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气氛维持了不到三分钟,韩枞开始没话找话:“小舅舅平时是自己做饭吗?”
苏骆眼神不解。
“我跟陈彦明算是表兄弟,理应称呼您一声舅舅。”韩枞解释。
他刚说完,嘉嘉就迷迷糊糊地接话:“你叫我爸爸舅舅,那我就不能叫你韩叔叔了,我应该叫你...嗯......”嘉嘉含糊不清地说,“我应该叫你哥哥。”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韩枞清了清嗓子,睁眼说瞎话,“我辈份很大。你叫我叔叔是对的。”
嘉嘉似懂非懂地“噢”了声,眼皮乏力地往下掉又努力睁开眼睛,一副明明很困但又害怕错过什么精彩话题的样子。
韩枞忍住笑意,倾身过去将他的脸扶正,然后慢慢地拍他肩膀,压低声音哄:“再睡会儿吧。”
苏骆很快地偏头看他一眼,眼神充满感激。
韩枞感到少许惭愧,想自己并不十分善良。
半小时后,车子在城西的一处老式住宅区停了下来。
城西属于S市的开发区,距离机场很近,韩枞出远差的时候,会在车上看到这里的平房和矮楼。
规范化的物业管理,这里暂时还不具备。视线内的空地被许多车技很差的车主占了位置。
苏骆推醒嘉嘉,用手比划了几下,嘉嘉揉揉眼睛,鼻音浓重地“哦”了声,转过去对韩枞说:“韩叔叔,我们先下车吧。我爸爸要去前面停车。”
韩枞点头说“好”,顿了顿,温温柔柔地跟苏骆说“需要我帮忙吗?”
苏骆正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听见韩枞的声音,他停住少时,摇摇头之后又把视线放回到手机屏幕上。
他全程没有表情,一副很难取悦的样子。
韩枞暗自叹了口气,想,直男真的很难。
转念又想:我也不是gay啊。
和嘉嘉一起下车,韩枞牵着他的手,站在一间小卖部门口,等待苏骆停好车过来找他们。
小卖部灯光昏暗,暗橙色的光由屋子里铺陈出来。
里面的夫妻正在闲聊,伴有电视剧的声音。
不一会儿,电视剧的背景音乐逐渐激/烈,妻子立刻叫停丈夫“别说话了”。
屋外的嘉嘉也被屋子里的声音吸引。他探着脑袋往里看,又看看韩枞,眨着眼睛说“我回家也想看这个电视。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看的是什么。”
又径自下结论:“不会比变形金刚还好看的。”
韩枞感到好笑地摸摸他的头,这时候,电视里的女人忽然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是伤心,一边道:“你为什么宁愿喜欢一个哑巴也不喜欢我”。
她的话没有逻辑、重点错误,且价值观不正确,韩枞因此觉得她不会是女主角,并且认为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是合理的。
果不其然———大概是剧中的男主角,他语气平静、声音沉沉地道:“我喜欢她,跟她是不是哑巴、能不能说话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我妻子,我这辈子都只会对她好。请你自重。”这之后,女人的哭声和夸张的悲伤的音乐一同响起。
韩枞哑然片刻,自嘲地摇摇头——这都能“对号入座”,真是……
肩膀这时被轻轻地碰了碰,韩枞回过头,看见自己刚刚对号入座的对象——苏骆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温和地看着他。
掰弯直男的确是不太好,但苏骆这么好的人,理应拥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人。而韩枞本人最善于坚持,从不半途而废。
“回家咯!”嘉嘉的声音将韩枞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一手抓着苏骆,另一只手去握韩枞的手,嘴上说“也要和韩叔叔牵”。
韩枞看了一眼被嘉嘉紧握住的苏骆的右手,把自己的左手伸出去。
嘉嘉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的媒介,将两个人的温度和气息,链接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韩枞觉得自己几乎能够感受到苏骆的手温,以及他掌心的纹路。
平复了下心跳,韩枞抬头看看夜空,又低下头,看看地上三个人的身影。最后,视线停在苏骆的侧脸。
静默许久,韩枞选择随了自己的心——他用很轻的声音说:“这里的夜色……很美。”
苏骆顿了顿,侧目看过来。
对视时,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猜想,星星大概也渴望拥有苏骆。
第4章 科学知识
4.
