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仿前朝的复古皮肤,限时活动获得,现已绝版,日后不知道会不会复刻。
狄九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愤愤然地斜了眼毫无知觉的闫御。
这你都有,哪来的脸敢说不常用?
这三日里他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第一天暴怒,就因为一个无名无姓之人,闫御竟然躲着他?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杀人,一直杀到这个过年。
第二天嫉妒,往前数三千年,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发生了,干脆把他杀了,杀了之后我再自杀。
第三天傲慢,管他是不是被蛊惑,多大点事呀,不就是杀个人吗?
狄九徽左等右等,闫御迟迟不归,一想到以后闫御还会因此人做出更离经叛道的行为,甚至自己的位置都会被取而代之他就难以忍受,郁气汹涌在胸腔翻滚,再不回来整座洞府都给他掀了。
狄九徽深深吸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情绪,驾轻就熟地要展开天书一窥究竟,他倒要看看闫御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只可惜天书并未如他所愿,反倒弹出一扇巴掌大小半透明的门,门栓上着锁,浮现出八个空白的方格。
这是七仙女最新研发推出的安全功能,密码锁,可以随心所欲自定义设置,空格里需要输入相对应的字方能启动。
谁知道闫御会设置什么密码,狄九徽只能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试了几次,答案也非常让人惊喜,全都是错的。
与此同时那扇门上又出现了一句提示——此生所求。
睡生梦死?朝欢暮乐?
虽然缩小了一定范围,但也只是从广阔无垠的海变成了滚滚而来的江河,从浩如烟海的字库里找八个字组合在一起,这有无数种可能,没有读心术神仙也破译不了。
在第九次密码错误后,天书提醒他再错一次就要永久锁死,狄九徽虽无能狂怒,但也只能放弃转而寻求其他办法了。
他仔细审视着这一小扇门,浮雕华美雍容,纹路精密繁琐,有金玉之明艳,巧夺天工,又坚不可摧地护住身后天书,狄九徽研究了一会儿不得其解,于是打算用下下策强拆。
指尖虚点着这扇门,狄九徽微微渡出一点仙力试探,几乎是瞬间,闪烁的雷电蛛网般从锁里反扑回来,他猝不及防被蛰了一下,还挺疼。
七仙女预想过或许会有人强行破解,便在锁上设置了与雷劫威力相近的机关,若非要硬拆也不是做不到,就是动静太大了,闫御势必会被惊醒,这条路行不通。
闫御所有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就在这卷天书里,如此近在咫尺,却又束手无策,为了不打草惊蛇,狄九徽只好先把天书放回原处。
闫御应该没察觉到他昨晚的小动作,醒来后先是环顾自身一圈,对着镜子从头到尾每个角落都照了一遍,确认自己完好无损,狄九徽没有趁他睡着后泄愤,随后走出门去。
春和景明,日丽风清,建在白玉兰丛中用来观景的六角凉亭里放着几根青翠欲滴的竹子,狄九徽专门跑别处折断带回来,指腹从竹面一划,便利落地削成细长的竹篾。
闫御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斟酌着言辞轻声说:“小九,昨天……”
狄九徽抬头一个眼神望过来他就住嘴不敢往下说了,“昨天怎么了?”
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闫御摸不准他的意思,如履薄冰地问道:“你……还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啊?”狄九徽笑着反问,手指灵活地编织着竹篮,“你回乡探亲本就是理所当然,就算不声不响出走了三日,念及浓烈的思乡之情,我也能够理解,不必放在心上。”
闫御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面前的玉桌上放着一琉璃酒壶和两个杯盏,杯壁是干燥的,狄九徽停下手中工作各自斟满,与他碰杯。
“下次你再回乡探亲记得顺便带上我,我有许久未见他们了,也该去探望一下,以往咱俩都是一同前去,这次你一个人走了把我留在原地,显得好不懂事。”狄九徽笑吟吟道。
闫御心虚地飘开目光,讪讪道:“他们不在乎这些。”
看上去太过正常反而不正常,尤其是昨晚狄九徽还那么生气,今日忽然就好了,未免太过奇怪。
闫御瞥了眼手中执着的酒杯,稍微一空就会被狄九徽续满,大有灌醉他的嫌疑,闫御也不在意,又喝了两杯,自我反省道:“小九,我不应该一声不响就走,也不应该接连三日连个音讯都无,我明知道你会担心,也与你约定好去方壶,是我爽约在前,才会惹得你不高兴。”
他伸手轻轻拉住狄九徽手腕,与那微凉的皮肤相接触时没忍住握紧了,酒意染红两分的眼眸全是自责与歉疚,闫御嗓音低哑地认错:“小九,是我不对,我错了。”
掌心灼热的温度紧贴着皮肤传递给狄九徽,偶尔指腹轻轻摩挲两下,那一处便如火燎,他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组织好的语言差一点儿散了。
“上次你说你一直在这里,有事直接来找,用不到天书联系,事实证明总有意外,我们不妨加下好友?”
