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御没皮没脸道:“你偷盗祭祀酒被我抓个正着,不想被揭发就速速把赃物交出来。”
狄九徽怒视他:你小子!
第19章 醉酒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
不多时,狄九徽醉意醺然地捏着玲珑酒杯醉倒在桃花树下,青阳酒后劲很大,他眼前一片朦胧,单手撑着额角,神魂恍惚地仰头望着卧在树干上的人。
同样喝多了的闫御胳膊枕在脑后闭目休憩,一截湖蓝色的袖子舒缓地垂下来,爽朗的夜风拂动,那抹蓝便随风不停地轻晃。
狄九徽盯了一会儿看得眼晕,迟钝地挪开了眼睛,嗓音散漫道:“喂,你会不会摔下来。”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闫御。”闫御秒答。
狄九徽:“……”
闫御侧过脸自上而下地垂眼看他:“第二,我不是你,我不会摔下来。”
狄九徽若是清醒状态,一定出手收拾他了,不过此时他昏昏默默,一点多余的琐事都不愿想,只说:“你快摔下来,快点。”
“为什么?”
狄九徽啜了口酒,笑起来:“经典场面啊,一人在树上一人在树下,树上那人一定会不小心摔下来,落到树下那人的怀里。你来,我们复刻一下。”
闫御想说“换个位置”,狄九徽放下酒杯站起身,朝他张开双臂,催促道:“快来啊,我接住你。”
清澈明亮的眼眸笑意盈盈,好似天山之巅的一捧雪,闫御醉意入魂,沉沉压在心底深处的念头不受控地浮了起来,他像被蛊惑了般,那抹蓝向下坠落,在邓林觅春色的流水桃花里。
而后狄九徽向后一躲,他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闫御:“……”
狄九徽哈哈大笑,“你还真信啊。”
闫御以地为席,双手叠在胸前,一动不动地望着夜空中白玉般清透明朗的下弦月,下坠时扬起的漫天花瓣扑簌簌如落雨,是一幅美到极致的画面。
狄九徽见他不说话探头过来,那张笑嘻嘻又惝恍迷离的脸近在咫尺,占据了闫御全部视线。
“生气了?”狄九徽眨着眼问。
闫御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理智还没跟上,身体就先一步抓住狄九徽肩膀将他反按在地上,两人上下位置骤然颠倒,狄九徽没挣扎,依然在笑。
一瓣桃花轻飘飘地落在他唇上,有点痒,狄九徽下意识抿了一下,闫御近距离地盯着那点红,不知什么在作祟,忽然狄九徽凭借本能吹了口气,将那花瓣颤颤巍巍地吹向闫御。
桃花瓣不负众望地蹭过闫御鼻尖,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却残留下一抹香,他分不清那是酒香还是花香,亦或是别的,那处皮肤像着了火,炽热的灼烧感一点点漫上来,星火燎原。
“别生气了,送你花。”
狄九徽勾住闫御手臂,支起上身用自己的额头蹭了一下他的。
闫御瞳孔一缩,隐藏在玄色之下的金辉细碎若星,有懵然,有慌张,亦有不为人知的欢喜,耳朵也灼热起来。
狄九徽浑然不觉,看了眼一旁空了的酒杯,拍了拍他:“再去弄一杯。”
闫御动作僵硬地爬起来去取酒,他来到青铜鼎旁看了看,忽的一顿,凝视良久,他看向狄九徽,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狄九徽想都没想就道:“坏的。”
闫御道:“酒没了。”
“没了?那么大一青铜鼎这么快没了?”狄九徽不敢置信,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扒着边缘一看,还真没了,只有一些残留的酒液堆在底部积水空明,他瞬间清醒,脸色有些变了。
完了,闯祸了。
青阳酒是专门祭祀夸父的,结果让他俩偷喝光了,邓林的人知道了不得把他俩拿去献祭啊?
“好消息呢?”狄九徽抓住一线希望。
闫御自信道:“这酒是给夸父的,我们喝了酒,我们等于夸父。”
狄九徽:“……”
狄九徽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好在哪里?”
“以青阳酒为媒介,为夸父招魂,引他上身。”闫御随机应变自圆其说,“届时我们喝了就不算偷喝,而是提前享用。”
狄九徽喝蒙了,脑子一时没转回来,居然拍手叫好:“有道理啊。”
“你同意就好,这件重任交给你了。”闫御说。
“凭什么是我?”
