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沉思片刻,给出了一个可行性最高的方案,“你可以去了解那些怪物的弱点,或者主动锤炼自己的本领。”
“那要等多久,”一想到阿波罗当时在弓箭的用途上对自己的嘲讽,丘比特心头火起,他思绪一转,又兴冲冲问道,“就不能在我将箭矢射出的那一刻,你将怪物的灵魂拖入冥府吗?”
哈迪斯摇头,“死亡的法则不能随意践踏。”
“那有没有什么能轻易致人死地的武器?”
“即便有那种武器,最终的效果应当也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
丘比特眉毛皱成一团。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猛地从树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哈迪斯面前。
“我之前在林中闲逛,看见一个瘦弱的猎人用沾了毒药的箭矢射杀了一头强壮的棕熊,你有没有类似的毒药?”
“我记得……我记得他说……”丘比特陷入苦思,半晌,他神色一动,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他说这世上要数海德拉的蛇毒最为猛烈,你有没有这个?你把海德拉的蛇毒给我,我用铅箭给你换,想要多少要多少。”
见哈迪斯沉默不语,眉心微蹙,丘比特又接着道:“如果没有蛇毒也没关系,别的毒药也行。”
“你要是实在着急的话,我可以先给你一支铅箭——但是你要说话算话!”
哈迪斯最终拿了一支铅箭回来。
他到的时候,温澜书、阿多尼斯和赛尔特围坐在一起,阿多尼斯坐在温澜书与赛尔特之间,努力的隔断赛尔特看向另一人的视线。
见哈迪斯回来了,阿多尼斯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哈迪斯作为冥府之主,在大地上向来属于为人所惧怕的那一方,阿多尼斯同样不敢在他面前多话,只是突然站了起来,将身后的赛尔特让了出来。
那只铅箭没入了赛尔特的心口。
赛尔特恍惚了一瞬,视线再聚焦时,眼中的狂热褪去了些许。
就像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他的思绪终于得以重新流畅的运转,而不是整天处于被爱情塞满大脑的状态中。
但即便如此,他看向温澜书的眼中仍旧带着丝毫的眷恋,只是更为隐蔽。
“看来一支铅箭还不够。”
哈迪斯皱眉道,将丘比特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温澜书摇头,“海德拉的尸体我全数交给了赫淮斯托斯,无论是毒液还是毒血,他好像都已经用掉了。”
但是能见血封喉的毒药的话……
温澜书平日里不会使用这些东西,而且他并非丹修,对药理并不精通,即便是现场制作也无从谈起。
温澜书询问了系统。
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所回应,最后给了否定的回答。
【本系统向来推崇宿主走he的路线,不提供见血封喉的毒药】
【毒发痛苦,毒发持续时间长,但是致死率低的毒药倒是有很多,可以帮助宿主攻略那些铁石心肠的人】
现场一时间沉寂下来。
就在哈迪斯思索着还有什么其他的毒药能满足丘比特需求的时候,赛尔特默默的举起了手。
“那个……”
在场众人齐齐看向他。
赛尔特先是被吓了一跳,看到温澜书目光的时候又默默红了脸,最后他抿了抿唇,有点小声的开口道,“虽然你们之前说的话我好像有点没听懂,但总归是为我好的事情。”
“你们所说的那个……海德拉的毒血……”
“……我好像有。”
赛尔特挠挠脸颊,陷入了回忆,但是之前被寄生时的回忆好像不是很清楚,他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有点不确定。
“是在勒拿湖的时候。”
“但是那时候我稀里胡涂的,我也不是很确定,只记得海德拉死后,我曾经收集过一抔浸润了海德拉血液的土壤,就放在……”
赛尔特眯着眼睛想了会,终于从角落里扒拉出了一段琐碎的记忆。
“就放在我房间靠窗户的那个柜子里,倒数第一个抽屉。”
“不过当时我把土壤取来后好像没有处理过,不知道放了这么久,那里的血液还有没有用。”
第60章
私心
温澜书最终陪着赛尔特回了一趟他的家。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傍晚,天边的晚霞层层迭迭的泼洒开去,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深浅不一的红。
这个城邦意外的热闹,像是在举行什么节日,长长的筵席如长龙般自街头排到巷尾,上面的美酒佳肴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碗碟凌乱的散落着,在金蜜般的夕阳下,显出一种余兴满足后的惫懒意味。
整个城邦都懒洋洋的,像是浸泡在和煦的暖风中。
赛尔特找到了自己的住所,拿钥匙开了门。
进门时拉扎尔刚好从房间中出来,见到完好无损的赛尔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随后立刻转为了狂喜。
“赛尔特!”