闫御迟缓地眨了下眼,杯中的酒倒了一杯又一杯,他酒量本就不怎么好,很快上头了,“这……”
“哥哥,好不好?”狄九徽拉长了尾音,松散的手指反过来攀住他的手臂。
纵使大脑是混沌的,闫御也留了一线警觉,掌心缓缓一松放开他,转道拎起酒壶查看,“这酒……”
是狄九徽特意准备的烈酒,他就喝了一口,剩下的全留给闫御了。
“哥哥。”
闫御听见狄九徽在唤他,半醉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循声看过去,狄九徽对他一笑,温声细语地问他:“哥哥,再有百年就到你四千岁的诞辰了,哥哥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狄九徽离得他很近,精致的五官在闫御眼前放大,他笑起来是最好看的,温文含情,自有一股神清骨秀的谪仙风流,眉毛、眼睛、鼻子,视线流连忘返地一寸寸临摹,最终定格在他翘起的唇上。
“哥哥,你此生所求的是什么呢?”他如梦境中擅长幻术的妖鬼,迷乱人心智,颠倒三魂七魄。
“我心底最渴望的……”闫御丢掉思考能力着了道,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狄九徽,心口像填满了云逐渐膨胀起来,“我最渴望……能……变回原形。”
狄九徽:“?”
狄九没绷住,“你还惦记这个事儿呢?”
“他们都嘲笑我。”闫御委委屈屈。
白泽和穷奇无论哪个单拎出去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他身为独生子,那种风姿是一点儿没继承到,像麒麟梼杌或者犼他们的后代所遗传到的原形一个比一个好看,就他是个异类,和他们生活了不到三百年他受不了,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
狄九徽啼笑皆非,闫御见状更难过了,心情低落地耷拉着脑袋说:“他们都有,就我没有,你也觉得我不如他们对不对?”
“怎么可能,改明儿咱俩一块儿回去,他们敢笑你,我帮你一个一个揍回去。”狄九徽哄他。
自尊心好强一兽。
把人哄完他还想套话,不料闫御乘着醉意小憩,早已神游物外,狄九徽取出天书又试了试,仍然不对,又是徒劳无功。
他举起编织好的竹篮瞧了瞧,手艺还算可以,虽然比不上观音大士的那只,倒也有模有样,便随手丢进池中,不多时沾水的竹篮飞起,里面装着一尾金灿灿的锦鲤。
果真在这儿。
闫御根本没把锦鲤带走,而是施了禁言术再加隐身术把她藏起来了。
他给锦鲤喂了点浆果,这小东西什么都吃,胃口好的简直不像条鱼,听闫御说和那两条夫妻蛇住一块的时候,要不是水球护着,差点把他们活吃了。
狄九徽叮嘱她:“盯好闫御,他要是见了除我之外的人全都告诉我。”
锦鲤摆了摆尾巴,表示记住了。
闫御嘴够严实的,喝醉了都不肯说,滴水不漏,狄九徽把他安置好后出去散心,他想找些别的法子再试,漫无目的溜达着就到了天庭,巍峨屹立的南天门前,四天王正在值班。
四个里面只知道傻乐的增长天王率先与他打招呼,他没心没肺地笑道:“闫御没和你一起来啊,往日你们同进同出,跟彼此的影子似的,今日怎么不见他?”
持国天王抱着琵琶接话:“昨日我见了,就在这附近。”
狄九徽看他,问:“闫御昨日来过?”
“不止昨日,得有多久来着……”增长天王记性不好,皱着眉艰难思索。
“三日。”广目天王简短地补充。
“对对,三日!”增长天王一拍脑门猛地想起来,“这三日他一直在附近转悠,天书片刻不离手,我还挺纳闷的,他不常出来走动,偶尔来天庭一趟也是同你一起,怎么这三天没见你呢?”
狄九徽扯着嘴角勉强一笑,“我有事,脱不开身。”
“闫御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想不到私底下还挺能聊。”持国天王笑道,“我当时看了两眼,他不知道和谁聊得热火朝天,都没停下来过,看上去特别开心。”
他打趣道:“他不会对你变心了在外面另有别人了吧?”
