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显塬镇的恶闻似乎也是在昭和三十五年开始传起来的。”应淮序回忆道:“那年我曾来过显塬镇,路过时正好看见了詹府在办丧事。”
“看来,显塬镇的这个恶闻和九星门脱不了干系。”温时卿轻拂着折扇,淡淡道:“白无乾大概想用九星门之事拌住我们,方掌门,销毁蝶阵之事还得你多出力了。”
“明白。”方恒煜答。
“至于九星门和白无乾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还得……”温时卿正说着,一道传音符突然传了进来,落在应淮序的手中。
是姜有仪传来的:“阿蘅,詹家当年的人找到了,城西的戏坊,速来。”
“戏坊?谁教他们去的戏坊?”方恒煜惊呼道。
“行了方掌门,天道都断了百年了,你怎地还是这套腐朽的思想。”温时卿将现代骂人那套换了个说辞放在方恒煜身上,批判他道:“人小孩去戏坊只是为了查明真相,莫要想太多。”
“……”方恒煜被他说得语塞。
应淮序闻言莞尔,从座椅上起身站到温时卿身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走吧仙尊,我们去戏坊。”
温时卿方恒煜两两相视:“……”
两人到时,戏坊的包厢里除熟知的三人外还有一个花甲老人,老婆婆满头白发听戏听得十分舒坦。
见来人,江深上前喊道:“师尊。”
温时卿在那老人面前坐下没说话,一直等到那婆婆听完一曲才开口问道:“阿婆,当年詹家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还记得?”
老婆婆回神看向温时卿愣了愣,答道:“詹家……小姐她……”
“不急,你慢慢想。”温时卿轻声道。
玲娘站在应淮序的身旁,小声嘀咕道:“他还是真是有种能吸引所有人的魅力。”说罢,她看向应淮序:“难怪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应淮序没理会她的胡话,反倒是旁边同样听见她的话的姜有仪和江深垂下头憋笑。
“我本是当年小姐的陪嫁丫鬟,可是谁知小姐到詹家后詹家便开始频繁出事,我劝小姐要当心,小姐却说有詹家在不会有事的。谁知大婚当晚,小姐和詹家公子便一并死在了婚房中。”那婆婆回忆道。
江深不禁疑惑道:“你是你家小姐的陪嫁丫鬟?可这才过去了二十年,怎的……”怎的才过去二十年就已经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那老人苦笑:“那夜詹府上上下下,除了死去的詹家少爷和小姐各个都如同老了几十岁,大家都说是詹家找来了吸人阳寿的妖物。”
所以修真上下如今才找不到一个詹家的人,这几十年过去当年的人大多已故去。
“詹家将两人丧事草草了事,那之后詹家的人便都散了。而我,也没再回小姐家。”
姜有仪疑惑道:“为何詹家不找人帮忙,显塬镇不是有现成的九星门可以帮忙吗?”
老婆婆闻言转身,看向说话的姜有仪:“姑娘说的可是九星门?老身耳背了,不太听得清。”
“对。”姜有仪答。
“詹家当时确实找来了九星门的仙君帮忙驱邪,只不过就连九星门的仙君也无能为力,当时似乎还来了一位很厉害的仙君,只是不知为何,那仙君只来了一日便走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鎏清。”应淮序淡淡道。
老婆婆听见他的话,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对!当时有人似乎喊他什么鎏清仙尊!”
温时卿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你可曾听闻为何这詹府后来竟然成了凶宅?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老人思考了片刻,答道:“詹家宅院被卖过很多次,每次主人家休息的那天晚上都会发生一些怪异的事,不过是第二天新主人便火急火燎地搬走了。大家都说大概是那对新婚夫妇的怨气太深,现在都成凶宅了,所以才没人敢来住。”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了。”老婆婆正说着,外面又唱起了另一出戏曲,老婆欧珀听得格外入迷。
温时卿看着她,轻声道:“今日还多谢你为我们答疑了,为表谢意我可帮你重回年少。”
听见她的话,老婆婆倏然转头,有些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
温时卿安抚她道:“不必惊慌,我们是九星门的修者。”
老婆婆迟钝地点了点头,试探问:“你、仙君当真能让我重回年少时?”