他如一枚炮弹般扑了上来,赛尔特还没有收回钥匙,就被抱了个满怀。
“感谢仁慈的死神!感谢仁慈的冥王!”
拉扎尔几乎喜极而泣,他想要如祭祀太阳神阿波罗那样吐出些赞美的话,但因为太过激动只能说出些颠三倒四的语句。
这个世界普通百姓的热情,无论是看了几遍,温澜书都觉得有点超出自己的想象,他转头看了当事人冥王一眼,发现哈迪斯仍旧是一副深沉严肃的样子,只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出些许内心的思绪来。
——那是一种近似于因为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而后知后觉的茫然神情。
但这并不能怪哈迪斯。
因为感谢冥王仁慈就像是在夸赞宙斯专情——难免给人一种这个世界是否不真实的想法。
温澜书没忍住笑了起来,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哈迪斯若有所觉的看过去,捕捉到了温澜书嘴角尚未消散的笑意,于是苍翠的眸中隐约泛起一丝无奈。
他微微低头,靠近温澜书的方向,声音低低的像是夏日夜里忽而腾起的风。
“我的确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热情的夸赞冥府的神明。”
热气洒在温澜书的耳侧,令他下意识往旁边侧了侧头。
哈迪斯似乎也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了,几乎在温澜书动作的那一刻,他就礼貌的微微后撤。
但是他们都不欲打扰另一边久别重逢的朋友。
温澜书说话时同样压低了声音,于是两人的距离刚刚扩大些许,就不可避免的再度靠近,像两只随着水波打转,最后轻轻撞在一起的小舟。
“也许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这么干。”
按照温澜书在原世界的经验,信仰似乎是所有神明都在想法设法获取的东西。
哈迪斯却摇了摇头。
他要比温澜书高,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温澜书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说话时极度专注的眼睛。
于是哈迪斯轻咳一声,再度错开视线。
“应该不会。”
“死亡具有威慑力,它可以仁慈,但必须使人敬畏。”
随后哈迪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皱起了眉。
“如果所有人都失去了应有的敬畏之心,甚至心生向往的话,那么冥府的工作估计会增加很多,这个世界也会乱套。”
拉扎尔同赛尔特叙旧完毕,原本狂喜的大脑逐渐冷却,像是这才意识到一旁还有两位客人似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过来。
温澜书摇摇头示意他不必介意,随后说道:“赛尔特目前还有些副作用没有消除,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拿一样东西,用以解除赛尔特身上的副作用。”
为了不让赛尔特因为金腰带的神力,而对“消解爱意”这件事生出强烈的抵抗心理,关于解除副作用的具体办法,无论是温澜书还是哈迪斯,都说的相当模糊。
但是赛尔特对温澜书有着近乎全然的信任,并未在意这点,基本是温澜书说是他就做什么,乖巧的让温澜书莫名担忧——倘若他哪一日遇人不淑,会不会被骗的彻底。
拉扎尔见小主人如此康健,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更不会介意这件事。
“明天晚上我们这儿会举行酒神祭祀,到时候酒神狄俄尼索斯会降临此处,与我们一起进行盛大的狂欢——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这儿多待几天。”
拉扎尔盛情邀请。
温澜书想到身旁还有一个日理万机的冥王,担心耽误哈迪斯的时间,便想要婉拒,但是刚开口说出一个字,便听见哈迪斯颇感兴趣的开始询问起狂欢节的细节。
“祭祀狄俄尼索斯?你们要在那天狂欢宴饮吗?”