老式楼房没有电梯,韩枞把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的嘉嘉抱起来,走在苏骆身侧。
楼道狭窄,两人手臂不可避免地会碰到,不知是不是韩枞的错觉,他总觉得,苏骆越走越慢了。
好像在刻意错开距离,避免并排上楼。
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因为直男是不会在意“社交距离”的。
胡思乱想中,他们到了三楼。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三楼的感应灯好像坏了。
苏骆拍了几下手,又跺了跺脚,感应灯依然没有反应。
二楼的灯这时也灭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静谧楼道里,只有趴在韩枞背上睡觉的嘉嘉发出非常明显的呼吸声。
黑暗放大了感官能力,同时也将人心最深处的奢望,以及欲念,提炼成了“堂而皇之”。
——韩枞向前走了两步,在几乎要碰到苏骆身体的时候停下。
感受到苏骆要往后退,他连忙握住苏骆手腕,嘴比脑子快地给出这么靠近的理由,撒谎说:“我怕黑。小舅舅。”
苏骆果然不再动了,但他也没说话,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好像是为了安抚韩枞,手指很轻地碰了碰韩枞小臂。
心脏跳动的隆隆声在耳边响起,韩枞在欣喜若狂的间隙中想,利用苏骆的善良和心软,满足自己的欲望,获得片刻欢愉——韩枞本人的确是十分卑劣。
过了十几秒,韩枞主动松开苏骆手腕,退开少许,提醒:“开手机电筒吧。小舅舅。”
苏骆还是不出声,只是过了两秒,韩枞听见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他周围亮了起来。
苏骆打开了手机电筒。
对视少时,苏骆指了指韩枞身后的楼梯。
韩枞没有立刻转身,他看着苏骆的脸,斟酌了下,小声说,“抱歉,小舅舅是———”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喉结,“是吗?”
静默片刻,苏骆点了头。
“刚刚之前,我以为你是不想和我说话。”韩枞轻松地笑起来,说,“我还在想,我要怎么道歉比较好。”
苏骆在电筒光的后面,沉静地望着韩枞,等韩枞说完以后,他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一串手势。
韩枞早些年为了扩大公司影响力,半真半假地干过不少慈善,比如下乡送温暖,带领员工去湖边放生,以及,给山区聋哑儿童上课。
虽然待得时间不长,但简单的手语他是能看懂的——苏骆比划的是:【我能听到你说话。】
韩枞没有再道歉,也不再谈及“听不见”的相关话题,他笑着伸出手去:“把手机给我吧”,苏骆摇摇头,又指指前方,示意韩枞:你走前面,我来打灯。
韩枞无奈笑了,不再坚持。
到了4楼,韩枞跟在苏骆身后进了屋。
苏骆打算从鞋柜里拿拖鞋给韩枞,俯下.身去的时候,韩枞按住他的手,低声说我来。
苏骆好像被吓到了似的,连忙往后退。
韩枞不解,“怎么了小舅舅?”
苏骆抿抿嘴唇,摇头。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怪异,短暂沉寂过后,苏骆强行从韩枞手里接过嘉嘉,走进玄关对面的卧房里。
韩枞在客厅里站了十秒左右,苏骆从卧室走了出来。
他没有再打手势,而是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打字:你在客卧睡。
停了停,又打:不好意思,我家只有一次性牙刷。
韩枞笑笑:“没关系。”微微低头,韩枞看着苏骆的眼睛,问他,“小舅舅有让别的陌生人来家里住过吗?”
