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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方式看起来很公平吧？”
“但是这种公平，应该是建立在我们三个人各方面的能力都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的。”
波塞冬说了一个假设。
但是假设之所以是假设，就是因为在说话的人看来，“应该”这个词所指代的那段话，完全是虚幻的。
波塞冬将假设当做“公平”的基石。
但是因为所谓的假设是镜中花，水中月。
因此连带着置于其上的公平都摇摇欲坠。
【宿主，波塞冬在试图鼓动你和他一起造反】
识海中，系统幽幽的开口。
温澜书盯着波塞冬那略带怅然的双眸，突然明白对方初始就高达三十点的好感度是怎么来的了。
他当时与提丰对决时的天地异像引起了这个世界三位主要神明的注意。
波塞冬是知道他这个异世之人的存在的。
虽然之前彼此并没有见过面，但是波塞冬已经因为之前引发的那次天地异像对他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如果以波塞冬造反为前提去思考对方的想法的话。
那么在波塞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实力强大、在这个世界没有利害关系、因此可以拉拢的潜在合作对象。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初始好感高似乎也不奇怪了。
温澜书微微垂下双眸，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一尊佛像。
其实类似的请求他不是没有见过。
总有昏君庸主开坛做法，求仙问道，试图寻求仙人帮助，只为了将自己摇摇欲坠的王朝再延续几百年——当然他们真正渴求的并非是自己的王朝，而是因为王朝的存在所带来的权势地位。
也有野心勃勃的人不甘现状，寻求所谓仙人帮助，让自己大权在握，平步青云。
当然，以上这些人最终找到的仙人，多半是些邪门歪道。
真正的修道者并不会轻易做出干扰他人命数的事情，对人间的权势地位也不会有丝毫留恋。
于是温澜书双眸轻抬，反问道：“倘若纯粹按照自身实力与治理能力来分割世界权柄的话，那么你认为，谁最能胜任神王的位置？”
波塞冬哑然。
宙斯什么样他清楚。
自己什么样他也清楚。
波塞冬的确不服气宙斯，从抽签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不服气。
在他看来，如果宙斯能胜任神王的话，那么自己只会做的比宙斯更好。
其实理论上讲，哈迪斯同样有竞争神王的能力与资格。
但是造反这种事情不是有能力就行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这个想法。
哈迪斯在一开始就对冥王的身份接受良好，且表现的太过无欲无求，像是一个长在冥府的兢兢业业的工作机器。
因此波塞冬在最初就毫不犹豫的将哈迪斯从竞争对手的名单上划掉了。
以至于他在刚刚向温澜书隐晦的述说抽签的不公正性，试图证明自己比宙斯更有能力当神王，只是时运不佳、明珠蒙尘的时候，完全遗忘了哈迪斯的存在。
那么如果将哈迪斯算上，按照他刚才的说法，以一种更为公正的方式，单纯以自身的各项能力来决定他们三人究竟谁更适合神王的位置的话——
那么结果就很微妙了。
波塞冬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同时他也明白，这是对方的一种隐晦的拒绝。
而且拒绝的相当坚定。
他轻轻“啧”了一声，心情顿时晴转多云，原本勾起的嘴角微微下撇，连带着对温澜书的好感也下降了些许。
他又想起了自己特地将温澜书叫来的目的。
其实所谓担心自己生气失控，所以特地找人打晕自己根本就是个幌子。
其根本原因是他想拉拢这个异世之人。
但是没拉拢成功不说，连哈迪斯也一起跟着来到了海域，自己之前的和颜悦色更是成了无用功。
于是波塞冬的心情更差了。
他并不是像赫尔墨斯那样能将自己的心情完全掩藏起来的那种人。
现在心情不好，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
奥林匹斯山距离海域的路途遥远。
之前波塞冬还时不时跟温澜书聊聊旅途上的所见所闻，现在则自顾自的坐在一边，一脸疏离中带着冷淡的样子。
波塞冬看着手中的酒杯，在想之后要怎么安排温澜书。
要让自己在盛怒之下失去意识，以免海洋中的怪物因为他的怒火而苏醒，其实只要通知睡神直接将他拉入睡梦中就好。
波塞冬并没有真的打算让人将自己打晕。
这样一来，温澜书的作用就显的尴尬了。
还是将对方当成普通的客人吧。
波塞冬漫不经心的想，闷闷不乐的喝掉了最后一口酒。
但是紧跟着，他动作一顿，突然直起身子，若有所思。
