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寒芒自他喉间劈过,极端凌厉的剑意连魂体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魔尊消停片刻,等长好了又凑过来:“啧,对我下手就格外狠,早知如此,我便不换回原本的样貌了。”
凌尘没有回音。
魔尊又飘近一些,才发现这人居然已经入定,彻底同外界隔绝开来。
魔尊:“……”
他入侵不了凌尘的神识,只好无趣地徘徊在外。
想起刚才他等比复刻原版,百般引诱,面前这人却连手都不伸一下的样子,魔尊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这身清气当真碍事,如此清心寡欲,人生少了多少乐趣?真该劝你徒弟寻一把锁灵钉,沿着你这身灵骨一寸一寸钉下去。”
半是抱怨,半是想寻些乐趣。可惜他说了半天,别人却根本听不见。
“你那徒弟也是,空有一副恶人的行头,对你却处处留手。”魔尊若有所思,“如此心软,怎敌得过幕后那个疯子?”
……
外界,极乐楼的大厅当中。
沈映宵狐疑地盯着魔尊,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总感觉这家伙正咕嘟咕嘟往外冒坏水。
不过严格来说,这魔头肚子里的坏水早就冒了不知多少年,从生前一直冒到死后,也没见他成功过几回,很有几分霉运在身上。
沈映宵对这个倒霉鬼留了些心,一边微抬视线,暗暗打量着这处大厅。
第112章
沈映宵很快发现, 这一次,极乐楼中的“客人”与上次拍卖时不同。
先前那一波都是知根知底的买家,就算有新人, 至少也知道这里是贩卖炉鼎的地方。可这一回, 来的客人似乎格外的……天真。
他们就像突然误入桃花源的旅人, 有些迷茫,还有更多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的惊喜。
沈映宵努力偷听着客人们之间的闲聊, 才知道这群人大概是被秘境骗进来的,他们听过蜃景选取有缘人的风闻,把极乐楼当成了温柔乡和玩乐地, 因此仗着修为不低, 打算在这人间天堂放纵一番, 取到传承。
……可惜白送的馅饼往往是有毒的。
旁边,魔尊从那种诡异的走神状态中回转过来, 很是自然地在厅里逛了一圈。
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的香薰和酒,暧昧地笑了:“这次的‘客人’, 应该是用来滋养你们的肥料。等药物生效他们失了抵抗, 便会被带去同花魁交合, 任人进补, 这样便能短时间内增进炉鼎的修为——先前我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却无缘得见,如今跟着你,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沈映宵只听情报, 过滤掉了他那些烦人的调侃之言。
一边听,他一边被蚀心印牵着, 缓步走向客人中间。
客人身旁铺着繁花坐垫, 沈映宵在其中一枚上面跪坐下来。
身边的客人原本在逗另一侧的人说话, 此时发现又来了一个花魁,他愉悦地笑了起来:“看来我很受欢迎?”
沈映宵没有说话。大厅里有不少人,尤其是附近还有两个管事盯着,他不想暴露,于是放松了身体,把一切都交给了勤快的蚀心印。
客人见两边的花魁都不吱声,不禁有些无趣。
这群花魁身上的气息,一看就像是炉鼎。
他以前机缘巧合进过一次蜃景,因此把这些漂亮炉鼎当成了秘境对有缘人的馈赠——上一次榨干的炉鼎,让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金丹初期飞升到了元婴期,或许这一次,能直接晋到分神?
客人越想越愉悦,但又隐约察觉了一件事。
他抬手捏住沈映宵的下巴,掰过他的脸打量:“总感觉你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这动作十分失礼,但极乐楼里的炉鼎不该知道抵抗。沈映宵于是顺着他的力道仰起头,也悄悄看到了客人的脸。
剑灵:“你认识他?”
沈映宵:“没见过。不过从衣饰来看,这倒像是合欢宗的人。”
剑灵:“……”难怪别的客人还有些拘谨,这人进了极乐楼却像回家一样,格外自在。
不过……
剑灵疑惑:“那他为何说你眼熟?”
沈映宵:“……”因为合欢宗对仙灵之体的渴望,就如同剑修喜欢绝世神兵。这人八成是看到过他的画像。
画像与真人,毕竟有许多不同。
那合欢宗弟子盯了沈映宵半天,也没想起究竟是在哪见过。不过美人总有相似之处,没准只是普通的相像,他便也没再多想。
只是见沈映宵始终任他捏着,一动不动,合欢宗弟子十分无趣地松开了手:“到底是秘境之物,比不得活人,连点花样都没有,莫非要像这样干巴巴的直接双修?——真是糟蹋了这张美人脸。”
沈映宵:“……”事还挺多。你想要什么花样?拿剑在你脸上雕个龙凤呈祥可好?