苏骆比韩枞要矮十几公分的样子,他抬起头,眼睛由下至上地看着韩枞,看上去十分的纯良无害,韩枞觉得,与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相比,苏骆更像是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
苏骆愣怔少时,慢吞吞地打字:没有。
真的很像那种容易被骗的少年啊。
韩枞默默感慨的时候,苏骆又开始在备忘录上打字了。
韩枞有些好奇,忍不住凑过去看,苏骆吓了一跳,立刻用手挡住屏幕。
“?”韩枞挑眉,望向苏骆。
沉默半晌,苏骆把手挪开了。
【你要洗澡的话,我有内裤,是新的。】
待韩枞看完,苏骆便握着手机,转身离开。
韩枞站在玄关和客厅相连的空地上回忆了半分多钟苏骆打那行字时的神态,忽然记起陈彦明曾经说过一个「不得不信的科学知识」*,然后对号了苏骆纤细的手指,单方面地耍了个流氓。
思考了一小段时间,韩枞给苏骆发信息:【新旧我都可以,但小舅舅的可能不太适合我。】
苏骆看完这条信息,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就去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煎了半个多小时的饼才良心发现,自己还没给“流氓”客人送洗漱用品。
确定韩枞不会出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把袋子挂在客卧的门把手上,转身回了屋。
韩枞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外面的世界,正在神游的时候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多时,外头的动静消失。他打开门,便看见挂在门把手上的袋子和里面的东西。
内裤确实是新的,还用包装盒装着呢,看上去是有三条,不知道是临时拿出去了两条还是只剩下了这一条。
除了内裤,袋子里还有一支一次性牙刷,牙刷里附带了迷你牙膏,韩枞用它刷牙的时候,薄荷味充斥了整个口腔。
内裤确实小了点,韩枞还是将就着穿了。洗漱完以后,韩枞出来看见主卧的房门已经关上了,透过缝隙没有看见灯光,猜测苏骆可能已经睡了。想着回屋也睡不着,韩枞便在屋子里逛了起来。
这房子格局设计的不是很好,但胜在面积大,三室两厅两卫,看着得有140多平。
客厅里摆着一套老式的沙发茶几,正对面的电视柜挨墙放着。电视柜的设计是凹型的,中间的凹槽位置立着台液晶电视,两边的柜台上分别摆着一面水晶摆台。左边的照片是嘉嘉的艺术照,看着像是一岁左右时拍的。
吸引韩枞目光的是右边柜台上的那张简易摆台。准确来说,是里面的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韩枞自认为自己早就对皮相这种东西无感,但他还是在看见照片里少年时期的苏骆,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偷偷摸摸”这个词在曾经穷困潦倒,需要靠旁人接济的韩枞身上都未曾出现过,而这天,身价不菲的韩枞本人,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将手机声音关闭,借着白枳灯的光,把那张照片拍了下来。
这晚,韩枞见到了十八岁的苏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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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知识:就是据说男性手指(无名指)长短粗细,对应内啥的size(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是我在网上看到的。)
第5章 特别服务
5.
次日。
吃过早餐,韩枞主动送嘉嘉下楼去坐校车,而后他折返回4楼,以“抵房钱”为由,将苏骆赶出厨房,强硬地揽下洗碗的工作。
洗好碗筷,又将流理台擦拭干净以后,韩枞去阳台角落拿了扫把,准备打扫房间,正在看手机的苏骆连忙走到韩枞跟前,按住他手腕。
韩枞:“?”
“怎么了?”韩枞说。
像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分逾矩的事情一样,苏骆露出介于窘迫和后悔之间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冲韩枞摇摇头,随即做了串手势。
韩枞觉得被苏骆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烧了起来。他被烧得脑子发昏,无法集中注意力去看苏骆的手势。
微微蹙眉了下,苏骆走近小半步,点了点韩枞的腕表,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手势。
韩枞回过神来,说抱歉,想了想:“小舅舅是想提醒我,上班时间要到了吗?”
苏骆神情稍有安慰,点了两下头。
韩枞觉得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了那些绞尽脑汁,编造出一百种离谱借口,就为了逃避上课的小朋友。
韩枞感到好笑,便故意逗他,“我不想上班。上班好辛苦。”
苏骆嘴巴张开一点,看着韩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很明显的变化,在“我也觉得上班很辛苦”,和“即使很辛苦也不可以不上班啊”之间切换,仿佛很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劝告年轻人——韩枞改掉懒惰陋习,成为一个热爱工作的人。
韩枞觉得苏骆这样很可爱,但由于不想他一直这么皱眉,便放弃了继续逗他,“我是老板。可以晚到。”
苏骆立刻松了口气,脸上写着“不是翘班就好”。
韩枞正要调侃两句,苏骆忽而用手机打字:
【你上班的地方是昨天那里吗?】
距离变近,韩枞闻到了熟悉的青柠香味。
他看着苏骆低垂的眼睫,说是。
【我送你】,苏骆又打字说,【不好意思,招待不周。】
“我要谢谢小舅舅才是。”韩枞轻声道,“我很久没有这种‘回家’的感觉了。”
苏骆怔住少时,收起手机,径直往外走。
韩枞以为他是在遵循“不可迟到”原则,感到哭笑不得,一边追上去,一边重申“我晚到是可以的”,但苏骆并未搭理他,好像很担心身为老板的韩枞被下属批评,脚步很快地往楼下走。
下楼步行了四分钟,他们走到停车的位置。
以“更熟悉路线”为由,韩枞揽下驾驶工作,苏骆便去了副驾驶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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