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苏南有点担心过度,很怕摔坏他,暗暗捏了把汗,无奈道:“视线没离开过你一秒,你说能不能接住?”
江温辞嘿嘿笑,摔了还挺开心。
这时,隔壁再次传来余洵几乎要哭出来的呼叫。
“救……救命,哥哥……救救我……江温辞……哥哥……教练先生……”
他脚下两块板又从A变到11,以至于他在平地都控制不住双腿,往前挪一寸,两腿距离就分开一点,原地表演劈叉。
两根滑雪杖被他当拐杖使,企图借力合并双腿,努力又心酸。
江温辞看他拄着两根棍子往前挪,快把功德笑没:“两驱变四驱,你挺行啊弟弟!”
余洵:“……”
摔倒后,余洵气愤抓起一团雪,捏紧砸向就没停止过笑话他的江温辞身上。
又练了几个回合,江温辞终于抱起单板,喜滋滋跟着余苏南上了高级雪道。
缆车上,江温辞嘴巴很毒:“你去干嘛?摔得像只大猩猩,小朋友就该乖乖留在初级道啊,瞎凑什么热闹。”
“我去看我哥。”余洵已经对江温辞免疫,“我不是小朋友!”
江温辞懒洋洋挨着余苏南,吊儿郎当勾唇:“你是爱哭的小屁孩。”
“……”
几分钟后,江温辞站在接近顶峰的高级道出发点,向下一瞅,隐隐兴奋的同时,两条腿居然有点软。
这坡度太他妈陡了!
差不多适应了高级道的前后刃推坡后,江温辞慢慢摸索到门路,一路滑下去十分顺畅。
难度增长令肾上腺素狂飙,虽没有什么难度高超的花样,但好歹也没再摔跤。
“他刚学就敢上高级雪道?”
傅景眯眼,遥遥看去。
山谷间驰骋的人已经很熟练,S形冲刺的速度宛如破空利箭,身姿既帅气,又仿佛有种不服来战的嚣张挑衅感。
风格很江温辞。
“以前玩过双板,单板不是很熟练,今天下午学了点刻滑皮毛。”余苏南那表情,说得倒是谦虚,实际上掩饰不住的骄傲。
“阿辞腰腹核心力量不错,学东西很快快,有的人学几年也学不好,”秦望似有所指,战术停顿,再继续说,“他有点天赋,当然,你教的也好。”
第104章 帅哭了
“是啊,主要是苏南你教的好,不像某些人,教几年也教不会。”傅景也似有所指,战术停顿。
几秒后,傅景又继续道:“话说回来,你耐心可真够变态的,在初级道待一下午,我记得你以前连中级道都不愿去。”
余苏南一挑眉:“有这事?”
傅景一愣,倏而摇头:“啧啧,这狗粮洒的,行吧,当我没说……你不玩?趁机圈个粉啥的,江温辞估计得爱死你。”
余苏南目光就没收回过,时刻注意江温辞的动向和轨迹,敷衍回答:“晚点。”
休息了会儿,见江温辞滑得那么简单丝滑,傅景还真不信邪,也想继续玩。
秦望嘴上说某人教不会,可看到某人起身,也立马自觉站起起,抱起滑雪板,继续勤勤恳恳担任私人教练。
高级雪道人少,零零星星滑下来几人。
山顶的风格外寒冷,吹着哨子从耳边掠过。
傅景和秦望一前一后冲下来,江温辞推开雪镜,呼吸间带起一阵白茫茫雾气:“我算是发现了。”
待秦望停到身边,他气喘吁吁得出结论:
“滑雪这东西,从你跳起来开始,到最后只要你还能站起来滑着走,中间不管发生什么,都算你整的花活儿,反正也没人看得出,大家只会觉得哇塞这家伙好牛逼!”
