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灯不客气了,那我可看啦。
微风徐徐,扬起发丝,温暖的空气裹挟着身体。
雪灯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咸腥的海风:
“大海是我家,我爱我的家。”
萧衍却觉得这句话稍有古怪。
以前的雪灯可不喜欢大海,当时裴澄屿事件一出,自己质问他,他好像说了句:
“好啊,那我去跳海证明清白,想不到我讨厌了半辈子的大海,最后却要葬在那里。”
他犹疑地打量着雪灯。
应该没什么的,人的喜好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这很正常。
这时,身穿橘色马甲的黝黑男人拎块牌子过来:“靓仔,潜水么?专业教练全程陪伴哦。”
萧衍本想拒绝,结果一扭头就看见雪灯攥紧双手,兴奋从眼底跌落。
“好吧,潜。”他妥协了。
听到萧衍同意,雪灯冲着大海就去了。
被马甲男拉回来:“使不得,别闹出人命。”
两人在教练的指导下换好了潜水设备。
潜水服是五毫米厚的款式,完美贴合身体,勾勒出精健肌肉轮廓。
雪灯悄悄打量着萧衍,从他上身一直看到下半身,最后停在石门水库上。
笑笑。
真是个健康的男人。
教练帮忙做完水下培训,确定二人都听明白后,便乘坐快艇到了浅海区,从这里下去。
一下水,萧衍便感到胸前一阵发闷,忙浮上去。
雪灯虽然早已迫不及待,但看到萧衍不舒服还是乖乖等,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着:“如果难受就不下去了吧,我去挖扇贝也可以的。”
萧衍摇摇头:“只是初次下水会有些不适,一会儿就好了。”
他还准备了能在水下拍摄的Go pro,想给雪灯拍些好看的照片。
再次下潜,悬停增压,胸闷感缓解了不少,随着潜水变深压力增大,这种不适感也愈发强烈。
雪灯也不急,乖乖等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双脚微微浮动着。
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四肢,举手投足间尽态极妍。
萧衍有些恍惚,好似看到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
两人继续下潜,潜到浅水区的最底端。
四周布满礁石,艳丽的珊瑚藏在沙子里,还有无数漂亮小鱼成群结队从他们面前游过。
雪灯下意识伸手想摸摸那个掉队的孩子,结果小鱼尾鳍一扭,朝着大部队逃命般窜去。
他第一次遇见这些鱼群时也是他第一次离开家,外婆带着懵懂的他循着鱼群游动,耐心为他讲解鱼群的种类和习性。
他又看到了趴在礁石中一动不动的石头鱼,也是外婆告诉他,这种鱼背鳍有剧毒。
深海的每一处地方,似乎都有外婆存在过的痕迹。
蠕动的珊瑚虫、不易察觉的水母,艳丽丰富的鱼群。
还有仰望海面时,看到的碧波涌动,折射着太阳的光,粼粼璀璨。
雪灯敲敲萧衍的手,摆出剪刀手。
萧衍心领神会,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刚好鱼群游过,盘旋在雪灯头顶。
潜水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雪灯和萧衍坐在沙滩上,欣赏着萧衍拍的海底照片。
萧衍微微抬眼,看着雪灯下巴搁在他手臂上,怔怔看着那些照片。
“抱歉。”萧衍忽然道。
“为什么道歉。”雪灯抬起头,不解。
“既然都肯花三四个小时坐飞机来这边,本来该带你去找你的家人团聚的。”
雪灯叹了口气,望向大海:
“不是哦,我已经见到家人了。”
“在哪。”
雪灯笑笑,用脑袋拱拱萧衍的手臂:“在这里啊。”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外婆的存在,从小失去父母的他,外婆就是唯一亲人,但他今天真的见到了她。
她教会自己的知识,带自己见过的风景,游过的每一处礁滩,以及从海底仰望海面时看到不同地面的阳光,全都是外婆留下的痕迹。
所以真的见到了。
并且,因为外婆送给他的书籍,让他渴望去了解人类的世界,并遇到了萧衍。
真的很幸运。
“你要是喜欢这座城市,我们以后在这边定居?”萧衍问道。
“不要。”雪灯不假思索拒绝,“我更喜欢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城市。”
“今天嘴巴很甜哦。”萧衍笑道。
“可能是吃了飞机上那个姐姐送的水果糖。”
“是不是真的。”萧衍做出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下一秒,雪灯双手捧起他的脸,乘着温柔春风,嘴唇附上。
始料未及的,萧衍倏而睁大了双眼。
海风喧嚣,可依旧盖不住如鼓鸣般的心跳声。
冗长的吻结束,雪灯坐直身子,严肃问道:“你自己说,我有没有撒谎。”
萧衍沉思片刻,眉尾一挑:
“太快了,不确定,再证明一下?”
