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想搜,大可以去搜。”男人讥讽地看着燕南叙,“若东西在我府上,那我便任你处置!”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燕南叙收回了格挡的扇子,啪地打开,心情极好地在胸前微微扇动,“小月儿,那我们便去他的屋子搜。”
随着两人的走远,后边的一群人蜂拥而上,都快把梅苑的门槛踩塌了。
燕南叙却视若罔闻,悠哉悠哉地走进了男人的房间,像模像样地在床榻上翻了几翻。
“公子。”南河月有些急了,“你就任由他们翻动么?那群人明明是有备而来,恐怕……”
没等他说完,燕南叙便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霎时间,南河月只觉得眼前有金光掠闪,下一刻,他就见到一块赤玉做成的玉佩,正躺在自家公子的手心。佩面上还沾了些泥土,但瑕不掩瑜,不难看出,这必然是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南河月深吸一口气,哑然,“公子,这玉佩真是你偷的啊?”
燕南叙没说话,将玉佩扔到他的手里。
南河月皱着眉,翻来覆去地将玉佩察看了几圈,也没看出个究竟,甚至还有些郁闷,“公子,这玉佩还没我上次给你找的那块好呢。你连我的都没要,这……”
闻言,燕南叙忍不住地嗤笑出声,用扇柄往他额头上重重一拍,“你傻不傻呢?你公子像是能认清三小姐闺阁在哪的人么?”
南河月迟疑了几刻,“也是。那这玉佩……”
“从那盆牡丹里掏出来的。”燕南叙挑着眉,邪邪一笑,“没办法,你公子现在在王府可是大家的眼中钉,谁都想来踩一脚。”
“那怎么办?把玉佩还给三小姐?跟她讲明事实?”
燕南叙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好笑道:“你方才没听那人一口一个三小姐么?明显是三小姐从中作的梗,你还去找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找他,那,那找二殿下?”南河月纠结,“我看这几日那二殿下不是有意拉拢公子么?公子跟他说,他总会帮您的。”
“他?”燕南叙挂于嘴角的笑容又一次猛增,眼角下方的那块朱痣都跟着灵动了起来,“你那二殿下才更不靠谱。”
“啊?”
“梅苑离他的南苑并不远,我这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你觉得,他会不知道么?”燕南叙笑着摇了摇头,“可直到刚才,他都一直没有现身。这家伙,分明就是在装死。”
又是在考察他吧。
想着,燕南叙摩挲着系在玉佩上的绳索,绕在左手手指,并以之为支点,勾着绳索将玉佩转了几圈,嘴角勾起几丝深不可测的玩味。
南河月不解地皱起了眉毛,“为什么?我们现在不是他的人么?”
“谁是他的人了?”燕南叙啧了一声,“你是我的人,我是师傅的人,跟他祁玄晔有什么关系?”
南河月蹙紧的眉毛顿时蹙得更深了。
“他不过是想以我之手,解决一些事,无聊又幼稚的考察罢了。”燕南叙手腕一动,纤细的扇子又在他的指间翻来覆去地转了几圈,“罢了罢了,看在他还得给我买豆沙奶黄包的份上,帮他一次吧。小月儿,走了。”
“啊,哦,是,公子。”
……
夜色融融,漫天的星斗有如被夺了自由的小兽,闪烁着的精光恍如不停流淌的泪,它们拼了命地挣破开令人窒息的黑幕,探出了晶亮的脑袋,大口地喘着息,呼出的气便成了纤薄迷离的云彩,滞缓地飘在夜幕之中。
夏日的夜晚也不失暑气,空气始终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掐得人呼吸困难。
等燕南叙和南河月一前一后地回到梅苑前时,人群还在对房间进行地毯式的搜索,阶前尽是被翻出来的泥土,可见似乎并没有在对应的地方,找到对应的东西。
燕南叙勾了勾唇角,见状,南河月抓着玉佩,立刻跨步向前,用嘹亮得足以震破云霄的声音,吼道:“好一场贼喊捉贼!你们都仔细瞧清楚了,我和公子从他的房间搜出了什么!罪证如山,你可认罪?”
南河月是习武之人,用的是丹田气,声音响亮,而众人们又醉心搜寻罪证中,本就焦躁,这下被这么一嗓子给吼了,无不猛地一怔,同时被唬住了,便急急将头扭转。然而,当看见南河月手中举着的那枚玉佩时,本就惊惧着的人们,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变故。
“这,这不是三小姐的玉佩么?”
“怎么会在那个婢女的手中?难不成,难不成真是李五偷的,贼喊捉贼?”
“我们都被当枪使了?”
