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不知道怎么阻止啊……”
有人往墙面看去，一时间面容呆滞，他咽了咽口水，然后颤巍巍地指着那里：“副局，你看墙上……”
副局一直紧锁着眉头，他循声朝着墙体看去，一向肃穆的神情也出现了裂痕。
一行人面容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惊异地微微张着口，身体僵硬无比如置冰窖。
灰白的墙体上滴落着无数血液，垂落出条条血痕，那行行血字，如同来自深渊令人毛骨悚然的灵魂血咒，张牙舞爪地摄取着无数观看者的心魄。
“再去联系他们一次！”副局面上毫无血色，想到刚被他们拒绝，他咬了咬牙，再次道，“算了，我自己来！”
“那副局，监理会那边要不要通知一下……”
“当然要通知！”副局满头大汗，“过不了几天就是那位夫人的生日会了，可不能出任何乱子。”
***
进入夜城的时候，光与夜的交界处融化成了一条线，在遥远的一侧若隐若现。
上城区的方向像是蒙上了一层太阳升起时独有的雾光，而再进一步深入夜城，没有蔚蓝的天际与纯白的云朵，有的只是无尽的暮夜与隐匿于深处的肮脏与黑暗。
但好在扶明涯对生存环境的要求不高，对他来说，只要能活着躺在床上，宫殿可以是家，狗窝自然也可以。
霍行夜开车带扶明涯回到老地方后，霍行夜叫他先回去休息，然后背过身去，似乎是去接电话。
扶明涯轻车熟路地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扶明涯大剌剌地往床上一倒，直接咸鱼躺平。
这几天开了大，多少还是受了点伤，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可得好好养养。
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了一阵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扶明涯扬声问了一句：“谁？”
“是我。”霍行夜的声音低沉而又醇厚，像扶明涯曾经最爱喝的一壶埋了很多年的玉液琼浆，入口清气四溢，回味起来却韵味无穷。
“进。”
霍行夜换了一身衣服，精致的黑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了开来，露出了他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片富有光泽的肌肤。
他礼貌地打开门，转身锁好后，又提着医药箱迈着一双长腿走了进来：“起来。”
扶明涯睁开了一只眼看他：“有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浑身上下应该有不少伤痕，尤其是腰腹部，”霍行夜的目光在扶明涯窄而精瘦的腰部停顿了几秒，然后缓缓错开视线，“我当时下手可能有点重。”
“无所谓，过段时间就好了。”扶明涯闭上眼，脑袋枕着双臂，表情恹恹困倦，“你要真想补偿，加钱就行。”
“我这里有很好的医用药膏，可以帮助你恢复得更快。”霍行夜漫不经心地从医药箱里拿出药膏并把玩在手中，对药膏底下印着的金色标识毫不在意。
这样一支药膏，哪怕放在寸土寸金的上城区，基本上都是有价无市。
“大男人涂涂抹抹这些成何体统。”扶明涯可不懂行情，毕竟说难听点他就是个土狗，但其实他本身也并不在意自己皮肤上会留下什么痕迹。
对他而言，受伤了就打坐运转几个周期，一两天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不乐意就算了，”霍行夜挑眉，慢条斯理地收起药膏，“刚刚副局又联系我了，唐英发在管理局监狱里死了。”
听到这，扶明涯睁开了双眼：“死透了？”
“已经化作了一摊血水。”霍行夜言简意赅。
“活该。”
霍行夜：“他死之前一直要求要见你，但我考虑到你身体可能还不太舒服，所以拒绝了那边的要求。”
“拒绝得好，”扶明涯满脸不关心，“他死跟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副局还说，他在墙上写下了一行血字给你。”
“说什么了。”
霍行夜在扶明涯身旁一侧的椅子上坐下，一双被黑裤紧致包裹的长腿交叉着落于地面。
他侧颜精致，昏黄的灯光衬着他的面容模糊而又柔亮。轮廓的线条深邃立体，垂眸时，黑长卷翘的眼睫毛遮住了眼底深邃莫测的情绪。
第18章
“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见面了，想见你，想见你，想你快要疯了，要死了，我们一起去死……一起成为祂的仆从！！！”
“？”
这黏腻的句子从霍行夜的嘴里出来，就仿佛在说悦耳低沉的情话，但一想到这是唐英发写的，又差点没恶心死：“故意恶心我？”
“还好你没去。”霍行夜脸上看似古井无波，但是启齿时话语间似乎泛着刺骨寒意。
“这人都死透了，我去不去应该都无所谓吧。”