雪灯把脸凑过去,咬住萧衍嘴唇,发泄一下。
他真的没撒谎,萧衍为什么不信?
……
萧衍带着雪灯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雪灯没心情考虑为什么上午来下午回,他满脑子都是“我该怎么让萧衍相信我嘴甜是因为吃了姐姐给的糖”。
飞机上,雪灯冥思苦想半天,拉过旁边大叔:
“叔,帮我证明一下?”
叔:???
“尝尝我的嘴唇是不是甜……”
话没说完,被萧衍拽回来。
萧衍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来:“我从以前就知道你胆子大,没想到这么大。”
叔满脸惊恐,社恐i人想站起来问问谁愿意和他换个座。
“你不是不信么。”雪灯振振有词,“第三人的证明更具有公平合理性。”
萧衍压低声音:“怕了你了,我信,所以你乖乖坐好。”
然后给瑟瑟发抖的i人叔道歉。
等抵达晋海市,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忙碌了一天的雪师傅早已在梦中和周公大玩PLAY。
是说木桶叔叔的PLAY。
被人叫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接着就保持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满脸迷蒙望着前座发呆,神情恍惚。
“还困?”萧衍起身拿下行李,问道。
雪灯梦游般“啊”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所以你想让我背你对不对。”萧衍可算看出他那点小九九了。
雪灯:“啊……”
不是啊,醒来发呆,这不很正常么。
下一秒,萧衍半蹲下身子,拉过雪灯双腿把人背起来,一手托住他的屁股,还要腾出一只手拖行李箱。
雪灯不光看着瘦,真背起来也确实没什么分量。
夜风中,萧衍嗅到了他发间飘来的香气,于是头往一边靠了靠,脸颊尽可能贴上这头令他魂牵梦绕的发。
寒风袭来,雪灯打了个哆嗦。
合理怀疑萧衍是让他帮忙挡风的。
萧衍感受到他的颤抖,把人放下来,脱下外套裹住他,自己只穿一件单衣,继续把雪灯背起来往大厅走。
雪灯被风一吹,清醒了些:“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
萧衍把人放下:“是啊,已经到门口了,也该自己走了。”
然后拉着雪灯上了出租车。
雪灯打量着窗外的风景,却觉得街道很陌生,不像是回家的路。
“去哪?”他问。
萧衍从手机中抬起头,本想直接回答,但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
“把你卖了。”
雪灯大惊:“卖哪去?”
萧衍望着路边的店铺名牌,道:“黄焖鸡米饭。”
雪灯沉思片刻:“能不能卖去海鲜杂烩店?那里比较合我胃口。”
合着他以为把人卖去是享福的。
萧衍无奈地摇摇头。
如果雪灯今天碰到的是别人,大概率被卖了他还要帮忙数钱。这么单纯不谙世事,可怎么办。
车子走走停停,穿过无数陌生街道,渐渐远离市区。
最后在一处幽静的陵园前停下。
黑夜中,陵园阒寂无声,只有萧瑟风声不止。
雪灯又打了个寒战。
第42章
“为什么来这里。”雪灯紧贴着萧衍小心翼翼移动。
好书看过不少,没营养的恐怖故事也有。
“还有一小时元旦就过去了。”萧衍看了眼手表,“今天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
此话一出,雪灯只觉后背涌上强烈寒意。
萧衍的背影在漆黑夜色下更显出几分阴森。
“你是不是……”雪灯犹豫着,被萧衍握住的手一点点往外抽。
萧衍头也不回:“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鬼。不然为什么大半夜造访坟堆。
雪灯不敢问,根据书中所言,鬼魂具有穿墙瞬移的能力,且力大无穷,虎鲸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倏然,萧衍停下脚步。
雪灯望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双脚不受控制向后倒退。
“原来,你发现了。”萧衍森寒的声音顺着夜风飘来。
雪灯吓麻了:“没,没有哦,我什么都没发现。”
绝对没发现你是鬼。
萧衍轻笑一声,转过头。
苍白月色下,他的双眸漆黑深邃。
他牵起雪灯的手。看来这孩子是真被自己吓到了,手指冰凉还在抖。
“你知道么。”萧衍轻轻揉捏着雪灯的手指,想揉得热乎一些,“你们惧怕的鬼魂,或许是很多人渴望却无法触及的亲人。”
雪灯“啊”了声,视线落在周遭那一片生硬冰冷的墓碑上。
“过来吧,带你见见我妈妈。”
雪灯听闻,这才后知后觉:“你妈妈已经去世了?”
