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这些会取悦他人的东西,尤其是自己去做这些事,会让他无端从心底厌恶。
“小弟学艺不精,只会些皮毛,平时的时间多是用来读书了。”
冯语年见他神色淡淡便知他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弹琴呢?
“无碍,我也不喜欢。”他面带笑意的看着裴淮之,“表弟走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便准备转身离开,裴淮之却在此刻叫住了他。
“表哥,这主屋应该是你的房间?我为客,如何能霸占主人的屋子,表哥给我安排客房吧。”
裴淮之觉得他要是住了冯语年的房间才是真的失礼,即便是冯语年让他住在这。
冯语年却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裴淮之解释道:“实在是为兄失礼,因为我这院子以前我没有带过其他人来,所以客房并没有收拾出来,恐一时打扫不彻底,有尘埃,不能叫表弟住。”
“表哥,我虽小时候体弱多病,倒不是至于......”
冯语年打断他,假装微微生气道:“表弟何须与我见外?你若再推辞,我可就生气了。”
裴淮之无奈,最终还是住到了冯语年的屋子,屋中装饰简朴,却不一不透着雅致,黄花梨案上放置着一摞书卷,屋中燃了香,似林中古木,这一夜裴淮之难得好眠。
翌日,天空初初泛白,冬寻便回了冯府去拿行李和带上探秋,回去的路上刚好遇见一早起来收拾准备去书院的冯玉。
冯玉自是认出了冬寻,连忙叫住他:“喂,你是裴表哥的书童吧?裴表哥和我兄长呢?怎的昨日没回来?”
冬寻本就不是书童,冯玉这趾高气扬的样子他根本不想理他,奈何遇上了,看在自家公子的面上他还是回答了。
“我家公子与大公子昨日遇上了大雨,住在了外面。”
说完也不管冯玉,便直接带着探秋离开了冯府。
“住在外面?”
冯玉摸摸下巴,总觉得有些不对,他这个大哥可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在他看来他的大哥那可是世间少见的冷情冷性之人,平时拽得像什么都不感兴趣似的,读书又厉害,两者一比较,总是显得他世俗至极又不聪明。
他作为他的亲弟弟,已经被打击得接受命运了,难得见他兄长这么上心,冯玉撇撇嘴又摇摇头,叹说:“真是稀奇。”
白鹤书院的位置算不上好,因为它坐落在京都城外的一座山上,其实也算不上远,也就离京都十里。
裴淮之在冯语年的安排下很顺利的进入了白鹤书院,他被分在西院内舍。
内舍学子的住宿皆是一个大院子中住四人,由于冯语年的关系,裴淮之的院子在边缘,是个单独的小院子。
因此裴淮之松了口气,他可不习惯与人同住,虽然这个院子小些他也很满意了。
毕竟自己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享受的,他很感谢冯语年,在京都这种遍地都是官的地方,裴家算什么?
他这个表哥对他实在是尽心尽力了。
他正盘算着什么时候请冯语年好好吃一顿,便看见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那人穿着书院学子统一的蓝色袍子,头发以一根檀木簪束好,这不是闻祈吗?
白祈也看见了裴淮之站在小院门口看着自己,对之投以温和一笑,算是打过招呼,裴淮之亦是微微点头,随即二人便各进了各的院子。
裴淮之发现白祈住在他隔壁的院子,不禁觉得自己这次运气不错,隔壁住着自己认识的人。
且他对白祈的印象不错,只觉得这是个安静喜爱丹青的少年。
白祈进了他的院子后,便收起了那温和的笑容,看着院中那石桌旁坐着的青年,他长眉一挑走到对方对面坐下。
“哟,什么风把小侯爷吹来书院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学子了吗?”
谢渊自然听的出来白祈在揶揄他,不过他不在乎,他脸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我要在你这院子住下,我爹叫我来书院染点墨水。”
白祈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以你的身份你该去东院,来这西院作甚?”
“你少管,反正你这院子只有你一个,而且我去东院作甚?那些小顽固和他们家中的老顽固如出一辙,实在无聊。”
东院多是官宦子弟。
“你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玩的?”
谢渊狭长的凤眼微挑,浑不在意道:“你我儿时好友,多年不见,自是舍不得你。”
他玩味的看着白祈,轻佻的伸出手挑起他胸前的一缕头发,“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滚!”