“…你真认为他死了吗。”霍行夜单手扶着太阳穴的地方，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一双黑目不深不浅地看着扶明涯。
霍行夜这么一说，扶明涯反而真的认真思索起了霍行夜这句话的可能性，尤其是唐英发在墙上留下的那几行血字——再次见面。
而且以霍行夜的性格，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想着扶明涯略一挑眉，示意霍行夜继续说。
“管理局传来资料，说并未从唐英发身体里检测出任何变异基因，连相似基因都没有，所以，他的变化，是自发的。”
“你这意思，”扶明涯眉头紧锁，“唐英发本身早就死了，占据他身体的是什么别的东西？”
霍行夜点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虽然听上去很不现实。”
这个世界的人听着可能不现实，但是扶明涯作为一个对魑魅魍魉、魂灵妖鬼见怪不怪的道士，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不现实之处。
难道说，占据唐英发身体的那个怪物并没有被彻底消灭，只不过唐英发这个身体容器被销毁了，所以它只好找别的宿主了？
霍行夜见扶明涯一直在苦苦思考着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好好休息，别的你暂时不用想，我会处理。过几天我要去一趟上城，你在这好好待着，别乱跑。”
他的目光落在扶明涯因为抓着头发苦思冥想而变得毛茸茸的脑袋上，只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错开了视线。
扶明涯抬起头，跟他对视：“你去上城干什么。”
“一点私事要处理。”
“什么私事。”
“你很好奇？”霍行夜微微抬了抬下巴，嘴角上扬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不是，”扶明涯有点抓耳挠腮，毕竟这事儿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先安定几天再看。”
以为扶明涯在担心自己，霍行夜的目光有一瞬的温柔：“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去的地方可以说是上城最安全的地方。”
扶明涯看着霍行夜的眼神里有点狐疑：“最安全？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然怎么可以四处畅通无阻的，管理局的看见他感觉都要点头哈腰，而霍行夜还总是爱理不理的。
甚至阴别人钱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霍行夜摊开医药箱，把一些金贵的药品随意地丢在扶明涯的桌子上：“能有什么背景，一介爱钱如命的商人罢了。”
一介商人？
现在的商人路子都这么野？
扶明涯半个字都不信。
“我还有事，先走了，药都给你放这了，想用就用吧，”霍行夜起身，眉目间似有灯火摇映，“回见。”
“行吧。”扶明涯懒洋洋地回道。
霍行夜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开门走了。
走到一处阴暗的楼道，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兜，掏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许和泽刚刚打电话过来，又一次提醒他霍薇的生日就在明天，问他来不来。
霍行夜其实一点也不想去，他从小就对那虚与委蛇的氛围厌恶至极，但是宴会的主角又是霍薇，是他的亲生姐姐。
最主要的，他不喜欢许和泽，甚至相当厌恶许和泽。
“虽然决定权在你，但是她很希望你能回来。”许和泽用他冷淡如常的语调陈述着，“你如果还在意这个姐姐，那就回来。”
“她一直都很想你。”
想他。
这哪里是想他。
不过只是问一问，满足她那对弟弟长时间漠不关心的一点内疚感罢了。
霍行夜叼着一根烟，转了转打火机，然后点上烟，摁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调试自己的通讯手环，找到那个人，然后点开了通话。
几乎没等多久，电话就接通了。
对方似乎不敢相信，试探地问：“...是小夜吗？”
霍行夜的眉目间烟雾缭绕，他叼着烟，用食指和中指把烟夹下来，吐了一个烟圈，然后不轻不重道：“姐。”
对面很惊喜：“小夜，你...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霍薇很高兴，霍行夜自打离家以后，基本上没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仅有的几次通话，也都是她来联系他，有时候给他打他甚至都没有接通。