正想着,下一刻,他的手自己动了。
——就像断头饭能点菜一样,极乐楼听到了客人的需求,于是好心满足。
沈映宵原本端正跪坐在矮桌旁边,此时却忽然伸手捻起酒壶,为客人斟了一杯酒。清冽的液体连成一线注入杯中,刚好盈满一盏。
液体汩动间,荡起一阵醇厚的酒香。沈映宵鼻尖轻动,在其中分辨出了一点药气——酒里果然加了东西,大概是魔尊说的用来将客人变成养料的药物。
修士其实很难中毒,尤其是过了元婴期,几乎百毒不侵。就算毒素入体,往往也很快便能净化干净,正因如此,丹修的战斗力才是公认的弱鸡。
……不过所谓行行出状元,钻研毒术到了极致,总能弄出一些针对修士的药物。
尤其是丹修数量稀少,下毒之人更少,因此许多修士对入口的东西并不设防,更方便了他们操作。
这个念头闪过,沈映宵心中忽然一动:说起来,这些秘境和养殖魔种的地方,倒是有不少用毒的先例。或许顺着这个思路找,能揪出那幕后之人的真身?
正暗暗想着,手臂忽然一凉。
沈映宵一怔,抬眸望去,发现自己拿起了刚才倒的那一杯酒。
酒液盛得很满,几乎超出杯口,因此他伸手一拿,酒盏一晃,便有一片酒液流出,顺着手背淌到了他的衣袖上。
衣服眨眼间湿了一片,本就轻薄的衣衫顿时更透了,湿漉漉地贴在手臂上,露出一片若隐若现的白色。
客人“哦?”了一声,一下坐直,来了兴致。
沈映宵顶着他露骨的目光:“……”
……难怪方才倒酒的时候,非要把酒斟得那么满。刚刚他还在想这蚀心印不够智能,倒那么多,客人根本拿不起酒杯。
却没想到酒液居然是这么用的。
剑灵也愣住,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话本,喃喃道:“这楼还挺敬业。”
它夸得显然早了些。
因为很快就有更敬业的出现了。
沈映宵眼睁睁看着那杯酒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被他凑在唇边,浅浅含了一口。
然后转头朝客人迎了过去,像要给他喂酒。
沈映宵:“??!”
魔尊早有预料,笑得几乎歪到桌子底下:“真该把这场面……”
他顿了顿,把“给你师尊看看”咽回去:“存留下来,好好观赏。”
剑灵眼角一跳,没用沈映宵开口,便已经熟练地开始揍他。
沈映宵则完全没空理会这边,眼看着自己离那张陌生的脸越来越近,他闭了闭眼,身体的控制权暗暗回到了手里。
……花魁的业务,对他来说果然还是太超前了。
反正蚀心印也并非完全不能挣脱,大不了事后再被牛头马面拉去石像那里补上一道……
沈映宵动了动手,袖中灵力涌动。
可在他下手之前,坐在客人另一侧的花魁忽然抬手,从后一把按住了客人的脸。
下一刻,随着一道令人牙酸的转头声,客人被强硬地掰向了另一边——隔壁的那位花魁跪坐起身,拿过酒壶捏开他的嘴,居高临下地将酒液一股脑灌进他口中。
在客人喘不过气来的呛咳声中,沈映宵看着那一只掐在客人脸上的手,忽然怔住——手背靠近腕骨的地方,深深嵌着一枚银钉,钉面刻着复杂的花纹。
……整个极乐楼也只有一个人被钉了这样的钉子。
沈映宵倏地抬高视线,发现这个离他最近的花魁,居然是戚怀风。
他愣了一下:戚怀风居然挣开了蚀心印?
没被控制是好事,可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暴露时机。如果因此惹怒了客人,又被那个马面抓住把柄……
正想着,那客人咳了几声,回过神后却居然半点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倒……一副被取悦了的模样。
“呦,花魁还会争风吃醋呢?”合欢宗弟子抬袖擦掉脸上残留的酒渍,他看了看戚怀风,又回过头看向另一边。
沈映宵脸上不再是那副木然的表情,越看越生动,他搂过人就想亲一口,两边都不冷落:一只炉鼎怎够他吸?自然要两只一起好好品尝一番。
谁知他嘟着嘴想亲,却被另一个花魁一把扣住了脑后长发,没能亲下去。
极乐楼的酒看着普通,实则极烈,还加了药。合欢宗弟子刚才又被按着灌了一整壶。
他往日里爱好便比较独特,平时还矜持地为了面子撑着,如今理智被酒液和混在其中的药物侵蚀,渐渐回归本性。
犹豫了极短的一瞬间,他果断推开沈映宵,一扭头扎向戚怀风怀里,想往胸口贴,边拱还边道:“好好好,不理他。那种柔柔弱弱的小妖精有什么好看的,跟小爷我撞了类型。我就喜欢你这种冷艳霸道的款式——你刚才拽的人家头发好疼,再用力些。”
险些被他推倒的沈映宵:“???”
