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明天中午就能做好。”陆冬青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子,见乔穗满不想多待的样子也不强求,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
乔穗满越走越伤心,刚才还能嗷嗷装哭,现在心里却闷得很,他吸吸鼻子,忍着不想让眼泪下来,他为什么也会来啊!
乔瑞丰瞧着自己弟弟这副模样,回头往陆冬青那望,只看到他诧异又掩饰躲闪不及的目光,啧,这家伙。
乔瑞丰背着乔穗满放下的竹筐,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想法,就这几次和陆冬青接触来说,话不多,却懂不少东西,听说手艺也不错,人还热心,不过是对所有人热心还是...
他低头看一眼还在兀自觉得丢人的弟弟,轻叹一声,罢了,回去找阿雨说说吧。
要是他人不错,对小满又有心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虽是逃难来的,但他们家境况也好不到哪去,只要小满中意就好。
回到家,乔穗满闷闷不乐地打水洗了把脸,收拾干净衣服上沾的泥土,又回到堂屋择新摘得野菜,择着择着又似愣住般停顿,过了好一阵才恢复。
第20章 明天是新的开始
秦雨走了好几户人家,因着乔成富这不算喜丧,大多都不乐意前来帮忙,最后只刘家两父子、郑开、陆冬青并其他死两个汉子愿意帮着挖坟,王屠户家因着和陈雪生婚事将近也不好前来。
夫人夫郎倒好请,光是冯结就吆喝了四五个人,他们也没想办的多大,加上懂得丧失礼节的李婆婆在一旁指点,这么些人足够了。
说定了便只需等陆冬青做好木棺,遗体不能久放,否则味儿越发的大,乔瑞丰和余平最后商量的也是明日午时便下棺,早些办完对所有人都好。
秦雨回到家,喝了碗水,乔穗满在一旁蔫头巴脑的,他疑惑看向乔瑞丰,随后被拉到灶房,乔瑞丰压低声音,将下午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告诉秦雨,秦雨的表情从气愤到惊讶再到揶揄,“上次赶集也是,我就瞧着陆家那小子眼神不对劲,看来他还真有这意思。”
“那也得小满乐意!”乔瑞丰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心情,明明还是看不到影子的事,就是又憋闷又欣慰的,从前为乔穗满婚事发愁,现下有苗头了又不想弟弟这么快嫁出去。
“这是自然,咱就先留意留意,再者还有一年孝期呢,急不来。”
两人没在里头待太久,就有几个彪形大汉闯进门。
“乔成富呢!欠债还钱,给老子滚出来!”为首的人喊道。
赌坊讨债的人来了,还踢翻了院子里的凳子,乔瑞丰上前说道:“他,摔死了,钱我现在去拿。”
堂屋挂上了秦雨上郑家买的白幡,还有些银色纸放在桌上,追债的人见状也颇惊奇,“死了?”
“昨儿个喝醉摔死了,现在就在房里头。”
“啧,晦气,老子不管他是死是活,欠了钱就得还,不然老子拆了你们这个家!”
乔瑞丰拿了银子出来,都是这些年散碎挣下的,大多是铜板,串成了几串。
“彪哥,这,”追债的跟班瞧着他们这么爽利拿了钱更是惊讶,“不会是假的吧。”
被叫彪哥的人伸手欲拿过银钱,却被乔瑞丰避过,“借据。”
“得,一手拿钱一手借据,你小子还挺懂。”许是今天追债追的顺利,彪哥也不复进门时的趾高气昂,从怀里拿出字据,扬开放到桌上。
“我们不识字,要找个人来看,你再等等。”看见借据才能确定是不是来骗人的,毕竟村子里都知道乔成富借了赌坊三两银子,有心人找了外村的装成赌坊的人也不一定。
即便有了字据,还要看清是否是乔成富的才行,因此乔穗满在乔瑞丰进去拿钱时便去村长家喊人。
“别想给老子耍把戏,一刻钟后老子拿不到钱你们别想有好果子吃。”
话音刚落,乔穗满就带着余平进来,因着时间赶,怕赌坊的人等急了打人,余平也是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的,两人都气喘吁吁。
秦雨打了水让他们先润润喉咙,待缓过劲来,余平拿了借据仔细看,身旁两个小弟跟大山似的盯着他,顶着压力一字一句细细看过,他舒了口气,还给彪哥,对乔瑞丰说:”没错,印子也是那家赌坊的,唉,还钱吧。”
“好,多谢里正。”这下乔瑞丰才安心把钱拿给彪哥,从他手里拿回借据。
这么多银钱一下全白给出去,别说乔穗满和秦雨了,连余平都肉疼的不行。乔穗满低了低眉,先带余平到堂屋坐着歇一歇。
没事的,钱没了还能赚,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里面有五钱碎银是他出的,舍不得把碎银子都给出去,剩下五钱都是数的铜板,现在钱盒里不剩多少铜板了,晃动起来声响都小了许多。
送走追债的,三人心里头一块大石才落下来,债清了,从小折磨他们的乔成富走了,明天丧事办完,往后就是全新的日子了。
——
翌日。
请的妇人夫郎们一大早就都到了,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馒头和糙米粥也都做上了,只等中午乔瑞丰去陆家把木棺拉回来,就能上山挖坟埋棺。
东西都备好了,李婆婆也到了,乔家三人都换上白麻衣,带上白帽,这还是李花走时买的,一直没转卖,以前想着冬天买不起棉花还能改一改缝进衣服里,但一直没用上,就放到了现在。
这次用完必须卖掉了,乔穗满想,不吉利。
秦雨在一旁和夫郎说话,说着说着却讲到了昨天乔穗满打架的事,秦雨轻轻一锤胸口,哀戚道:“你说哪有这么恶毒的,小满和他哥从小相依为命,刚没了爹就咒瑞丰,可怜我们满哥儿,平时那么乖巧可怜的都气得动手打人!”
