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不妥。
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师尊,只是他要抓人实验,又不是抓人轻薄,怎么能做出硬扒衣裳之类的失礼之事。
排除掉这个,沈映宵眨眼就又有了别的想法。
——要不学习一下他的好师弟,先弄点药物把人放倒,让师尊彻底睡过去,然后再放手按自己的计划来?
……这个好像可行。
可是师尊体内的魔种掺了毒素,若真要这样,必须得小心调整药方。而且要什么样的毒,才能放倒一个合体期的修士?
正想着,突然耳边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他那混乱的思绪上。凌尘:“怎么了?”
“!”
沈映宵吓得一激灵,本能放开了凌尘的手腕。
他努力保持着世外高人的派头,悠然问道:“何出此言?”
凌尘目光下移,落在他心口:“你心跳很乱。”
沈映宵:“……”
沈映宵掏出万能借口:“我只是在想一个朋友。”
……罢了,封印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这个过两天再说。
总之现在还是应该专注正事,探一探师尊的状况。
沈映宵重新敲敲棋盘:“你体内状况有些复杂,我刚才没能看清。你放回手,我再看看。”
凌尘:“……”真的很复杂?可他感觉自己的状况已经比先前好转了许多。
不过这种时候,听专业人士的似乎没错。
他只得又重新将手放回棋盘,看着银面人伸手搭在自己腕上。
对方的灵力缓缓探过来时,凌尘也逆着指尖,感受到了银面人的心跳。
……又乱了。
这个丹修近来着实有些古怪。日日心神不宁,究竟是被仇家追杀了,还是丹方出了差错?
想起银面人前一阵无意间露出的蔫哒哒模样,又想到他昨日望着院门等人的情形,凌尘心中有了猜测:看起来……是在外面被仇家欺负了?
第71章
沈映宵默默探了一阵, 收回了手:和凌尘自己判断的一样,他现在的状况,的确同昨日没什么变化。
刚才沈映宵探脉探得魂不守舍, 如今做起正事, 他倒是也正经了几分:
前世的悲剧绝不能重现, 哪怕如今一切早已改变,他也还是放不下心——所以等稍后到了师弟的藏人地点, 他是一定要放出凌尘、让他好好在那里参观钻研的,免得哪天师尊又栽在了同一座小黑屋里。
而既然要放人出去,自然得先处理好凌尘体内的魔种, 以免出门一趟那些毒素又被引发, 然后师尊就又许久不能动弹。
“师尊真难养啊, 尤其是一个身中剧毒的师尊。”沈映宵忍不住跟剑灵嘀咕,“还好我是个孝顺的好徒弟, 早已为师尊考虑周全。”
剑灵默默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些牢牢扣在凌尘身体各处的锁链:“嗯嗯嗯, 对对对。”数你最孝顺。
……
想顺利封印魔种, 首先得将经脉各处的浊气尽量聚集到元婴,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他们没空悠闲下棋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沈映宵抬袖轻拂, 不容分说地将棋子扫入盒中,他对凌尘道,“你尽快将体内浊气敛回元婴。”
说完, 想起刚才自己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凌尘居然并未调息,而是在独自下棋玩……
沈映宵沉默片刻, 俯身将棋盘抱了起来。
——没收。
起身时, 他往凌尘那边扫了一眼, 正好看到师尊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棋盘上。
沈映宵铁面无私:“你先专心调息。等之后顺利封印了魔种,这个再还给你。”
凌尘一怔,看出了他的意思,心中失笑:他对这棋盘并无不舍,只是银面人刚才将棋盘抱了起来,这东西一动,他便本能看过去一眼。没想到竟被银面人误会他玩物丧志,想要留下棋盘。
不过任何想法都有起源:莫非这棋盘对银面人颇有些吸引力,所以他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也会喜欢这个?
