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萧衍乖乖坐起来。
想了半天又道:“你总说你外婆,我还没见过,春节那天把外婆接来一起过?”
“不用了。”雪灯笑容淡了些,“我外婆年纪大了,不喜欢热闹。”
萧衍也没强求,大概是觉得或许雪灯已经找不到原来那个属于他的世界,更无法找到他总挂在嘴边的外婆,不然就冲他对外婆这份念想,怎么可能在这种团圆的日子不把她老人家接过来呢。
“快起床洗漱吃早餐,我们今天去置办年货吧。”雪灯岔开思绪,催促道。
“现在网购很方便,需要什么从网上订,下午就能送过来。”
雪灯:“好好好,我从网上订个勤快的新老公是不是更方便。”
萧衍笑笑,起了床。
严寒天气并未打消人们对新年的热情和期盼,大街上车水马龙,各家门店都在搞新春大促。
两人没开车,慢悠悠在大街上闲逛。
雪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两人还没到商场,他就已经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除了福字春联外,还有成双成对的鲤鱼挂饰,寓意年年有余;以及蜡制的梅花装饰、爆竹摆件等等。
说实话,萧衍觉得这些东西都很土,他已经可以预想到把这些东西摆在家里会是什么画面。
渐渐变成,长辈们信任的装饰风格。
但雪灯喜欢,只能随他去了,自己只要充当一个完美的拎包工具人,少说多做就行了。
存好东西,二人进了商场。
春节没到,商场内已经一片喜气洋洋之色。
入户小广场里,卫生纸店铺为了搞促销,把纸巾摆成了龙的造型,偌大一只,十足震撼。
雪灯又按耐不住了,交给萧衍手机:“快快快,给我拍照。”
萧衍:“只是卫生纸……”
“卫生纸也拍。”话没说完,他已经在卫生龙面前摆出了标志性的老土剪刀手。
拍了一张,雪灯又拉着路人帮忙给他和萧衍一起合影。
萧衍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拍完,雪灯还要顺便拎两提卫生纸再走人。
商场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年货区,人挤人,水泄不通。
琳琅满目的瓜子糖果一样俱全,这可来了雪灯的劲儿,就跟不要钱一样,塑料袋装得满满当当鼓得像皮球,不够,再扯个袋子。
一边装糖一边碎碎念:“橘子味的比蜜瓜味的好吃,软糖比硬糖好吃,果冻比糖好吃……”
原本空空如也的购物车一下子满了。
他又扯了只袋子,开始对着棉花糖努力。
萧衍终于看不下去了,按住他的手。
这时,一模一样的两句话响起:
“别装了,吃太多糖会蛀牙。”
说话的一个是萧衍一个是旁边带孩子的妈妈。
又是一模一样的两声响起:
“没有很多,给我买嘛,我会好好刷牙。”
“不行!”旁边带孩子的妈妈怒斥一声,“大过年的你别招我不痛快,放回去!”
萧衍:“只有我们两个,确切说只有你一个人吃,买这么多到明年也吃不完,一过夏糖果都会化掉。”
旁边小孩使出大杀器——
二话不说往地上一躺,开始三百六十度螺旋转圈,边转边喊:“给我买给我买!”
老母亲似乎是嫌丢人,只好妥协,压低声音:“好买!你快起来别丢人!”