等等！
其实自己完全没必要跟温澜书交恶。
温澜书是从其他世界过来的，在这儿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且没有任何的利害关系。
也就是说，他可以算是一个完全中立的人。
自己可以拉拢，别人自然也可以拉拢。
要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态度不礼貌，反而让他倒向了宙斯那边怎么办？
想到这点波塞冬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他没有拉到盟友是不开心没错，但他也没想让对方倒向自己的敌人啊！
波塞冬撑着下巴，开始重新调整起对于温澜书的态度。
温澜书跟哈迪斯的关系应该不错——无论是前几日的会议上哈迪斯对他的态度，还是他头上的金穗花发带，都证明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自己对于温澜书的态度，会在一定程度影响到哈迪斯对自己的看法。
如果温澜书能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那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不行，也一定要让温澜书像哈迪斯一样保持中立。
绝对绝对不能让温澜书和宙斯成为一个阵营。
哦，好像还有一个更糟的结果。
波塞冬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后怕起来。
——那就是自己与温澜书交恶，让温澜书成了对立面，哈迪斯又因为温澜书给自己使绊子，也就是说他要同时面对温澜书、宙斯、哈迪斯三个敌人。
——而且原本互不相关的三个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短暂的达成同盟。
一想到这个可能，波塞冬觉得喝下去的酒也变得苦涩起来。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的招待温澜书。
绝不能对他恶言相向！
想到这儿，波塞冬深吸一口气，再转头时，脸上了挂上了比之前更为热情的笑容。
温澜书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就在刚刚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他目睹波塞冬的好感度从三十跌到零，又从零跌到负数，最后又从负数猛地回正，稳定在了四十。
这好感度变化完全不讲道理。
温澜书在这一刻对于波塞冬的喜怒无常有了无比清楚的认识。
“你跟哈迪斯是怎么认识的？”
波塞冬突然开口问道。
他用下巴点了点温澜书头上的金穗花发带，意有所指道：“死亡是天地间最不容亵渎的法则，哈迪斯本人就法则一样严肃，他不会随意赠送给他人祝福。”
这也是波塞冬最好奇的一个点。
当然，他问这个问题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温澜书到底是怎么获得哈迪斯好感的。
自己是否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波塞冬并不介意自己的盟友越多越好。
突然跳跃的话题让温澜书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细细想了一下，将自己与哈迪斯的相识一五一十缓缓道来。
波塞冬听得咋舌。
温澜书讲完他就知道这个方法对自己毫无用处。
自己不是那种为了一个刚见几面的宁芙就会豁出自己性命的人，哪怕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也一样。
同时波塞冬也明白了哈迪斯究竟为什么会在一开始就对温澜书抱有好感。
说实话，其实哈迪斯在人类间并不受欢迎。
广袤的大地上祭祀冥王的神殿寥寥无几。
毕竟所有的生灵都惧怕死亡。
但死亡又是最公正的。
死亡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死亡的一剎那，就成为了平等的位置——他们都是需要到冥界接受审判的灵魂，善与恶的比值是衡量他们的唯一标准。
哈迪斯高居于冥府的王座之上。
衡量善恶，审判灵魂。
什么是纯粹的善，什么是纯粹的恶。
哈迪斯再清楚不过。
因为这是审判灵魂的标准，标准必须清晰明了，容不下一丝混沌。
在这个标准之下，死亡兼具严酷与温柔。
它让有罪之人进入深渊服刑，让良善之人永享幸福的乐土。
温澜书的灵魂即便是进入真理田园接受审判，也依然足以让哈迪斯注目，哪怕是最为严苛的神明，也会毫不犹豫的引导他进入祥和的乐土。
更何况是在狂风与雷霆之下。
在血海与火焰之中。
渺小的人类直面山岳般的怪物。