凌尘看了一眼这个没有童年的丹修,没有同他较真,只点了点头,背下了这口不务正业的黑锅:“好。”
……
沈映宵没再多留,抱着棋盘回到岸上,很快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凌尘松懈下身体,轻轻靠在了身后的白玉莲叶上。
他修行许久,见过各种各样的打坐台,自己也收藏了几方。但像银面人这样,在莲台后面专门竖起一片白玉莲叶当椅背的款式,他倒是头一次见。
凌尘起初对这种偷懒的设计不屑一顾,但初来时他被毒素折磨,体力不济,又被那银面人刻意收紧的锁链缠得直不起身,只得被迫靠着莲叶休息了一阵。
这么一来倒是渐渐得了趣——正经修炼的时候,他还是习惯端正盘坐,但偶尔闲下来时,却更喜欢靠着莲叶,慢慢休息。
忙里偷闲地一躲懒,凌尘倒是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大徒弟。
沈映宵在天行宗时,行事一丝不苟,平日里事务再多也不叫苦不喊累,不少弟子对他的印象都是:比戒律长老还要刻板,像个不需要休息的铁人。
但私下里,凌尘却知道自己这大弟子一点也不刻板,且经常休息——沈映宵其实很容易就会累,一累他就借口事务繁忙,谁也不见,实则独自找个地方藏起来躲懒。
朗月峰南边的泉眼底下有一棵大树,枝干横着生长,几乎与地面齐平。正午时分阳光暖洋洋地洒落,沈映宵便经常溜到池边,在树干上躺平晒太阳,晒得开心了还懒洋洋地伸个懒腰,与平时那严肃的模样截然不同,远远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他从心底散发的惬意和悠然。
凌尘如今也在晒太阳,只不过不在自家山头,而是在别人的洞府。
他靠着身后的白玉莲叶,仰头看向天边。
洞府上方是一片湛蓝天空,阳光很好,但太阳却被白云遮着,洒下来的光线既不灼人也不昏暗,亮度刚刚好。
凌尘平时不太在意天气,但此时无意间一回想,却忽然发现他来这里许久,却从未见过下雨。
甚至连阴天都没有。次次都是今天这般晴朗适宜的好天气。
“此处倒是宜居。”修真界跨度遥远,气候差异巨大,凌尘平日里经常四处云游,却极少遇到这般天气和煦的地方。
刚才银面人忙着没收棋盘,临走时忘了收紧镣铐。凌尘抬高手臂,手背搭在眼前,从指缝里看着细碎落下的阳光,心中渐渐泛起一丝疑问:这处府邸,究竟坐落在哪?
……
沈映宵不知道自己的懒惰,已经悄然污染了师尊。
凌尘靠着白玉莲叶一边梳理浊气,一边慵懒地晒着太阳想事情的时候。
沈映宵把棋盘放回了仓库,然后顺着神识问剑灵:“到了吗?”
剑灵的声音很快传回:“哪能那么快,还在路上,刚出天行宗。”
顿了顿,它又道:“你先忙你的,等到了我叫你。”
沈映宵应了一声,也的确没闲着:这会儿他还真有的忙。首先最当紧的一件事——弄一点能把师尊放倒、让他乖乖配合封印的药。
这个念头闪过,沈映宵一阵心虚,鬼鬼祟祟地往灵池那边看了一眼。
从这里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他只好又收回了视线。
“能放倒合体期的药物,实在太难找了。”沈映宵若有所思,“不过这一次,师弟倒是给了我一些提示。”
——沈映宵也发现了,之前在宗主的密室当中,那些让他行动受限的药物不是安眠或者麻醉药,倒更像是伤药。
“毒药会遭到本能的排斥,难以在修士体内存留,但补药或是伤药就不用担心这些了。我可以试着从这边入手。”
想着想着,沈映宵就叹了一口气:“只是元婴期跟合体期差异巨大,这法子对我管用,不一定对师尊管用……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试吧。”
……
在炼药室忙活了不知多久,剑灵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沈映宵将炼好的药液封入瓶中。然后匆匆找了个地方把分身放下,神智回归到了外界的本体当中。
剑灵也知道,本体的身体状况如果不足以维持清醒,那沈映宵的神智就算回到本体,也只能昏睡。所以它特意等到本体恢复,才来报信。
沈映宵一回本体,便立刻感觉到了身体的沉重。
他蹙眉睁开眼,等视线渐渐聚焦,就看到这里是一处直径十丈的石室。
石室正面有一道厚重的石门,大门紧紧关着。除此之外,四周都是浑然一体的石壁。墙壁上露着许多不知名的矿石,它们泛起柔和荧光,将这片空间照亮。
石室中没有别人,戚怀风不知跑哪去了,此时不在这里。
沈映宵也懒得找他。望完四周,他又侧过头看了看自己身下,就见自己此时正躺在一方扁平的圆形石台上。
这石台黑白两色,是一幅阴阳太极图。乍一看常见普通,细看却能透过平滑的石面,看到下方有极其复杂的阵纹流转,变幻无穷。
而在太极图的八个方位,则各有一条锁链探出,绕成一圈,扣在了沈映宵腰上。