小孩立马喜笑颜开,跳起来拿个兜子狂装糖。
雪灯惊愕。
他看了小孩许久,又缓缓看向萧衍。
在萧衍危机降临的眼神中缓缓往地上蹲……
萧衍一个眼疾手快拉住雪灯,无声地摇摇头。
雪灯看向糖果货架,用眼神询问。
萧衍坚定底线不松口,还是摇头。
雪灯轻轻推开他的手,继续往下蹲。
终于,萧衍一个眼疾手快把他拽起来,一句“好买给你”化解了这场差一秒出现的大型社死现场。
他相信,雪灯有脸是真敢丢。
买了年货,雪灯又拉着萧衍去了百货区,这边有棉袜在搞新春大促。
雪灯看中了一双粗花棉袜,袜沿还绣了只小熊头,可可爱爱。
雪灯挑了一双白色和一双浅棕色,仰头看着萧衍:“情侣款。”
不说太多,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衍默默看着他,嘴上不说,心里只想把这袜子的设计师抓过来好好问问:
“你到底有没有审美。”
见萧衍不说话,雪灯又开始哄:
“你想想,不用上班的清闲日子,我们俩一起吃着你最喜欢的香蕉软糖,穿着一样的袜子坐在电视前看春晚,你都不期待么。”
萧衍:嗯,这de buff叠满了。
“纠正一下,我不爱吃糖。”萧衍道。
雪灯也不反驳,只直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是微笑,但又从眼里看不到一点笑意。
反正只要不能满足他,他就爱出这个样。
难以招架。
买吧,买吧。
这时,商场里响起酱油大促销的宣传。
雪灯立马推搡萧衍:“去买酱油,多拿两瓶,我去别的地方看看,我们出口见。”
萧衍点点头,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
“我怎么想,都觉得我堂堂一帅哥拎两瓶酱油不合适。”
雪灯:“哦好吧,那我们俩换换,你去买内裤我去买酱油,记得,要买最喜庆的红色。”
萧衍:……
“酱油很重,你拎不动,我去。”
雪灯:计划通。
看着萧衍的背影渐行渐远,他飞速推着购物车下了一层楼。
这层楼是一些奢侈品专卖店,雪灯觉得快过年了,这半年也一直麻烦萧衍照顾他,想买个小礼物送他聊表谢意。
他进了手表专柜,看了看价格又出来了。
心脏怦怦跳。
为什么一只表也能卖到几十万?
退而求其次,看看别的。
旁边是家首饰专柜,雪灯看了一圈,相中了一条镶嵌着鱼尾吊坠的手链。
他看过其他设计师的专访,他们似乎就是“潮流”的代名词,先不说服装是否符合常人审美,但身上的时尚单品总归少不了。之前看过公众号,说某奢侈品大牌的新任总监一条项链都上千万,说是纯手工打磨巴拉巴拉。
但似乎从没见过萧衍戴什么首饰,最多只有那条4.1欧的人鱼项链倒是戴了蛮久。
新年新气象,人鱼项链和鱼尾手链刚好凑一套。
雪灯一问价,差点昏过去。
怎么一条手链都四万多,而且也不是什么值钱材料,纯纯是品牌溢价。
这小半年,他攒下的钱也不多,小十万,这一下子出去一半,肉疼。
刷卡的时候,小手微微颤抖。
柜姐接过卡,却感到一道巨大的阻力,使劲拽,才从雪灯手里拽出银行卡。
商场门口。
萧衍提着两瓶酱油下来了,一见到雪灯,疑惑:
“怎么才半小时不见,你看着就瘦了呢。”
雪灯想起那插翅而飞的四万块,更加消瘦。
到了家,雪灯颤巍巍掏出礼物盒子递过去:
“这半年感谢你的照顾,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萧衍眯起眼打量他一番:“可你的表情看不出对我有半分感激。”
雪灯没力气反驳他了,把盒子塞进他手里,慢悠悠摆摆手,示意他哪凉快哪待着别来碍眼。
萧衍探头看了眼窗外,确定天上只有一个太阳。
这么抠门的人买了兰绮的珠宝送他,难怪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萧衍不像他,对亮晶晶的东西没那么大瘾,以前也研究过手链手表之类的单品,但发现戴上后无论是作图还是做衣服都很碍事,时间一长更没了兴趣。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铂金材质的鱼尾吊坠手链,算不上好看,但品牌在这放着,估计不便宜。
萧衍确定,雪灯又被骗了。
这品牌这两年因为请了顶流艺人做代言,广告满天飞,身价一夜飙升,疯狂溢价。
真正有钱的阔佬瞧不上,多卖给那些手里有俩小钱的小资人士,萧衍也认得这品牌的设计师,人家私底下直言不讳:
“就是骗骗那些爱充大头的小傻瓜蛋。”
萧衍看向雪灯,这人还在肉疼。
如果被他知道实情……不敢想象。
萧衍作势清了清嗓子,拿手链在手腕上比划着:“帮帮我?”
