹猹。他引领着众人的目光,将眼神汇向那个无时无刻不在目露胆怯的脏小孩儿------听大豆丁说,没认识火罐前,猹猹常因衣着寒酸而遭到其他孩子的讥讽。
“太太最该领养的是他。”火罐挺直脊背,目光坦然,好像这份私心当中,一点也没有私心。
可是橡树庄的孩子都知道,论火罐最偏倚谁,猹猹敢排第二,没有人能排第一。他的私心比索马里海沟还深。
“我不行.......不行.......”猹猹见此情,如我所想般地表现出一副十分抗拒的样子。珠光绸缎、绫罗宝衣吸引不了他,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的老大。
他满脸惊恐地退到墙角,双手扶住脑袋,不停摇摆。就好像被汉密尔斯太太选中是件很倒霉的事一样,可谁可知,他的不以为然,是这里其他所有孩子的梦寐以求。
“为什么不可以?”汉密尔斯太太穿过孩子群,款款走向猹猹。
她总是如此,优雅、得体,连擦身经过都带着一股馥郁的郁金花香味。
“你可以,”猹猹恶狠狠地瞪了猹猹一眼,锋利的眼神像是在告诉他,现在不是任性胡闹的时候。能被汉密尔斯太太高看,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真的能够实现,那么猹猹会成为这里所有孩子里过得最好的一个。
猹猹缩在墙角,见汉密尔斯太太走近,忙环抱住自己,满是无助地蹲了下来。
“瞧瞧他,多可怜的孩子。”太太大慈大悲,掏出一块柔紫色的手绢,放置在手心上,小心递了过去。
手绢如花朵般,徐徐绽放在掌心,当中的摩洛哥图腾上,堆满了五彩缤纷的糖果和糕点。
“我不要.......我不要!”
猹猹奋力一推,将汉密尔斯从身前推开,拔腿便往外跑。
“猹猹!”
火罐一声怒吼,挣扎着从轮椅上弹起,想要拉住对方。
可惜猹猹跑得实在是快,加之火罐本身腿伤未愈,等他支撑着从轮椅上站起来时,人已钻出门外,没了身影。
其余孩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琐碎的议论声如潮水般,难以平复。
“实在抱歉,太太......”火罐第一回露出愧怍的神色,尴尬地挠了挠头,坐回到轮椅上,那只受伤的腿神经失调般,不停地颤抖。
趁其余孩子叽叽喳喳个不停,我还注意到火罐此时袖管下捏作一团的拳头,想必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比他更生气,猹猹将到手的机会搞砸的事情。
“如您所见,我尊贵的汉密尔斯夫人,这样的劣童,是不配得到您的爱的.......”
哈吉瞅准机会,上前煽风点火,指着火罐说,“他和刚刚逃走的那个,我是说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将这样的孩子带回去,只会带给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不是的太太......”火罐忙替猹猹辩解,“他平时不这样,众所周知,他是这里性情最温顺的孩子......”
“你住嘴!”哈吉扯下最后一层和善的面具,怒不可遏地制止住了火罐。今天已经让火罐说了太多太多的话,再这样下去,保不准太太一时心软,真的将猹猹和火罐当中的一个领养走,那一定是哈吉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也是某人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太太......”
就在所有人被哈吉镇压得不敢出声时,乌泱泱的人堆里,突然冒出一声蚊子叫般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像是攒足了所有的力气,才发出这样一声呼唤,言语的生涩掩盖不了他的紧张与野心。
众人齐刷刷朝声音望去,自觉避开一条道。只见人群末梢,端好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孩子。
我随众人一同望去,在瞧见那声音的主人后,和火罐一样,不约而同地抽出一口冷叹,整个头皮不知怎么,一阵发麻。
“太太......带走我吧。”
栗子鼠坚定地看向汉密尔斯夫人,向前走出一步。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想要.......想要试一试。”
火罐死咬住腮帮,两只眼睛里满是不可确信,何止是他,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朝如此充满戏剧性的方向延伸出去。
那个在黄金港被火罐一胳膊抡晕,套进麻袋里,被进献给贵族享用的栗子鼠,此时此刻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衅火罐,野心勃勃地想要夺走他为猹猹打算的一切。
事态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很难说清到底谁对谁错。猹猹没错,火罐也没错,栗子鼠更没错。
毕竟谁不想让自己的未来余生过得更好一点儿呢?有些时候不是缺乏机会,只是缺乏把握住机会的勇气与决心。
这一点上,栗子鼠显然比其他孩子要分明得多。
“太太一定很困惑,为什么我会如此渴望离开这里。”栗子鼠意味深长地看了火罐一眼,又看了一眼,原本气焰嚣张的哈吉立刻化身鸵鸟,胆怯得快要将脑袋缩回到大衣里。
“那是因为......”栗子鼠抬起一只手臂,那华丽的长礼服下,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哈吉忙冲上前去,将人一把揽到身后,慌慌张张地解释道:“就他吧.....太太......太太......就他吧......”
“哈吉到底在害怕什么?”黑鬼贴在我耳边,看着前头这出好戏,意犹未尽。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这是害怕栗子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落出哈吉跟那些贵族私下勾连娈.童,施淫取乐的事。”
“可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黑鬼小心翼翼地别了坐席上的汉密尔斯上将一眼,他如旧闲云野鹤地喝着茉莉花茶,品尝着精美糕点,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一头的骚.乱放在眼里。
“就连上将本人也是其中的一员,这有什么好怕的?”
“大家都知道没错,可不代表大家都认同。”我瞅了栗子鼠一眼,无可奈何道:“你没看见今天在场多了一个人?”
黑鬼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不出所料地投到了汉密尔斯夫人身上。
“听大豆丁说,汉密尔斯夫人出身名门,她的父亲,是南法有名的军火商。因此才会与汉密尔斯家族联姻,即便两人婚后诸多不顺,但出于她的父亲,上将不得不忌惮三分。上将忌惮,更别说哈吉了,他只是将军手下一个办事的喽啰,若真的让夫人知道,上将在外这摊子乌糟糟的事,那么夫人的父亲,一定会为自己的女儿出头。”
“难怪哈吉看见栗子鼠吱声,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黑鬼哼了两声,一脸不加掩饰地痛快。
“倒是栗子鼠......”我远远朝当事人看去,淡淡道:“从前可真是低估了他。”
“为谋出路,不寒碜。”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今天见到的栗子鼠,和我从前认为的他不同。
栗子鼠掰开哈吉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到夫人跟前,解开扣子,拿起脖间一枚别致的吊坠。
“夫人你看......”他百般呵护地将吊坠捧在手中,呈到夫人面前,说:“打开它,你就能知道原因了。”
汉密尔斯夫人接过吊坠,翻开吊坠的夹层,从中是一张微缩的胶卷相片。
我抻长了脖子才看到,照片上一个明眸善睐的女人,从五官不难判断,她应该就是栗子鼠的母亲,他心心念念的母亲。
“夫人......你跟她像极了.......”栗子鼠走近半步,软软跪倒在女人跟前,望着她,就像在望着一樽圣洁的赫拉神像,眼底似有泪花闪烁,“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了......很久......很久......”
“不,夫人......”火罐强撑着从轮椅上站起来,扶着旁边的孩子,一瘸一拐走上前来,“夫人你别信......这只是他博取同情的烂把戏罢了......看看猹猹吧......就是刚刚逃出去的孩子......他比他要听话,要懂事......你相信我夫人,他刚刚只是害怕,从没有见过如此阵仗,等我回去劝劝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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