“那只是一部分内容,酒神祭祀一共会举办三天。”
拉扎尔热情的介绍起来。
“第一天会举办宴席,这个宴席从日出一直持续到日落,人们会在宴席上高唱‘酒神赞歌’。”
“第二日同样有宴会,还会有游行舞蹈和戏剧。”
“第三日清晨,会举办美酒的开瓮仪式,届时酒神狄俄尼索斯会降临,与大家共同品尝新酒,彻夜狂欢——这也是最热闹的一天,灯火一整夜都不会灭,宴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真正结束。”
“明天就是酒神祭祀的第三天了,据说今年酒神狄俄尼索斯会带来亲自酿的葡萄酒供大家品尝,错过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听起来很有意思。”
哈迪斯评价,遭到拉扎尔的纠正。
“是非常的有意思。”
“那就……”哈迪斯转过头,苍翠的双眸定定的看向温澜书的眼睛,他低声征求对方的意见,“再待一天吧?”
拿到海德拉的毒液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赛尔特将藏匿的地点记的清楚,不过十几分钟,那瓶浸润了毒血的泥土就到了温澜书手上,被他放入了储物袋中。
此刻太阳还未完全落山,赤金的夕阳轻柔的飘落,沾染在温澜书的眼角眉梢,衬的他眉心红痣越发的红艳,原本冷淡的神情似乎也意外的柔和下来。
回客房的路上,温澜书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哈迪斯的脸侧,像是一片落下的花瓣,轻若无物,却又有着鲜明的存在感。
走到房门前的时候,哈迪斯回过了头。
似是没想到会猝不及防之下同哈迪斯对上视线,温澜书一怔,随后问出了在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
“……你对这个节日很感兴趣?”
温澜书深潭般的双眸中浮现出点滴疑惑。
他在不久前答应了哈迪斯的请求——如果哈迪斯本人不着急的话,温澜书并不介意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
但总该是因为什么正事。
在哈迪斯提出要因为这个节日多待一天的一剎那,温澜书曾短暂的想过是不是因为这儿有那个外神的线索,或者是发生了一些与冥府有关的事情,急需哈迪斯处理。
但是下一刻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温澜书发现,哈迪斯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参加这个节日而已。
这个想法似乎与眼前这位冥府的神明格格不入。
如果这位神明是哈迪斯,那么二者的割裂程度还要再往上升一个等级。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哈迪斯似乎在斟酌词句,一字一句的,说的有点慢,话语却更加清晰,“应该是不会感兴趣的。”
“我年少时忙着与父亲相争,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后来执掌冥府,就整日待在冥界,轻易不会离开。”
“但即便如此,我经历的岁月太过长久,见过、听说过的宴会数不胜数,有远比这更加热闹的。”
哈迪斯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奥林匹斯山上的宴会满是美酒佳肴,是俗世难以企及的奢华精致,即便是冥府,举办宴会的时候同样热闹,狄俄尼索斯的美酒源源不断,任由取用。”
“但是这都不是现在,”哈迪斯从回忆中脱离,专注的目光落在温澜书脸上,“我如果现在想要参加什么节日或者宴会,似乎只有明天这一个机会。”
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
夕阳逐渐变浅变淡,最后化为一片几不可见的、薄纱似的暖黄,透过建筑的轮廓,在温澜书身上交割出明灭的光影。
温澜书半张脸沐浴在夕阳之中,觉得这浅淡的阳光似乎仍旧带着未散的热意,渐渐的蔓延开去。
“……我以为你没什么时间。”
“不至于连一天的空闲都没有。”
哈迪斯似乎无声的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妥协。
“而且我说过……”
“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所以你也可以认为这是我的一点……”
哈迪斯声音微顿,最后两个字低低的流淌开去。
“私心。”
哈迪斯站在房檐之下,浅淡的夕阳透过部分建筑在他的脸上打下些许痕迹,双眼却全数笼在房檐的阴影中,苍翠的眼眸因此显得晦暗不明,像是夜色中浓绿的森林,但是一些浓烈的、克制的、本该被好好压抑掩藏的东西,似乎逐渐呼之欲出。
像是有风自远处刮来。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下。
原本平静蓊郁的森林,渐渐掀起无声的浪涛。
温澜书眼睫颤了一下,蓦的垂眸看向不远处墙角的青苔。
“你是要回你原来的世界吧。”
哈迪斯低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去,但总归来到了这里。”
“所以在此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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