即便他的身躯如蝴蝶般坠落，在那一刻，想必也比天际的流星更加耀眼。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获得了死亡温柔的注视。
马车停留在了海岸边，微凉的海风带来洋面的水汽。
哈迪斯已经在此等候。
他仍旧一身黑袍，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有些许细碎的阳光落入眼中，显得那双眼睛像是深林之中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抬眸看去，视线越过海风与层云，恰好落入了温澜书的眼中。
像是落雪与碎冰相触。
却在触碰的一剎那，倏然融化。
一方化成了水，一方化成了云。
波塞冬精彩的精神世界
第46章
阴影之中
赛尔特躺在床上。
他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他睡了将近有十二个小时，但即便如此，在他苏醒后，身体仍旧感觉到乏力。
这种乏力在他身处勒拿湖时便隐约有所预兆。
身体疲惫，嗜睡难醒。
起初赛尔特只以为是舟车劳顿、缺乏休息的缘故。
但是这种情况在他回到家之后，没有减缓，反而愈演愈烈。
他没有什么精神，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但是并没有生病——这是经由七个医生诊断过后一致得出的结论。
但是这种疲惫却像是根茎般牢牢扎根在他的身上。
又或许像是一只无形的怪兽，缠绕在他的身体上，以他的血肉为养分，不断的汲取他的生命力。
赛尔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有些不安的起身，行动间扫落了桌上的一本笔记。
纸张摊开，显露了其中零散的记录。
赛尔特的父亲虽然是个小商人，但是这么多年也打拼下来了些许基业，赛尔特作为他父亲的独子，之后是必然要继承这些家业的。
因此他的父亲很努力的在将他往一个合格的商人培养，平日里去的最多的就是商业之神赫尔墨斯的神庙。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自然免不了接触一些人情往来。
赛尔特对这方面不算敏感，而且他的记忆力也说不上多么好，但好在他够勤奋。
他有一本笔记，上面记录了一些与他有过交易来往的人的基础信息，包括喜好、人际关系之类。
这本笔记起初只是在他的人际交往中起辅助作用，但是后来赛尔特也会将自己一些行程安排、以及当时的心情都记录在上面。
这使得这本笔记的内容相当凌乱，上面的记录看上去牛头不对马嘴，但好在赛尔特看的懂。
他蹲下身将笔记捡起来，一低头发现摊开的那页纸上凌乱的记录了一句话“去勒拿湖找能治疗父亲疾病的草药”。
再往后翻一页，上面写着“草药的信息由神明在梦里告知”，这句话旁边则写了自己对此的一些感受，无非是感谢神明之类的。
赛尔特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将这两页纸反复翻了翻，怀疑是有人动了他的笔记本，将两张纸的顺序颠倒了。
无论什么看，都应该是先“神明告知药草存在”，然后再“出发前去寻找草药”。
而且，倘若真的是神明在梦中告知这个信息，那么除了告知地点之外，一定会连草药的名字和特点一并告知。
赛尔特知道自己的记性不好，从梦中醒来后，一定会将相关信息记录下来，但是这本笔记上却根本没有对应信息的记录。
他又仔细翻了翻，纸张并没有被撕裂的痕迹。
好奇怪。
赛尔特心想。
他低头凑近，指尖点在第一张纸上，然后缓缓滑到第二张纸。
这样子看来。
简直就像是先做下了“寻找草药”这个决定，然后才对草药的来历进行解释。
就好像耍了一个并不高明的把戏，由于破绽过多，所以需要后期不断的打补丁，来将整个把戏圆回来。
其实这本笔记更多的是起到一个临时提醒的作用，赛尔特的确会将一些安排、想法记录下来，但是倘若他能清楚的记住当日的安排的话，他基本不会去翻看之前写过的内容。
因此，他并没有发现这两笔记录的蹊跷之处。
赛尔特继续往后翻，后一页是回城时的安排。
是在海德拉被杀死之后，他亲自写下的，但是这些文字之前，还有一行小字——因为消息有误，草药不在勒拿湖地区，因此放弃寻找，即刻返程。
这又是一个矛盾的地方。
如果草药的信息真的有神明告知，就应该不会出现信息有误的情况。
而且重点是，自己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消息有误”的。
同样，他到现在……都不知所谓“草药”的样子。
好奇怪……
太奇怪了……
明明是三个相互矛盾且毫无逻辑性的想法，自己之前为什么始终没有意识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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