找了半天都没找着玉佩,男人本就慌了,这下看到本应被自己埋在土中的玉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南河月的手中,慌乱之意更甚。而如今,眼瞅着一心向着自己的人群,开始动摇了,更更是慌乱得不行,几乎昏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你少血口喷人了!你这贼子,偷了三小姐的玉佩,居然还想冤枉我?荒唐!快把玉佩给我!”男人连忙冲上前,想要将南河月手中的“罪证”抢走。
第十八章 恶霸
他低估了燕南叙,更低估了南河月,不等他靠近,南河月已三下五除二地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缚住,并强逼着他跪到在地。
“你,你松开我!”男人被这压倒性的武力压制吓住了,连声音都在颤抖,“玉佩不是我偷的,我在王府工作了二十余年,对三小姐更是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偷盗这种事情?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三小姐!三小姐知道的,不可能是我偷的!”
闻言,燕南叙笑了笑,着一身白色的衣衫走在黑夜中,再配上他病白却又绝代风华的脸庞,让人忍不住地产生,这莫不是鬼魅临世了吧的错觉。
“叔叔,这是你说的。”燕南叙慢吞吞地走到了男人面前,缓缓蹲下,掐着他的下巴,强迫着他直视自己,嘴角浮着吞噬众生的笑容,“人证不可靠,物证才是唯一证据。如今,物证都摆在你面前了,你却还想着狡辩。怎么,这御南王府的规矩,就是这样么?”
此话一出,方才还窸窣的人群,顿时寂了。
他燕南叙诡辩什么,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提起御南王府的规矩……御南王府乃武官世家,府邸规矩有如军营严厉,如今冷不丁地被提,他们不过一介仆从,怎敢胡乱辩驳?
“我来王府不过三天,可叔叔,却是二十余年了。”燕南叙薄唇蓄着纯良无害的笑容,桃花般漂亮的眼眸地却尽是邪魅诡异,让人心悸畏惧,“别说我连三小姐闺阁都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到了,那玉佩乃祖传宝贝,三小姐必然藏得严实,且阁中婢女人来人往,我又怎能在短时间内轻易找到呢?”
“若不是对三小姐闺阁构造了如指掌,以及对三小姐作息、闺阁仆从婢女的打扫时间烂熟于心,平常人又是怎么能轻易偷到手呢?”燕南叙语气虽淡,但萦绕在眉梢间的那股杀气与嗜血之意倒不是虚的,“叔叔,至此,你还想冤枉我么?”
事已至此,男人已经害怕了,对上这样一介心思缜密、宛如修罗的鬼魅,哪个正常人能斗得过?他就不该财迷心窍,这哪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啊?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冤枉你。”男人终于知道了惧怕二字何写,果断地软了傲骨,哀求道,“都是三小姐指示我的,是她看不惯你,让我把玉佩放到你的房间,陷害你,让你滚出王府的,与我无关啊。我跟你无冤无仇,这事你不能怪我啊……”
“放肆!”这时,人群中猛地爆发出一道娇呵,“我家小姐何时指使你这么做了?你不要恶意中伤!”
燕南叙挑了挑眉,循声回头,恰巧与那位婢女装束的人对视了。
如果他估计得没错,这必然是三小姐的人了。
燕南叙弯了弯唇,还知道混个眼线进来,看来还不算太蠢。
“你,你怎么能这样!”见婢女竟把关系撇清了,男人急红了眼,一阵用力,居然将南河月挣开了,死死地抱着燕南叙的小腿,哭诉道,“这明明是三小姐让我干的,给为了我足足二十两银子呢,那钱……对,那钱还藏在我枕头底下呢,公子,燕公子,你可以去枕头底下看看,就知道我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南河月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重新将人抓住。
燕南叙瞬间冷了神色,面露嫌恶,拍了拍衣摆的脏污,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扩散着,“事到如今,还想拖三小姐下水么?”
“我没有撒谎,真的是三小姐,是……”
不得他说完,燕南叙倏地蹲下了身,凑近他的耳边,冷眸一扫,“三小姐给了你几十两银子,你都眼睛不眨地出卖她。倘若放过你,以后府里有人效仿,被人出更高的价杀人,他们岂不是也照做了?所以你觉得,我能放过你么?”