原文并未对萧衍的父母过多着墨,雪灯也只见过萧衍的爸爸,知道父子二人关系僵硬,却从没听他提起过妈妈。
萧衍脚步顿住。
他缓缓回头,眼底一片疑惑。
雪灯不可能不知道他妈妈已经去世,当初雪灯就是不知从哪得知他妈妈精神分裂死在医院的消息,知道他不想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便借此要挟与他结婚。
萧衍垂了眼,脑海中蹦出雪灯那句“大海是我家,我爱我的家”。
而今天他又对妈妈去世的消息表现出十足震惊。
难道真的是当初跳海撞坏了脑袋?
细细想来,雪灯的确和当初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萧衍沉思许久,回过神,拉起雪灯的手径直走到母亲的墓碑前。
石碑前摆着新鲜的花束水果和甜点,看来那个男人白天时来过了。
雪灯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蹲下身子凑近一些想看个清楚。
这张遗照不知什么时候拍的,明显看得出照片上的女人形容枯槁,神情憔悴,但也遮掩不住她精致艳丽的眉眼。
长得和萧衍好像哦。
雪灯朝旁边的墓志铭看过去,第一行就写着:
【爱妻宋池雪之墓】
池雪?
“你妈妈叫池雪么?”雪灯好奇问道,“你的工作室也是这个名字呢。”
萧衍渐渐敛了眉。
他用母亲的名字为工作室命名,雪灯不可能不知道。
“你和妈妈长得好像。”雪灯在照片和萧衍的脸部来回转换观察。
萧衍笑笑,俯下身子拂走石碑上的薄尘,对雪灯道:“和妈妈打个招呼吧,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雪灯立马站起身挺直腰板,毕恭毕敬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妈妈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雪灯。”
他还想说点什么,奈何脑袋空空。
组织了半天语言,说出口却只有一句:
“元旦安康。”
雪灯站直身子,打量着墓碑前的贡品,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你爸爸好像来过了。”
萧衍冷冷看着那堆贡品,没说话。
“他一定很爱你妈妈,每年节日都来祭奠她。”
萧衍拉起他的手,低声道:“并不是所有的怀念都是爱,也有可能只是惋惜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掌控的玩具。”
说完,拉着雪灯往外走。
雪灯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被萧衍拉着往外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阒寂生冷的墓碑。
车上。
雪灯道:“今天我们都和自己的亲人团聚了,可喜可贺。”
没有遗憾了。
萧衍笑笑,眼中是雪灯清澈的眉眼:“是啊。”
雪灯凑到前边对出租车师傅道:“师傅,元旦快乐。”
师傅欣慰笑笑:“同乐同乐。”
随即从置物盒里拿出一袋香蕉面包送给雪灯吃。
萧衍静静凝望着雪灯一口一只香蕉面包,良久,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妈妈去世多久了么。”
雪灯好不容易把面包咽下去:“你没说过,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妈妈已经离世。”
萧衍不动声色。
很奇怪,难道真的摔坏了脑袋。
第二天,萧衍以定期体检为由带雪灯去医院检查了大脑。
医生却告知他:“脑部CT里并未发现任何淤血和异样,表面也没任何外伤,应该不存在颅脑损伤说法,也没有任何脑变性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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