他可真会聊天儿,字字似刀戳进狄九徽心窝子,狄九徽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嘴角往下一压,语气生硬地澄清:“我们只是朋友,没别的关系,他变不变心与我无关。”
抛下这话他重重踩着云径自走了,四天王互相对视一眼,持国天王怜爱地摸了摸琵琶,道:“你们信吗?我反正不信。”
“他在嘴硬。”广目天王说。
“别样吧……”多闻天王过于社恐,等人走了才弱弱说了第一句话。
增长天王乐得呲出一口大白牙,“近距离嗑cp好开心啊哈哈哈。”
身后议论声若隐若现,狄九徽听得烦闷,虽然他不想承认,但闫御难道真有喜欢的人了?
闫御亲口对他说过没有喜欢的仙子,他不信闫御会在这种事上骗他,除非……他喜欢的是个男子?
如此躲着藏着掩人耳目,除了这一个解释,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吧?
狄九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绝对不是喜悦,他低头想了想,扭头去了月老祠。
若想知道是不是,一看闫御红线便真相大白。
第50章 红线
人生来有七情六欲,纵使一饮一啄间豁然开朗,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大彻大悟得道成仙,仍知冷暖解人意,不是块冷冰冰的无心之石,也有斩不断的情感,拔不除的红线。
天规森严,为不被有心之人利用作乱,神仙的红线如同高度机密被月老重重封锁,终年隐藏在只有他一人知道的暗处不见天日,近百年天条渐渐放开,月老懒得花费大量精力维护封印,稍微设置了个权限就随它去了。
狄九徽直奔主题,他很少会来这里,上一次来是嫦娥和玉兔那事,他远远看了一眼,生怕自己万一不小心碰着了弄乱了,将天界神仙全部变成只知情情爱爱的恋爱脑引发祸乱,到时他就是死一百回也难以赎罪。
四面微微浮动纵横交错的红线好似盘丝洞,他战战兢兢地穿梭其中,这里的红线与外面的不同,颜色很浅,大多是淡淡泛着点粉白色,极少看到深红,单论外观也与“线”字不匹配,倒是更接近“丝”,细细一根与头发并没有太大差别。
狄九徽在比较靠里的位置找到闫御的红线,他这条与众不同,颜色比旁的要深上许多,甚至在往殷红靠拢,粗细也从发丝变作了一股线。
好消息是闫御红线没和别人牵上,坏消息是他红鸾星动了。
这红线似血如此惹眼,他不仅对某个神仙动情了,程度看样子还不浅呢。
狄九徽五味杂陈,忽然又拔腿往里走,这里一向是封锁的,月老之外无人能进,他还没有看过自己的红线,不知道会是什么颜色,他想看看。
然而他把这里翻了个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可是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红线。
为什么没有他的?
狄九徽茫然不解。
这里保管着天界所有神仙的红线,但凡生灵,但凡有心,不可能会有遗漏,连玉帝的红线他都看到了,偏偏没有自己的。
身后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重的酒气在靠近,狄九徽像个雕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低着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我曾怀疑过你没有情根。
李青元字字清晰的话电光火石般闪进他脑海,没有情根自然不会动情,自然也不会有红线,狄九徽如梦初醒,接着心底一沉。
他转身看向月老,说:“你如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没有情根?”
月老脑子被酒精磋磨得没转过来,啊了一声,“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仔细找过了,即便是一个刚飞升的小仙红线都整整齐齐地搁在这里,唯独没有我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狄九徽苦大仇深,“原来李青元所言不假,他一早便看出来了,你也知道,就我蒙在鼓里。”
月老越听越心惊,酒渐渐醒了一大半,忙堆起笑道:“你怎么会没情根,你对我有亦师亦父的孺慕之情,对李青元有倾盖如故的道义之交,对素桐有推心置腹的金兰之契,对闫御有万古长青的莫逆之谊,这像是一个没有情根的人能拥有的丰富情感吗?”
“情根指的是爱。”狄九徽纠正他。
月老偷换概念:“你不爱我们吗?不爱天下苍生吗?”
“那为什么没有我的红线。”狄九徽固执己见。
他认定了是因情根而起,月老深知若不让他亲眼看到并确定,这事儿就没完了,便把狄九徽拉出去,远离了盘丝洞他才敢放开手脚。
“你不信我的话可以自己看。”月老手势变动,堪称随心所欲地掐了几个诀,并拢的指尖虚点在狄九徽眉心,有红光没入皮肤,他眼睛一闭,不见黑暗,反倒映出一片葱蔚洇润的水绿。
那是他身体的内部构造,磅礴的仙力流淌,脉络分明若蜿蜒绵亘的江河湖海,情根就长在它该待的地方,不见任何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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