闫御套用他的话:“我提出了方案,你负责实行。”
祭祀的时间快要到了,狄九徽来不及跟他计较,发挥出平生所学,尝试着与夸父的魂魄取得联系。
然而夸父的魂魄早就消散在三界之内,融入进自然万物中,他如今可能是一朵花,一株草,或者一片云,但就是不可能是个人。
“怎么办,桃花仙子会杀了我们的!”
多次尝试无果狄九徽冷汗都要流下来了,闫御也无计可施,他看向一个方向,低声提醒:“有人来了。”
脚步声窸窸窣窣地朝这边而来,狄九徽别无法他,施法凭空变出清水装满了青铜鼎,之后捏了个障眼法,让那清水看上去是绯红的,在外观上不露丝毫破绽。
桃花仙子娉娉婷婷地提着花篮出现,她对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分毫不知,笑着道:“二位在这里呀,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一同留下观礼吧。”
“我们是外人,不、不好吧。”狄九徽紧张得话都快说不利落了。
桃花仙子笑道:“没关系的,等祭祀完毕,这青铜鼎里的酒液大家会一起共饮,别的就算了,青阳酒你们一定要尝尝,味道甚是美妙。”
狄九徽更不好了,编着蹩脚的借口说:“突、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就不多耽误了,下次,下次一定。”
他磕磕绊绊说完,不顾桃花仙子的反应,跌跌撞撞地拽着闫御赶紧跑了。
之后便是祭典结束,邓林中的桃花妖们欢欢喜喜地品尝青阳酒,入口发现竟然是清水,她们后知后觉意识到真相时,狄九徽和闫御已经逃回了蓬莱,闭门不出。
“你们怎么敢!”回忆过往,气得桃花仙子胸口不停起伏。
狄九徽心虚辩解:“夸父喝了那么多次青阳酒应该腻了,正好换换口味。”
桃花仙子冷笑:“喝清水?”
狄九徽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厚德载物,与夸父的品德精神多么般配。”
闫御点头附和:“对。”
桃花仙子不依不饶:“你把我们的祭祀搞砸了,青阳酒五百年得一鼎,却全进了你们的肚子里!”
狄九徽立即说道:“我们可以赔给仙子,此次前来我们便是意识到当初的罪恶,特意来赔礼道歉。”
桃花仙子不信他,柳叶眉一挑,“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狄九徽底气不足地说:“仙子若是应允,我们想再求一枚桃花泪。”
“原来如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桃花仙子深恶痛绝地审判他俩,“做出此等恶事还想要我的眼泪,做梦!”
桃花仙子冲身后的人说道:“把他们赶出去。”
“且慢!”狄九徽急忙叫停她们,他看了看闫御,闫御一拂衣袖,与当年别无二致连花纹都一模一样的偌大青铜鼎出现在她们面前,青铜鼎内盛着满满的艳丽若彩霞的绯色酒液,晶莹剔透好似红水晶。
“当年我们回去之后心底极为内疚,便求问了王母娘娘,向她讨要了酿酒之法,原本两百年前就该送来赔罪的,只是我受伤闭关了三百年,所以多耽误了一些时间,还请桃花仙子见谅。”狄九徽好声好气道。
桃花仙子瞧着满满一鼎青阳酒,馥郁浓香四溢,怒气渐消了一些,她本就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见到他们二人态度如此诚恳,便道:“罢了,我可以与你们不再计较,但这桃花泪是不可能给你们的,去找别人吧。”
她转身欲走,闫御扬声道:“桃花泪对我们至关重要,且非仙子不可,还望仙子网开一面,容我们一个机会。”
“好啊。”桃花仙子忽然回眸一笑,打量着他俩,“若你们能让我哭出来,这桃花泪便送给你们。”
“这……”狄九徽一犹豫。
“给你们三天时间,做不到便自己离开邓林。”抛下这句话桃花仙子走了,同时将那青铜鼎一并带走。
狄九徽和闫御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闫御问:“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哭?”
狄九徽:“被说不行。”
闫御:“……”
闫御澄清:“我没哭。”
狄九徽思索着:“在什么情况下会哭,无非情绪波动的几个瞬间,比如过度的悲伤、委屈、感动,再借助一些外力因素,应该不难办。”
“外力因素?”
狄九徽说:“指甲盖翻了肯定会哭。”
闫御沉默了下,“你要去掀桃花仙子的指甲?”