温时卿笑了笑,手里晃着那盛着半盏茶的茶杯,垂眸答道:“只是容貌又有何不可呢?”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可就算是留住了那年少朱颜,又怎会留得住那飘零的花。
那老婆婆当然是接受了温时卿的谢礼,那姑娘恢复容貌后先回的便是詹家。直至黄昏她才从詹家出来,出来后她不过走了几步路,便倒了黄昏的大街上。
姜有仪和江深见她倒下立马就跑了过去,想救人,却发现人早就凉透了。
温时卿走到两人身旁,安慰道:“本就是已死之人,不必伤怀。”
“?!”两小孩儿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温时卿。
应淮序走到他身旁,接话道:“她应该是有人特意派来的,要把这一切告诉我们。”
也能那怪当年詹家的人都死了,仅剩的一个还让他们找到了。
“白无乾?!”两人道。
温时卿应了一声,淡淡道:“把她葬了吧,葬完早些回去休息。”说罢,温时卿便转身与应淮序一同离开了詹府。几人把人安葬后,也一并回了九星门。
显塬镇被黑夜笼罩,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出现在詹家的门口。
【作者有话说】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王国维《蝶恋花》
第47章 显塬恶闻(三)
“你捏疼我了。”
夜色将整个显塬镇笼罩, 子时的显塬唯余夜间的蝉鸣声,一道沉闷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一份寂静。
城中詹家府邸那道久久未曾打开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颀长着黑色长袍的人走了进去。
月光洒在那人身上, 照亮了他的脸庞。皓白的月光让他本就白皙的脸几近透白,挺巧的鼻梁之上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翕合, 温时卿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皎洁的满月, 径直朝着詹府的主宅走去。
这宅子已经很多年没住过人,目光所及之处是满是荒芜, 地上和墙上堆积满了尘土。地上那些尘土薄厚不一,不难看出是脚印。
温时卿一直走到主宅前才停下了步子, 原本空荡荡的手上多处来一把锋利的剑。他扫了面前的宅子一眼, 抬起脚朝前走去。
主宅的门下落了许多的灰,反倒是门上只剩下薄薄一层。温时卿微微眯眼, 抬起手轻轻挥袖将门打开, 在一只脚踏进去的一瞬间拎着剑的另只手, 刹时朝屋内扫去。
一柄刀刃横空出现抵住了温时卿的一击, 昏暗中, 两人目光相对, 对方在看请来人后骤然收力。
温时卿看着对方勾了勾唇角,在对方收力的一瞬间猛然发力, 把对面击得撞在了墙上, 散落异地的灰尘。
温时卿片头咳嗽了两声, 转身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说的歇息是来詹家主宅?魔尊真是好癖好。”
应淮序从地上站起来,对他这个说法十分不满, 眉心微蹙反驳道:“你不也来了?”颇有一直在责怪温时卿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味。
温时卿不理他, 转移话题道:“你是从正门进来的?”
应淮序给自己身上下了一个清洁咒弄干净身上的那些尘土, 摇了摇头答:“我用瞬移术来的, 直接便到了这主宅的门口。”
温时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周围环顾了一遍突然道:“这个宅子荒废了快二十年,倒是还算干净。”
应淮序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莞尔道:“你觉不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和当初在司马家的祠堂特别像。”
当时在长都港的时候,也是温时卿和应淮序一前一后到了那个祠堂,然后两人真刀实枪的打了一场,一不小心一起掉到了密室里。
“这间屋子里有密室么?”温时卿问道。
应淮序却摇了摇头,答:“我找过了,没有。”
温时卿没质疑,缓缓在屋内走着,突然回头问:“他们成亲的流程具体有哪些?”
“你不知道?!”应淮序恰好走到了温时卿的身后,身前的人骤然转身对上了他的目光。
温时卿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应淮序也看着他,神色有些怪异。他还没来及问应淮序怎么了,就听应淮序道:“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从前你告诉我的,你失忆竟把这些也忘了?”
他记得法术却忘了常识?
温时卿沉默了片刻,佯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淡淡答道:“不重要的都忘了。”说罢他就要转身,他的肩膀却被人捏住。
应淮序紧紧捏着他的肩头,盯着他的眼眸凑上来几近咬牙切齿地说:“什么叫,不重要的都忘了?”
“……”本意是想靠这句话含糊过去,温时卿没想到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他偏不解释。他说的也没错,忘掉的确实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让自己活下去而已。
他抬眸与应淮序对视,那一双桃花眼里的眼眸带着些许的猩红,死死盯着温时卿,偏偏他的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让看着他的人更加恼火。
肩膀上的手愈发用力,应淮序继续逼问:“回答我的话,温时卿,什么叫不重要的都忘了。”
温时卿冷笑了一声,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你听不懂人话吗?要我回答什唔……”他话还没说完,捏着他肩膀的人倏然凑上前,他便被对方用唇堵住了嘴。
“……”温时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应淮序捏着肩膀狂啃,唇瓣被咬得生疼,舌趁着他说话时微微张开的嘴长驱直入,吮得他舌根发麻。
温时卿抬起手猛地推开面前的人,皱着眉怒道:“你疯了?”