雪灯不情不愿,不敢多看这四万块一眼。
好不容易摸索着帮他扣上手链,就听到萧衍感叹着:
“如果有可能,真想见见这位珠宝设计师当面感谢他。不,应该感谢挑选手链的人,眼光毒辣,从没见过这么搭我的首饰。”
雪灯抿了抿唇,背在身后的手得意晃了晃。
是我挑的,是我。
真难得,他还是第一次见萧衍这么钟爱一样东西,这四万块也算花有所值。
晚上,雪灯把白天买的年货拿出来分门别类,为此他还买了几个好看的收纳盒,以及银质小指示牌,插在不同种类的收纳盒里,搭配着色彩鲜艳的糖果,恰如其分。
还有两天新年,他已经迫不及待筹划起当日节目,听说楼下商场有打年糕的活动,不妨一试,还有各类新春档电影,说起来,他还没和萧衍一起看过电影呢。
是说在电影院里看的那种。
雪灯摸出手机打算研究下新春档的评分,挑两部好看的。
“叮——”
手机突兀响了声,提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发来的,只有简短一句:
【你把男主送进监狱,有没有想过你的结局。】
吧嗒。
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千层涟漪。
那一瞬间,原文小说的结局涌入脑海。
本来该是在新年这天,原文男主裴澄屿穿着梁淮亲手设计的服装,走出一步七位数的台步,在众人瞩目下,梁淮牵起他的手并表示,以后自己会退出设计师这一行,只为裴澄屿一人设计衣服。
最后来个无声对望,这其中浪漫只有二人知晓。
可现实中,梁淮他爹锒铛入狱,裴澄屿也不外呼得吃上几个月国家饭。
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发短信的人又是谁,对方怎么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又怎么知道他已经皮下换了人。
以及那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结局”。
是啊,这个世界转换成原文,还有两天就要迎来大结局。
如果按照原文发展,他作为炮灰固然落得个凄惨下场,但好歹还能多活几年,和萧衍相处更久一些;但现下,剧情已经坐了火箭一般疯狂跑偏,原文男主结局不再,改变了既定的发展轨道,那他这个炮灰呢?
雪灯握着手机,脑子一片混乱。
他忙给这人回电话打算问个清楚,结果却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发短信问,也迟迟没有等来回信。
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开了。
会怎样。
书中世界迎来了结局,那他这个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会怎样,原文中所有的角色又会怎样,这个世界还会依然存在么。
他想找人问问,商量一下这件事,但思来想去,没有人能帮上他的忙,如果对其他人照实说,其他人能接受自己只是一个书中世界人物的事实么?
不安的情绪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斜斜压下,遮天蔽日。
他再次尝试着拨打这个奇怪的号码,但依然不在服务区。
见过暂时无法接通的,见过欠费停机和关机的,唯独没见过这种不在服务区内的。
种种迹象,令本就怪异的事变得更加波云诡谲。
原本无比期待的新年,却在这一刻充满抵触。
如果真像这条短信所言,新年的到来,很可能预示着他即将要离开。
他还能接受并过好没有萧衍的生活么。
雪灯恍惚着来到卧室。
萧衍正高度集中精神给服样做锁边,但看到雪灯过来,还是停下手头工作,起身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
“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雪灯怔怔望着他,良久,问道:“新年我们能回晋海过么。”
“可以,但你不是说,在首都过年更热闹。”
雪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衍笑笑,轻拍他的脸蛋:
“那就回去吧,毕竟晋海是你的故乡,华人骨子里都有落叶归根的讲究。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雪灯完全怔住。
他听到了“落叶归根”四个字。
“萧衍。”沉默了快一个世纪,雪灯轻轻唤了萧衍的名字。
不是“老公”而是“萧衍”。
明明是自己从小听到大的名字,但听雪灯这样称呼他,萧衍还是感受到了一丝陌生。
随即而来的,是因为未知带来的恐惧。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他不该听。
可又不得不听。
“你说,人总要落叶归根,如果我的根,在常人无法接触的,像恒星一样遥远的地方,你可以接受没有我在你身边的生活么。”雪灯问道。
事到如今,他不想再对萧衍有所隐瞒。
当初他赌上命运也要为裴澄屿找寻真相,是因为他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觉得人如果下半生都活在谎言和隐瞒中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而今天面对毫不知情的萧衍,他可以洒脱地一走了之,甚至都不必浪费口舌去解释这件事。
那萧衍呢,他该如何面对前几天还一起畅想未来,今日却忽然消失在他生活中的人。
如天方夜谭般的真相,和在隐瞒中生活一辈子,哪个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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