白祈毫不犹豫的拍掉他的手,眉头蹙起,“你少打裴淮之的主意,冯府挺重视他的,永宁侯在殿上本就与冯丞相不合,你莫不是很久没挨过军棍皮又痒了?”
谢渊轻嗤一声,站起身来,他的身高可谓得天独厚,肩宽腰窄,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长腿一迈便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便朝左边院子而去,那是这一排的最后一个小院子,此刻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
这院中有一棵桂花树,只是这个时节早已没有了金色繁花只有稀稀疏疏的叶子还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笃笃笃......”
谢渊敲了敲门,裴淮之倒是瞧见那虚掩着的门后有一玄色衣角。
虽不知是谁,但是他还是礼貌的说了句,“请进。”
待人一进来,裴淮之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面前此人。
谢渊的声音有些低沉,又隐隐带着压迫感,“冒昧来访,还请裴公子不要见怪。”
裴淮之倒是不什么吝啬之人,他端起茶壶给谢渊倒了一杯茶,“公子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呢?
他可是第一眼就记住了他的风姿,南湖旁那抹身影只一眼便映入了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谢渊看着那白玉般的手,手指修长,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白皙又不失男子的劲力,他迈步过去坐在了裴淮之身边。
“我也是书院的学子,住在隔壁院子,听说江南府的裴解元住在这,特意来结交。”
裴淮之不认得谢渊,也不知此人是京中名声如雷贯耳的谢小侯爷。
但是此人身上自带的上位者的压迫和贵气,便说明他不是普通人。
而且此人一来就坐在他旁边,他手中的茶杯都已经递到对面了。
裴淮之不喜欢惹麻烦,他礼貌道:“原是如此,......”
话语未落,他的手便被攥住了,对方可不是他这种花架子,那是实打实上过战场之人。
谢渊攥住他的手,绕到他身后,将双手钳制住把他按在石桌上,裴淮之更挣脱不了,他活了十七年,遇见最无礼也不过是口头上因为他的外貌调戏几句,何时遇见过谢渊这种几句话便开始上手的泼皮?
谢渊骨架大,直接把裴淮之压在了石桌上,将人圈在怀中,石桌上那杯裴淮之刚刚倒的热茶,洒在了石桌上,打湿了一大片。
“你......你这是做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些急切,又有几分羞恼,更多 的是从心底生出来的厌恶感。
面前这人那狭长的凤眼痴痴的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侵略叫他心头一颤。
对方握着他的手摩搓了一下,带着茧子的手滑到裴淮之的腰腹间,他俯下身将脸贴在裴淮之耳边,呼吸的温热打在裴淮之耳垂上,叫裴淮之身子一僵。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郎身上好香啊。”
“胡说八道,放手,你这样成何体统!”
裴淮之心中气恼,偏偏自己这副身子打不过对方,甚至力气也敌不过。
他便只能骂道,“我又不是女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我们根本不认识!”
哪知谢渊根本不听,反而问道:“我们刚刚不是认识了吗?裴郎~”
裴淮之心中升起一股恶寒,什么裴郎,喊得像是他妻子一样!
轻浮!
“住口,别这样唤我!”
“哦,那我该唤你什么?裴郎~”
见他依旧如此,裴淮之冷冷道:“之前我随友人去画舫,那船上的采莲女倒是唤过我裴郎。”
谢渊的动作微微一顿,江南府的画舫上所谓的‘采莲女’不过是个好听的称呼,实际上是妓子。
谢渊眉头难得蹙起,“你拿我与妓子相比?”
“妓子至少还知羞,那会像你?男女不分!”
谢渊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也不知是气裴淮之去画舫还是气他骂自己不如妓子。
总之他心中有股气!
他本不打算做什么的,这时他又闻到裴淮之身上传来一股冷香,那香味简直直窜灵魂,让他背脊一颤,叫他不自觉的沉溺于其中。
他张开嘴在他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末了还意犹未尽的用舌尖轻卷了一下。
这种行为对裴淮之而言无疑是赤裸裸的羞辱,他的眼角微红,脸上也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如落日红霞。
裴淮之很清楚,他身上可没什么香味!
“登徒子!”
“裴郎怎能这样说?你又不是女子?”