闻言,男人的脸陡然变得灰白,仿佛一朵终日见不着阳光的花儿,几近枯萎,两片唇瓣也在须臾间褪尽血色,像寒风中的枯枝败叶,瑟瑟发抖。
燕南叙从蹲姿转为站姿,负手而立,昔日含情的桃花眼也变得愈发冷冽,那枚朱痣仿佛被数尺深的冰雪掩盖,凛冽阴冷。
“以你们御南王府的规矩,一般如何惩治府内偷窃者?”燕南叙将目光转向那堆不敢吱声的人群,扬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皆被燕南叙所镇,不敢出声。这时,先前说话的婢女走了出来,看了男人一眼,又看了燕南叙一眼,朗声:“五十大板。”
燕南叙点了点头,像是觉得不够,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那若是污蔑旁人呢?”
婢女想了想,说道:“一百大板,并驱逐出府。”
闻言,燕南叙轻轻应了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么都没在想,追问:“若这旁人是王府里的主子呢?”
这一次,婢女回答得便不似之前快了,她秀眉微拧,像是不愿承认王府有此疏漏,可默了良久,还是只得摇了摇头,“并未有对应处罚。”
听到这话,燕南叙倒是终于满意地弯了弯唇角,但目光却厉了起来,寒光乍现,就像是空中最狠厉的秃鹫,不沾世间任何情感。
“那今日,我便在这替王府立个规矩。”燕南叙的笑容冷冽,如冰封千年的冷剑,寒气逼人,“小月儿,有刀么?”
南河月点了点头,一手制着男人,一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燕南叙。
兴许是被燕南叙的阴狠所震,又或许是被南河月手中的匕首所慑,总而言之,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无人敢说一句反对。
“不,不要过来,不要——”男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仿佛预知到了自己的未来,开始不停地挣扎起来。
可南河月是何许人也?岂是那么轻易应付的?
在他的钳制下,男人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持匕首的燕南叙靠近。
“啊——”
在这一炷香里,惨叫声就没有停下来过,惊扰了藏匿在林中的鸦雀,全府的鸦雀无不振翅而飞,逃命似的飞向远处。
血腥味斥满了空气,也由此惹来了不少盯梢良久、虎视眈眈的血性野兽。
在燕南叙面无表情地准备进行下一刀的切割时,惨叫声忽地湮了,被南河月禁锢的男人终于断了气,也终于结束了这一炷香的煎熬。
燕南叙的眼也染了猩红的艳色,他盯了男人几刻,便随意地将匕首扔到了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肩椎。
活动间,似乎是瞥见了不小心沾上自己白衫的浊血,他不由地皱了皱眉,面露不悦。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尚带着未睡醒却刻意的慵懒之意。
燕南叙侧目一看,正是姗姗来迟的祁北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燕南叙勾了勾嘴角,没理睬他,而是转向已经面露惧色的那群人,冷道:“无论是在哪,叛主,都是最重的罪。轻则掉脑袋,重则株连九族,妻离子散,在这里,亦然。所以往后,若有人胆敢叛主的,下场,就会像他一样,懂了么?”
众人点头如捣蒜。
“咦,血怎么这么多呀?”见燕南叙不理他,祁北穆便凑了过来,佯装疑惑地探了探脑袋,提着衣摆,小心翼翼地跳过那一滩滩的血,蹦了过来。
燕南叙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笑意不减,“死了个人,没法不出血。”
“啊,死人了呀?”闻言,祁北穆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又拧了拧眉,追问:“可是哪家的恶霸惹出了事?”
看着这位装模作样的二殿下,燕南叙忍不住地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还有哪个恶霸?这府里能被称为恶霸的,除了你二殿下还能有谁?
“二殿下。”燕南叙不解释,三小姐那婢女便鼓足了勇气,犹豫了一会儿,出声道,“是李五,偷了三小姐的玉佩,栽赃嫁祸给了燕公子,最后还反咬三小姐一口。燕公子看不下去,说要给王府立立规矩,这才……”
祁北穆方才说的那一席话,意思已经明摆着是向着燕南叙了,因而,这时候答任何话,都需要分外斟酌。
“立规矩啊?”祁北穆挑了挑眉,“立规矩好啊,有错本就该罚。你们啊,发生了这样的事,一个两个怎么都不知去南苑禀报我?居然还劳烦怀瑾出手?怀瑾身子骨不好,要是在处理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你们该当何罪?”
话落,众人纷纷害怕地低下了头。
一个燕南叙已经让他们怕得两脚发颤了,这会又来了个媲美修罗的二殿下,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立规矩倒是小事。”燕南叙扭了扭手腕,余光朝洁白的衣摆一瞥,淡淡道,“就是衣服弄脏了,难洗。”
“不过是一件衣服,这有何难的?”祁北穆大手一挥,正当燕南叙以为他要花钱给自己买新衣服时,下一刻,便听他高扬的声音响起,“脱了,本殿下亲手给你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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