沈映宵低下头,想把这些东西看个清楚。然而这么一动,他忽然感觉脖子上也有些难受。
他一怔,本能低头望去,从这个角度却看不清楚。
好在他看不到,但旁边还有一只剑灵。
剑灵给他实况转播:“你脖子上扣着一枚黑白两色的石环,两边各自有一条黑白石链,分别连接着阴阳鱼的阵心。这太极图下面似乎还连着地脉——总之,按照这种坚固程度,我建议你直接躺平。”
沈映宵:“……”
身上那层层缠绕着的锁灵绳还没拆,居然又加了几件——戚怀风似乎认定了本体一得空就会联系银面丹修,因此即使到了躲藏地点,也不仅没解开他,反而双倍加固了。
沈映宵忍不住暗自磨了磨牙:“我以为宗主已经足够小题大做了,没想到他的这位孽徒师侄,竟然青出于蓝。”
剑灵伸手到他颈侧摸了摸,感觉到了黑白石环中生生不息的灵力,它啧了一声:“这么结实的东西,肯定不是用来对付你的,我猜是为了刁难你的分身——戚怀风虽然已经尽力隔开了你同‘银面人’,但在他眼里,你的分身行踪神秘、手段莫测,还很变态。他心里恐怕也担心这人再循着蛛丝马迹找上门,所以只能用一些物理手段把你强留在这,让分身就算找到了你,也带不走。”
“……”沈映宵完全不想说话。
他一用力,试着坐起了身。但太极图上伸出的这些石环石链极为沉重,沈映宵此时的灵力又被压制到几乎无法运转,体力自然也跟着骤降。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肩颈腰背全都酸痛起来。
手臂被捆在身后,本就很难维持平衡。坐了没多久,沈映宵果断放弃,没骨头似的仰倒下去。
颈上厚重的石环咚一声轻轻磕在地上,一头乌发在身下铺开。沈映宵仰起头,目光细细扫过这一方石室,看得很慢。
他其实不太喜欢回忆前世,但事到如今,也还是只能捏着鼻子一一比对。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对剑灵道:“我记起来了,师尊那时的确是被关在这的——就在这一方太极石台上,我认得这张黑白太极图。”
剑灵发现他心情又变得不好了,飘过来插科打混:“这里这么漂亮,四壁像星空一样,结果你就只记住了这块平平无奇的黑白石头?”
沈映宵点头:“这东西有些瑕疵,黑色阴阳鱼的尾巴上掺了一抹白,我一看到就觉得别扭,很想把它铲掉,只是那时忙着想要放出师尊,无暇顾及。谁知后来师尊没解开,倒是一转头师弟就捅了我一剑,我的血喷溅出去,正好把那一点白色盖上,整幅图案和谐多了。”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隔空点了点腿边一处,对自己的记性颇为得意:“看,就是这。隔了几百年我都还记得。”
得意完,又低叹一声,有些感慨:“死后我全靠想这个瞑目。”
剑灵:“……”
剑灵:“……”你这话我没法接。
好在也没用它接,沈映宵自己就想起来问了:“戚怀风跑到哪去了,把我放在这自己走了?”
顿了顿,他又想起了更前提一些的问题,沈映宵重新打量着四周:“这间石室修建在哪?”
第72章
剑灵听他提起这个, 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沈映宵扫了它一眼,若有所思:“怎么,这位置很特殊?难不成师弟是在我们朗月峰里挖了个山洞, 上一世他把师尊藏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 来了一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倒没有。”剑灵有些无语, 它忽然发现自家主人也挺能编话本的:跟这种离谱的猜测一比,真相反而变得平平无奇了许多。
它也不再卖关子, 直言道:“这里是一处蜃景。”
沈映宵一怔。
“蜃景”是一种特殊的秘境,而秘境这种东西,往往代表着机遇和风险。单看“风险”这个词, 它就不是什么藏人的好地方。
没想到自己这师弟倒是另辟蹊径……不愧是戚怀风, 一个刷过的秘境比他出过的门还要多的男人。
在沈映宵复杂的神色中, 剑灵继续道:“这东西和你们在傲天宗后山遇到的那个‘蜃景’有些相似,若隐若现, 但却要大上许多——我观它似是笼罩了一整条山脉,一眼望去都望不到头。”
回忆了一下来时的经历, 它又道:“外面是山, 进了‘蜃景’以后, 里面还是山, 只是内外景象极为不同。‘蜃景’里面云山雾绕, 那些雾气好像还有毒。
“戚怀风带你进来以后,没往深处走,只找了个地方等着。后来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石门, 推门进来就是一条长廊。你现在在的这一方石室,便在长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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