“小夜，你给我打电话来，是要准备要来给我过生日吗？”霍薇小心翼翼地道，“还有我把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霍家一直都留着霍行夜的房间，可是霍行夜从未回去过。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如果我不去呢。”
霍薇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不去也没有关系，小夜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姐姐也开心。”
“许和泽跟你承诺我会回去？”霍行夜指间夹着烟，火光在他手指跳动明明灭灭，“他还真是会哄你开心。”
“不是的小夜，是因为之前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所以只好找你姐夫来联系你...”霍薇赶忙解释，而且生怕霍行夜误会，“这次宴会你姐夫准备得很用心，宾客名单都是他拟了，再三找我确定，确定我喜不喜欢想不想见才邀请的，宴会现场也都是按照我最喜欢的风格来的。小夜...你要不要尝试着接受你姐夫...或许，他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霍薇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这才发现对面一直十分沉默，她顿了顿，然后轻声问，“小夜，你还在听吗？”
“嗯。”霍行夜单手插兜靠在墙上，又吐了一个烟圈，“你说完了？”
霍薇咬了咬唇：“对不起，我是不是话有点太多了？那我们不聊这个，不聊这个，你最近怎么样？吃的住的好不好？没有不听话跑危险的地方去吧？”
“...”
大约一会。
霍行夜掐灭了烟：“挺好的。”
霍薇松了口气：“那就好。”
“嗯。”
“那我挂了。”霍行夜说。
霍薇一愣，面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
但她还是赶在霍行夜挂电话之前，收拾一下情绪，试探着问道：“那你明天会来吗？”
“不知道。”
电话断掉了。
火机金属声音的碰撞在楼道里异常清晰，霍行夜又点了一颗烟，靠在墙上，烟雾缭绕在他眼前，他头顶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过来。
随后跟他一样靠在了墙边。
吐出一口烟圈，霍行夜转眼：“你跟踪我？”这回换霍行夜问这句话了。
扶明涯看着霍行夜眸子清亮：“没那癖好。”
霍行夜轻笑一声，随后手里烟递上来。
扶明涯嫌弃地推开。
“你讨厌这味道？”霍行夜问。
扶明涯没说话，算是默认。
霍行夜将手里烟掐灭，连烟带火机一块丢进一旁垃圾桶。
大约一会儿，霍行夜先开口：“找我干什么。”
扶明涯看着他，此刻的霍行夜看着说不上来的疲惫，那个总是精于算计胜券在握恨不得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此刻竟收敛了所有锋芒，看起来有些颓然。
想了想，扶明涯敛眸，本来想说的话到嘴边最后变成一句：“想不起来了。”
***
霍行夜虽然嘴上没有答应霍薇，但是第二天还是开车去了上城霍家。
到了霍家别墅门前的时候，他刚一下车，就引起了无数人的注目。
很多人在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霍家的小少爷吧？”
“是啊，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之前那会儿不是说，他——”
“砰！”
霍行夜将车门关上，然后似笑非笑地望向人群：“对我很感兴趣？”
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
今天是霍薇的生日，霍薇盛装打扮了一番，然后挽着许和泽的胳膊出来招呼客人。
看到霍行夜的身影出现的一刹那，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开心的心情溢于言表，她撒开丈夫的胳膊提着裙摆迈着碎步跑了过去：“小夜，你真的来了！”
霍行夜看到许久不见的霍薇，眉眼有些舒展开来，但是他马上又瞥见了霍薇身后不远处的许和泽，神情立刻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第19章
许和泽见霍行夜如意料之内孤身一人前来站在霍薇面前，眼底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倒也是，扶明涯也不像会来的性格。
就是可惜了这个拉拢他的机会了。
许和泽走上前去，相当客气地向霍行夜举杯：“来了。”
霍行夜根本不打算给他一个眼神，但直到看到霍薇有些哀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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