他愣在当场,感觉眼睛和耳朵都遭到了暴击。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有那么一瞬间,沈映宵看到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弟露出了一种陌生的复杂表情:冷冰冰的带着怒意,但最深处又藏着一点隐秘的茫然——那似乎是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为了推开这个修为不低的客人,戚怀风甚至本能调动了灵力。
下一刻,他身体便猛地一颤,体表划过一层电流似的银光,是锁灵钉被触发的迹象。
沈映宵看到他脱力地跌坐下去,连忙起身去扶。好在别的桌也都喝了酒,此时觥筹交错,客人们早就失了矜持和端庄,有些人甚至把炉鼎按到了地上。相比起来,他们这里动静反倒不大。
沈映宵趁乱扶住人,感受着掌下不断痉挛的手臂,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放平到地上,让他混在被按倒的炉鼎当中休息一会儿。
然而戚怀风却压着他肩膀把他推回原处,然后忍着痛掐住客人的后颈,硬生生将那人按在桌前,掩下了异常。
隔着中间的客人,沈映宵听到了师弟虚弱但杀气腾腾的声音:
“倒酒,给他灌下去。”
沈映宵应了一声,赶忙去拿酒。
……然后拿到了一只空酒壶。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先前的事:“……”你刚才都灌完了,倒是给我留点啊。
第113章
不过办法都是人想的。仗着隔壁桌气氛火热、无暇顾及周围, 沈映宵悄悄伸出手,把他们没喝完的酒偷了过来。
然后全都灌给了旁边这位还在挣扎的客人。
虽然不知道戚怀风为什么非要灌他酒,但闲着也是闲着, 灌就灌吧, 正好能显得他们更加热情。
在两个炉鼎的热情招待下, 客人很快便醉的不省人事,戚怀风掐在他颈后的手, 这才垂落下来。
沈映宵趁没人注意这边,低声问戚怀风:“你还有意识?”
对面毫无回应。
沈映宵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师弟垂着头不动, 又变回了先前那副眸底无光的样子——蚀心印虽能被一时挣脱, 但没有修为支撑, 迟早会被再度掌控。
沈映宵对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情复杂, 暗暗对剑灵道:“戚怀风灵根太纯,如今这样尚有找回修为的余地, 可若真的被迫采补了客人, 杂乱灵力入体, 日后将再难精进。必须赶在成事之前阻止。”
他想了想, 忽然灵光一闪:“要不我趁乱弄晕他, 把他藏进本命洞府?——我记得炼药室地底还有一间牢房,虽是简陋了点,但总好过让他在极乐楼受这种罪, 而且那里的材质不怕火烧,关得住他。等日后调养好了, 我再放他出去。”
剑灵一脸麻木:“挺好, 再把二师弟抓进来, 你们师门就团聚了。”
沈映宵还真的考虑起来:“二师弟一个元婴期的医修整日在外乱跑,的确令人担忧,而且戚怀风如今的这副模样,也需要医治。”
剑灵:“?”
差不多得了!它又不是真的在提建议。
好在沈映宵很快又烦恼道:“可是我那里没有更多关人的地方,若长时间把这两个师弟放在一起,恐怕会生乱子……罢了,梅师弟只是暂离医仙谷,很快便会回去,在家待着,总比在我这坐牢要好。”
剑灵无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否则万一哪天凌尘突发奇想,离开后院闲逛,然后前脚捡到一个昏迷的沈映宵本体,后脚捡到一个被捆在地底的小徒弟,中间再遇到一个被迫留在洞府的二徒弟……
届时会是什么场面,它简直不敢想。
……
抓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何况是抓这么一个没有多少反抗之力的师弟。
沈映宵迅速做好了从抓人到看管的规划,但当然不能现在动手。
这里视线太多,最好等去了更隐蔽的地方再说——比如花魁的房间。
……
前厅同外面离得近,极乐楼没有把“收割客人”这种事广而告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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