“我没疯。”应淮序盯着他答了一句,二话不说又凑上来继续新一轮的“进攻”。温时卿肩膀被捏得生疼,他轻轻咬了一下对方的唇瓣,待对方的动作轻下来后主动回吻了片刻,片刻后分开轻声道:“你捏疼我了。”
两人在昏暗的屋子里对视,应淮序沉默地看着温时卿微微张开的唇,放在他肩上的手缓缓松开。那一刻,温时卿便知道自己得逞了。
他后退着对应淮序说:“先干正事,我们得……”温时卿说话的声音一顿,在意识到什么之后他瞳孔骤缩,看向对面的应淮序。
后者同样也感受到了,两人对视异口同声道:“此处有阵!”
橙黄色的光将屋内照亮,窗外吹来的晚风吹得烛火摇曳。应淮序走到温时卿身旁,抬手掀开了放在屋子正中间的圆桌,温时卿随即挥手注入一股灵力,地上便出现了一个散发着银色微光的符文。
“这是什么阵法?”应淮序不禁疑惑。
事实上温时卿也没见过,他仔细打量了片刻道:“这里是阵眼,整个詹家才是一个完整的阵。”
“这阵若是不仔细看倒是像用来辟邪的,但若你仔细看又发现辟邪的阵法和它又大有出入。”应淮序仔细看着那阵眼,转头看向温时卿:“显塬镇恶闻的来源大概就是和这个阵法有关。”
温时卿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道:“此阵法除了主宅这处阵眼外,周围的五座宅子应该就是它的其他阵脚。”
“要破了此阵吗?”应淮序问。
温时卿笑了笑答道:“当然不破,引我们来此处的人难道只是想让我们破了这个阵吗?”
当然不是。
“既如此,那我们遍遂了他的意,入阵。”温时卿看向应淮序,两人的目光相对,四周的烛火骤然熄灭。在一片黑暗中,温时卿用仅仅是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应淮序的耳畔道:“你听见了吗?外面有人在喊我。”
他听见了,他一早就听见了,他们都听见了。
昭和年初,显塬镇来了家富贵人家,于城西建詹家府邸。詹府极大,除了主宅外还有五个宅子分别坐落在主宅的四周。詹家搬过来的那一年,邀请了整个显塬镇的人去詹家府邸吃席。
也是因为此,众人才得以一揽詹家府邸的风光无限。詹家也因此才得了友好和善的名头。
詹家除了家主外家丁颇多,甚至赶得上大半个显塬镇,家主和他的妻子只有一个儿子,在詹家公子弱冠之年,他便双亲尽失。
再后来詹家公子又娶妻,如他上一代一般,在剩下唯一的独子满弱冠之年,双双死去。
显塬镇的人都觉得这詹家招了诅咒,但是没人敢说,偌大的詹家没人得罪得起。况且詹家每任家主都格外仁慈,每年给镇上分发粮食,众人便觉得就算这个詹家历届家主都如此仁义,就算是有诅咒又何妨?
那一年昭和三十五年,詹家的家主又到了成亲的年纪,要嫁进詹家的是谈家的小女儿谈怡雯。镇上没人听过谈家,只曾听谈家小女儿和詹家家主是真心相爱。他们家的家丁还说,那谈家小姐美若天仙,和家主詹元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詹家历代家主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显塬无人不知,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谈家小姐。所以在谈家小姐来显塬的那天,谈家门外万人空巷,只为一睹谈怡雯容颜。
“家主,谈家小姐就要到了!”
一道声音传入耳蜗,温时卿骤然睁开眼,在他同应淮序说完话后便失去了只觉,再醒来时已是当下。
温时卿直起身环顾四周,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旁笑眯眯看着自己,而屋内极其干净,屋外由黑夜变成了白昼。
“家主,谈家的小姐就要到了,詹家门外围满了人,都想看看咱家未来的夫人究竟是何等美丽动人。”那年轻人继续对温时卿说道。
身体似乎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温时卿听见自己开口说:“随他们去吧。对了,阿起,怡雯宅子的一切都布置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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