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谢渊眉头微蹙,埋在裴淮之的颈窝处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餍足的放开他。
待白祈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谢渊衣冠楚楚的站在石桌旁,裴淮之则面色有些红润,似是染了层淡淡的红霞。
看得白祈心头一跳,不得不承认这裴淮之当真是生得好,这模样真是招人得紧。
“裴兄,刚刚院外匆匆见过一面,特意过来拜访。”
白祈温润有礼的打着招呼,殊不知谢渊刚刚还在调戏裴淮之。
裴淮之自然不能把刚刚发生的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是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也没心思应付白祈,只随意说了两句便把二人打发走了。
内舍的学子书童不能住在内舍院中,刚刚探秋和冬寻给他收拾好院子后,他便叫二人去住处收拾一番。
原以为书院中应该是安全的,看来根本不是,尤其是那人还住在旁边。
他如今和被狼盯上了有什么区别?
看来日后他不能一个人待了,实在是太危险了,偏偏那事自己还不能宣扬出去,这让他生出一股淡淡的无力感。
裴淮之尽管脾气再好,此刻也怒火中烧,他一把把桌上的茶杯茶壶拂到地上,深吸两口气。
他刚刚还给那人倒了茶,原是以为初到一个地方,还是要结交一些学子才好,毕竟是就住在隔壁的,谁知这京中的学子更是无法无天。
刚刚那人的身份定然是不一般的,所以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对待自己。
冯语年站在院口,看着院子中一脸怒气的裴淮之,眉心一动,原来他也会生气啊?
还以为他一直都是一副不染俗尘的模样呢。
不过生了气的他更好看,以前的他总是遮了一层纱,叫人难以靠近,又瞧不清楚,这才是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模样,喜怒哀乐.....
"表弟可还习惯?"
冯语年看着一地的白瓷碎片,只当没看见,若是问起来估计裴淮之也不会说,平白叫他厌烦。
裴淮之这才注意到冯语年来了,他按下心中的怒气,“还行,表哥怎么来了?”
第46章 卿卿莫恼
“来看看你,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尽可与我说,有人欺负你也可以与我说,我虽只是你表哥,但也算你兄长,京中不比江南府,书院中的学子不论是东院还是西院,都没有简单的,你年纪小,为兄怕你被他人诓骗。”
冯语年话说得漂亮,倒是叫裴淮之不好拒绝。
他抿抿唇,缓缓颔首,“多谢表哥。”
冯语年眉眼含笑,他看得出来裴淮之兴致不高,看着一地的狼藉,他道:“我带你去书院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吧。”
裴淮之轻叹一口气,其实他现在甚至不想出门,谢渊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可是自己又不可能不见人,倒是有些后悔来京都了,如今这情况倒是不如待在江南府待会考的时候再上京。
这京中权贵不知凡数,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为何祖父一定要坚持让他到冯府居住,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如今他也不能打道回去,至于那人,自己能避则避吧。
“好。”
裴淮之心不在焉的模样,冯语年都看在眼里,“谢渊搬到了你隔壁,你若是遇见他记得离他远些,他在京中名声不好。”
谢渊便是刚刚那人,“他......什么名声?”
冯语年嘴角微收,“断袖。”
两个字如闷雷般埋进裴淮之心中,断袖?
所以那谢渊是看上了自己?
隔壁院中与白祈下棋的谢渊断不会知晓与自己一墙之隔的美人此刻已对自己避如蛇蝎。
不久后京中便多了谢小侯爷是断袖的传言,谢小侯爷因此挨了他老爹几棍子。
且不许他再去书院,毕竟书院全是年轻学子,为避免他这个无法无天的蠢儿子日后把那些将要入朝为官的学子得罪个遍自己还不自知,他只能出手重些了。
永宁侯府中,谢渊趴在自己的榻上,后背传来的疼痛叫他嘶了几口气,他猛地捶了下床,唤来侍从,吩咐道:“去查!到底是谁在外面散布谣言!”
“是。”
侍从恭敬的领命退下,这个谣言确实来得古怪,以前他们小侯爷虽然无法无天也不曾招惹男子,这断袖的传言实在是来得无厘头。
谢渊躺在床上闭了闭眼,气的!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在外面散布他的谣言,他定要扒掉对方一层皮!
他去书院不过是为了见见裴淮之,自初次见了一面之后,裴淮之的院子外便一直都有人看守。
他与裴淮之又不在一个班,裴淮之在甲班,而他在乙班。
此刻的书院中,冯语年一袭杏色袍子,手中提了一坛酒,一个食盒,来到了裴淮之的院子。
“表弟。”
裴淮之正在屋中窗边温书,窗户是打开的他自然是看见了冯语年,今日他心情颇好,因为谢渊离开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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