“也就是我不在,不然定打得她满地找牙!”秦雨忿忿道。
“我下次还打她,见她一次打她一次!”一直默不作声的乔穗满此时语气硬邦邦的说道。
饶是冯结也愣了一瞬,没忍住轻笑一声,“正是,满哥儿,可不能再像以前似的被欺负也不吭声了,咱不怕她们。”
“就是就是,天天卖弄那二两肉,不害臊,心思还狠毒。”
乔穗满低头假笑,心里却在想下次要把泥巴塞进王玲儿嘴里才解气!面上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只有秦雨知道这只小狐狸又不知在想什么招了,不由得摇头笑笑。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乔瑞丰就拖着木棺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陆冬青。
乔穗满倏的局促起来,到灶房给两人各装了一碗水,水是温热的,今天人多,烧好的水一直没断火,留着细柴在底下,不至于让来帮忙的人喝冷水。
陆冬青接过乔穗满递来的水一口气喝完,只觉从身到心都暖了。
木棺既已到家,乔瑞丰让众人都先避到一旁,将乔成富从房里搬出,又放平至木棺中。木棺很薄,他们昨日只找到两棵适用的棺木,钉的却稳固,一看就是费了心的,三十文可不够,乔瑞丰思索一番,从他和秦雨这头再凑三五十文才行。
人放进去了,也到了昨日和那些男人们定下的时间,人都陆陆续续来全了,他家里没亲戚了,有的也早已出了五服,他们家没落,从来都没见过那些人,此时跪拜也只需他们三人。
“跪。”李婆婆拉长声音喊。
乔家三人站在院里,对着木棺的方向齐齐跪下。
“起。”
“再跪。”
如此反复三次,三人才站直身。
“盖棺。”
乔瑞丰是长子,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上前双手提起棺盖轻轻移动直到完全封上,这一瞬,乔瑞丰和乔穗满忽然觉得,身上好像轻飘飘的,压在他们身上十几二十几年的重担,从小一直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此刻全都消散了。
乔穗满低声啜泣,不是伤心,而是希望,以后的日子,终于能由他们自己做主了。不用再担惊受怕哪天回来要挨打,亦不用躲躲藏藏不敢明着吃好喝好,从今往后,是他自己掌控的人生了。
乔穗满从啜泣到慢慢哭出声来,不是哭乔成富,而是哭自己,哭乔瑞丰,也哭秦雨。他抱着秦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来手的委屈吃的苦全部释放,秦雨也忍不住流泪。
冯结和几个夫人夫郎也湿了眼眶,乔成富他们一惯是瞧不上的,这几个孩子却惹人心疼,说句不该说的,还好乔成富死了,不然还不知要拖累几个孩子到何时。
乔瑞丰眼眶通红,但他得撑住场面,强忍着等李婆婆喊出“起棺”,和其他汉子一同抬起木棺往后山去。
乔穗满和秦雨跟在后头,渐渐恢复过来了,乔穗满又觉得有一丝羞赧,怎么又在他面前哭了,还好,应该不算狼狈。
众人一起到了后山,这块都是下河村的墓,地方昨日已经定好,乔家阿娘也葬在这片地方,乔瑞丰没把乔成富葬在他阿娘身边,已经祸害他娘半辈子了,只盼下辈子不要再和他阿娘扯上关系。
到了地方汉子们开始挖土,而请来的妇人夫郎留在乔家做饭,他们给几个房都上了锁,有冯结在出不了什么问题。
待挖好坑,李婆婆大喊:“填棺!”而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乔穗满听不太清,不过多纠结,只站在一旁看他们填棺。
木棺已放入坑里,他哥站在最前头,一铲子一铲子地填土,耳边是李婆婆年迈沉闷混合着铲土地声音,乔穗满目光移动,又落到陆冬青身上,他沉默着,使尽力气挖土填土,是了,他爹也早早走了,想来此时也是难过的。
填好了土,压实,在上头堆起一个小鼓包,将墓牌插在鼓包前头,如此,才算是安葬好了。
“跪。”
“磕头。”
“起。”
“再跪。”
......