秦望深觉有理,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江温辞望向几乎拿屁股蹭下来的傅景:“你说你何必呢,挺好一人,非想不开。”
傅景:“……”
“对了,余苏南怎么没下来?”江温辞看了圈,没见到人。
余洵朝上面一指:“来了。”
江温辞茫然回头。
猎猎寒风中,只见一道黑色身影于半空中跃然而出,呲溜甩起满天雪尘。
江温辞愣了下,随后瞳孔倏地放大,绽放出惊艳的亮光,头一回直观感受到,余苏南身上真的拥有无限魅力。
纷纷扬扬的雪粒仿佛在半空中炸开一般,轰然占据全部视野。
而那道身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滚滚雪尘中冲出,转眼呼啸飞至半腰。
滑雪镜漆黑闪亮,即便面目被遮去一半,江温辞也能仅凭身形轮廓认出余苏南。
他一下便看呆了,眼神瞬间沦陷,忍不住紧锁住那抹身影。
同时也强烈感受到,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似乎是在燃烧生命般的自由和疯狂,令人倍感震撼。
余苏南连外部护具都没穿,一身黑色挡风服,各种技巧游刃有余,前刃和后刃压下去都能摸到雪,而且看起来还很轻松。
扑面而来的明明是一股浓浓黑式暴力,但他在空中旋转时,又很丝滑优雅。
水平对比简直不要太残忍。
每次江温辞都以为他要摔出去,但每次他都平地而起,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又失控,实在令人着迷。
看到一半,秦望忽然感叹道:“他倒滑转身竟然都不卡刃。”
傅景微微一笑,似乎早就司空见惯:“刚刚那个,nollie720又接了个720,double720,真野,职业滑雪运动员都很难做到吧,秦望你行吗?”
“……”不知道这位祖宗又怎么了,秦望噎了下,尴尬地咳嗽一声,“试试吧。”
其实秦望也没什么机会滑雪,跟江温辞差不多,只去过一次长白山和一次将军山。
江温辞没想到余苏南能这么厉害,深藏不露也藏得太深了。
被惊艳和震慑到的同时,注意力忍不住往别处分散了些。
刚刚在空中侧翻时,余苏南露出的那截精悍腰腹,那一晃而过的腹肌,简直就是夺命三郎的弯刀啊。
看得人眼馋。
定了定心神,江温辞强行把注意力拉回主题,问:“他滑雪学了多久?”
余苏南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投入,但能滑成这样,肯定也摔过很多次。
江温辞忽然有些心疼。
傅景道:“两三个雪季吧,他运动细胞很好,我记得他以前一个人去过阿泰勒玩直升机滑雪,有时候冬天会去欧洲滑双黑,就是专家级雪道,像是陡峭断崖和狭窄山沟,国内比较少见,那玩意儿可真是极限运动,无异于玩命啊。”
江温辞:“……”
江温辞一时没吱声,心跳得很快。
不经意瞥见余洵举着个手机在录像,他后知后觉,也赶忙拿出手机。
他不是个对生活琐碎细心的人,很多东西在记忆里从鲜明生动到变淡再到模糊不清,他都没想过要用什么去记录。
但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强烈冲动——
往后跟余苏南在一起的每一天,一起做过的每一件事,不管事大事小,点点滴滴,他都要好好记住,再过十年二十年都不要忘记。
于是等余苏南滑下来,看见的便是几台手机怼着他狂拍狂录的画面。
他刹住脚,抬手推开滑雪镜。
一双精致眉眼随之露出,先是带着冷意盯了圈捂住手机惊呼的路人,再转个头,现场变脸,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地看向江温辞。
后者结束录像,宝贝地把视频收藏保存,再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笑得眉眼弯起:“真帅,不愧是我男人。”
一句话哄得余苏南简直不要太心花怒放。
三两步过去,抽出他夹在臂下的手套,不由分说拉出他的手给他戴上:“这里零下二十多度,你脱手套干什么?”
“这不为了记录美好生活。”
江温辞见他靠得近,把手机揣回兜后,忍不住凑上前,在他脸上亲了口,由衷感叹,又做作又深情:
“真的好帅,都要把我帅哭了!”
“咳咳!”
生硬的干咳中断两人直冒粉红泡泡的甜蜜氛围。
刚刚没发现,旁边还有个余洵,立在一旁宛如几千瓦的电灯泡,格外锃光瓦亮。
余洵指着自己鼻头,忿忿不平:“你们能不能关照一下未成年?不要总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好不好?”
江温辞勾唇一笑,变本加厉抱住余苏南,更加亲昵地蹭,挑衅道:“那你躲远点啊,别看。”
余洵:“……”
余洵表示,真的没眼看。
第105章 多久没哭过了
天幕渐渐暗下,天光隐没,夜间雪场依次亮起灯,蜿蜒浩瀚。
山巅之下,依稀可见温泉山庄斑驳暖黄灯光,星星点点洒在半腰。
“跳刃时先调整好重心,再去找换刃时机,待会儿我会跟在你后面全程指导,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余苏南絮絮叨叨说了不下三遍,千叮咛万嘱咐,都要把江温辞念烦了。
他把滑雪板往地上一扔:“好了好了,实践才是王道,纸上谈兵顶个毛用。”
余苏南跟着蹲下,给他穿固定器:“你要再摔,我们就回去,等明年再来。”
“知道了,这不有你在后面看着。”
“这种速度我光用眼睛看有什么用?要摔还是得摔,况且你一滑出去,就跟脱缰野马似的,谁拉得住你?”