“我只是举个例子,我还不想被邓林通缉。”
桃花仙子娇弱温婉,就如树上柔美的花瓣,说话声音稍微大些似乎都能将她吓到,突然之间狄九徽有主意了。
“我们去把她吓哭。”他胸有成竹。
于是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他俩使劲浑身解数,力求出其不意地吓哭桃花仙子。
比如休息时一睁眼,一条巨蟒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扑面而来,桃花仙子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挡住打了个蝴蝶结丢出窗外。
比如深夜醒来时,漆黑的床头贴脸立着面目狰狞的红衣厉鬼,桃花仙子反手就是一耳光,她把黑白无常喊来,让他们把逃出来的厉鬼押回地狱,同时状告二鬼工作疏忽。
比如走进邓林巡视,却见满地尸骸森然,原住民无一人生还,皆化为白骨哭嚎,抓住她的脚腕试图将她拖进地下,桃花仙子直接变出一柄大锤开启打地鼠模式,将幻境砸了个粉碎。
“她到底害怕什么?”
狄九徽快抑郁了,他和闫御毕生能想到的最吓人的法子都用在了这三日里,桃花仙子却如高山般岿然不动,不说吓哭,就连表情变化都看不到一分一毫,他极为挫败,都想放弃了。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她最害怕cpbe。”
第20章 诈骗
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背着手走过来,看上去顶多十四五岁,眼神是与她稚嫩外表不符的成熟。
狄九徽观察着她,道:“阁下是?”
“我是桃花妖,叫我桃花吧。”她笑了笑。
这里的每一个生灵都是桃花妖,若是都叫桃花,恐怕会有成千上万同名同姓的,到时叫一声,所有人都回头。
“我看你们这三日如此辛苦,绞尽脑汁也不得其所,便想着帮上一帮,桃花仙子胆子很大,你们要想让她哭需要对症下药。”
桃花长得纤巧,也就到他俩胸口,说起话来倒是格外稳重妥当。
狄九徽与闫御对视一眼,桃花说道:“你们肯定在想如何对症下药,其实倒也不难,桃花仙子素日很喜欢嗑cp,喜爱程度仅次于对夸父的崇敬,你们猜她喜欢哪一对?”
狄九徽心底咯噔一声,不会是……
他心底有个答案,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桃花一笑,“她喜欢长得好看的。”
闫御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你们两位就挺不错的,只要去她眼前多晃悠几圈,再多互动一下,她自然而然就会上钩。”桃花笑道。
狄九徽一皱眉,踟蹰道:“这……不好吧。”
“我只是好心提出一个建议,三日期限马上就要到了,你们能否得到桃花泪与我无关啊。”
桃花说罢作势要走,闫御叫住她,“等一下。”
桃花歪着头抱臂看他,闫御看着狄九徽轻声提醒:“成败在此一举。”
狄九徽挣扎许久,迟迟做不出决定,桃花有些没耐心了,说:“只是卖腐,又不是卖.淫,只是互动,又不是上床,很难吗?”
狄九徽:“……”
他一咬牙,艰难地妥协了,桃花满意一笑。
桃花仙子在进行光合作用,灿灿暖阳洒落周身,她懒懒地半躺在藤椅上,手边是一盏清茶。
轻呷一口,口齿留香,她抬眸望向十米之外一青一蓝的两道身影,狄九徽与闫御对着头,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大概又是新的吓人法子,桃花仙子不甚在意地想。
清风将他们的窃窃私语送来,桃花仙子没有偷听的习惯,只是那耳朵不听话,自己竖起来了。
狄九徽扶着酸涩的后腰打了个哈欠,“我腰好疼。”
闫御搭话:“昨晚没休息好?”
狄九徽埋怨道:“还好意思说呢,都怪你,我又累又困,今晚你别烦我了。”
闫御余光瞥了眼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桃花仙子,暗叹狄九徽真会演,连他看了都得说一句“好真”,于是从善如流道:“下次我一定轻点。”
桃花仙子一句邓林脏话差点脱口而出,手里端着的茶盏一个不妨被她捏成碎片,热水溅了满手,她毫不在意,热血沸腾地沉浸在自己构想的“昨晚”世界里。
狄九徽边捶腰边说:“这里藤枝虬结,桌椅板凳全是干枯树枝编的,真住不习惯,你还非得拽着我,少睡一天会死啊。”
闫御很努力地配合他:“我给你揉揉。”
狄九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被夺舍了?”
他转头看了看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的桃花仙子,心知她是上钩了,小声说:“桃花仙子就在那边,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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