又磕了三个响头,三人拿出准备好的纸钱,用特地买的火折子点燃洒在坟前,连同两张借据一起烧成灰烬。
风吹过扬起烟尘,就这样吧,乔穗满想,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来世不要再有瓜葛了。
这头算是都忙完了,众人收拾收拾又往乔家去,眼下就等着吃饭了。
——
菜是昨天和冯结说好了的,辣炒笋子、凉拌野菜、清炒丝瓜、节瓜汤四样素菜,香椿炒蛋、豆角焖肉、辣炖泥鳅和煎黄鳝,加上馒头和糙米粥,勉强算十个菜了。
肉共买了两斤,花了二十五文,鸡蛋同样是买的,花了十文钱,其余都是家里种的或是采的,分量不多,但胜在样式足够,妇人夫郎们做菜时便都夸赞,乔家这事儿办的漂亮,说出去都好听。
他们都做惯了灶房里的活,众人回来时菜都已备好了,乔穗满和秦雨洗净手帮着一起端菜乔菜都分成了两份,男人和妇人夫郎各一桌,大家伙都忙累了许久,吃饭时也没人多说话,只一个劲地夹菜吃菜。
饭后,给每人带上一束红绳绑着的艾叶,众人这才告辞。
待到收拾好家里,又将乔成富房里收拾干净,他房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也不费什么功夫,乔家几人才得了空歇息。
草草蒸了馒头吃过,仔仔细细洗漱完,乔穗满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外面倾泻而下地月光,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明天是新的开始。
第21章 他会愿意吗
四月初。
距乔成富丧事已过去半个多月,乔穗满每天帮着秦雨打理菜地,初一时赶集又得了不少铜板,出去吃喝花用的,现在他自个还有六钱并六十六文,其中四钱是碎银,余下的都是铜板。
秦雨的菜地开始大收成,除了赶集时卖掉,也偶尔让乔瑞丰到镇上上工时顺路卖掉一些,如此也不用总劳烦陈平。
丧事还没过一个月,乔穗满不好上陈家,陈雪生也不能上他家里玩,两人只能在外头说话或是约着一起上山采野菜。
陈雪生日日被周水芬催着缝嫁衣,每每和乔穗满一块时总有倒不尽的苦水,不是被针扎了就是线缝歪了,把乔穗满惹得闷笑不已。
水田那头乔瑞丰在照看,旱地的小麦长势喜人,颗粒饱满,到月底收割完就能吃上新麦了,他们商量了,今年的留些磨成精面,留着端午过节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只可惜银钱还是不多。
赶集时饮子虽依旧卖得好,但一次也只能得三五十文,要想凑回原先那一两,还得花上许久。
陆冬青那些玩具竹簪都卖得好,乔穗满赶集时留意过,连上次没卖出去的笔挂也被几个得闲逛集市的书生买去了。
他心里隐隐有些想法,但还没成型,最近没事就琢磨这个。
割完麦子过几天就是端午,水青镇近青龙河,往年都会在沿河边的村子办龙舟赛,前年便是在下河村办的,今年该到河西村了。
县令喜欢这些与民同乐的活动,人也开明,组织了好些镇上的富商出资筹划,每个村组上一队参加,拔得头筹的队伍每人还能得一两银子,其他的多多少少也能得些好处,不管吃的还是用的,总归都让人高兴。
前年在下河村办时他和秦雨趁热闹卖饮子,虽也卖完了,但是镇上来观赛的老爷夫人夫郎和少爷小姐双儿们都觉得他们的饮子太便宜不乐意买,竹筒也粗糙,都是附近村子的乡亲光顾。
因此,他便想用手里头的钱买些糖,正好后院的桃树开花了,还能做几种不同的饮子,价格也能上去,同时再做些不加糖的,乡亲们也能喝得起。
至于竹筒,他细细思索,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找陆冬青合作。
他见过陆冬青刻的竹筒,精致也更好用,要是能刻些端午有关的花纹,到时候肯定不愁卖。
镇上来观赛的人多,他对自己做的饮子有信心,加上如此精致的竹筒杯,肯定能吸引不少人,不愁挣不回那一两银子。
只是,他想到这又开始愁眉苦脸,陆冬青他......愿意一块合作吗。
秦雨回来就见他脸皱成包子似的,好笑道:“想什么呢,愁成这样。”还顺带捏了一把包子脸。
乔穗满嘟起嘴,不知怎么开口说,许多细节他自个还没想好,便轻轻摇头,“没想啥,就想挣钱呢。”
“这事急不来,”秦雨看着远方,轻轻吸一口气,仰起头,这大半个月可谓是他有记忆以来最舒坦的日子,“钱吶,肯定越攒越多,咱的日子肯定也越过越好。”。
“可惜山上菌子不多了,不然还能挣点。”乔穗满遗憾道,语气颇为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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