江温辞:“……”
江温辞无话反驳。
低头看着给自己认认真真穿固定器的人,他突然抬手,托起余苏南下巴,再一把推开罩住他半张脸的雪镜,跟他四目相对。
江温辞眉目一软,轻声问:“以后你再去阿泰勒,或者瑞士马特宏峰,能带上我么?”
从以前开始,江温辞就发现,余苏南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以为是因为转校,不太能融入新环境所致。
后来发现,其实余苏南生性便是如此。
仿佛自带隔离光环,导致很多人连跟他说句话都不太敢,而且他好像也并不在意这些。
但江温辞决定,以后不管余苏南去哪儿,他都要陪着。
一想到余苏南曾经像是没有感情和牵挂地去世界各地玩命,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揪了把。
一种跨越时空的心疼兜头将他罩住,后悔没早点认识余苏南,后悔没早点走进他的世界。
占地近四百公顷的巨大雪场亮如白昼,无数白色灯杆穿插树林之间,灯光穿透夜间薄雾,将山林照得蜿蜒曲折。
傅景和秦望下中级道去了,余洵也跟着教练回了初级道。
高级道人烟稀少,也越来越冷。
江温辞在前面滑,听着后面忽远忽近的声音指挥,全神贯注控速再折叠。
所有景物光速擦肩而去,疾驰而过的风隆隆灌来,隔着头盔变得斑驳沉闷。
汗水混和雪水在脸上流淌,速干衣湿了好几遍。
S形路线转过靠近山谷那侧,他往下压时有种直觉。
这回摸雪好像能保持平衡不摔。
可正当他要弯下身去,余苏南说话声突然在风中嘎然中断。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快得几乎在千分之一秒内发生,他的眼睛连一帧清晰画面都无法捕捉到,完全错愕不及。
有什么东西毫无征兆在身后重重相撞,猝然炸开的巨响穿透头盔钻入耳膜。
随即一道残影刷地从身侧掠过,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超过他轰然冲向前方,呼啸着偏离正道,往护栏网之外撞去。
江温辞很快意识到,那是护在他身后的余苏南,心跳几乎在那一秒停止。
他登时失声惊喊:“余苏南!!”
高山滑雪时速可高达一百多公里每小时,一旦失控撞上根本停不住,可能造成严重伤害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没技术还非逞能的狗崽子连累余苏南,巨大的冲撞力令两人眨眼翻滚滑出几百米。
高速之下身体仿佛化作不知疼痛的利刃,瞬间撕裂开护栏网。
扬起的雪粒和沙土暴雨般四射,紧接着两人一头狠狠扎进旁边地形奇诡的山谷。
几秒后空气死寂。
惊心动魄的画面悉数倒映进入江温辞猝然间紧缩如针的瞳孔深处。
紧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恐惧和惊慌,铺天盖地朝他压来。
刹那间他全身像是没有一滴流动的热血,脸色煞白,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雪地面残留下两道扭曲狰狞的滑痕,护栏网整面扯破,山谷间景物在路灯下浮现灰白色清晰轮廓。
江温辞从破裂开的护栏网一头钻出去,顺着痕迹拨开积满雪的灌木丛,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余苏南身边。
“余苏南!”
他扑上去,把余苏南小心翼翼从雪地里翻起,咬住手套飞快脱去,手指发着抖掀开余苏南雪镜,拂去他眼睛上沾的雪粒。
骤然间,江温辞呼吸都要停住。
只见余苏南双目紧闭,大片血迹濡湿他脸颊和侧颈,不知道哪儿流出的这么多血。
江温辞眼眶顷刻通红,惊慌失措又不敢轻易触碰。
屏息去摸了摸余苏南脖颈,感受到温热微弱的脉搏跳动,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坠下一截,徒然安心一些。
他跪坐在余苏南身边,将陷入昏迷的余苏南很小心挪到怀里抱紧,尽管极力保持冷静,他声线还是明显颤抖:
“别怕,别害怕余苏南,没事的,我这就打求救电话,没事的,不会有事……”
多久没哭过了?
江温辞抬手胡乱擦了把眼睛,有滚烫液体落入掌心。
拨号码的手指抑制不住频频发抖,数字映入眼帘越来越模糊,眼眶酸胀到灼热。
幼儿园之后吧。
从不需要靠眼泪来换取零食和玩具,以及不用靠哭泣来博取关注起,他就没再掉过一滴眼泪,更没有为某个人狼狈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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