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可是有兄弟?”
念安抽抽搭搭的说:“还有一个弟弟。”
凌清故了然,这世道便是如此。虽说宗门无论男女,只要有天赋能力,就可以进。但在修真界,女子始终比男子低一等。
“那你想脱离他们吗?”
“可以吗?”念安眼睛陡然亮起来。凌清故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的看着念安。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该为别人而活,念安,你应当为自己活一世。”
念安眼睛里蓄满眼泪,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跟着凌清故进了秘境。
秘境里的天色十分晦暗,念安几乎无法视物,但却阻挡不了凌清故的脚步。凌清故将灵力凝于眼睛和耳朵处,警惕的往前走着。
突然一声嘶吼响起,顿时栖息在树上的鸟都被惊走。凌清故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掂了掂重量。
远游如今还在封剑状态,无法召出。何况就算能用,凌清故也不能使用。他此行是来探查的,不能打草惊蛇。
一品风魔兽。
凌清故淡定的看着面前体形庞大的魔兽,反手在念安身上打下一个结界:“在里面别出来。”
念安震惊的注视着在魔兽身边进退有度的人,一袭白衣,容貌看起来虽稚嫩,但在打斗时,却有种说不出的肃杀感。
不过一盏茶,风魔兽便栽倒在地。凌清故一挥手,结界消失。念安小跑过去,牵起凌清故的手。
凌清故笑道:“不害怕?”
念安摇摇头:“不害怕。”
因有凌清故这个“化神期”修士在,这一路非常顺利,很快便出了秘境。一出去,眼前就亮了起来。
凌清故抬手挡住念安的眼睛,让念安有一个由暗到明的过渡,不至于一下刺痛眼睛。凌清故环顾一圈,看到已经有很多人出来了。
他是算好时间出秘境的,既不会太早引起关注,也不至于逾时。很快一天时间便到,钟声又响起。
顷刻间,一道身影飞至高位处,在场所有弟子皆向来人行礼。
“宗主。”
凌清故向上望去。
那人身形极为颀长,一袭玄衣。外衣虽是广袖,但里衣却一丝不苟的绑着护腕。细瘦但不失力量的腰间挂了一块材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像是被主人摸过千万遍。
乌黑的头发上,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只有一根白色发带绑着。
凌清故感受着再生在自己灵识里躁动,他极力想看清那人的脸,可那人脸上戴着一个面具,似乎上面还被人打了印。
“宗主,这是通关者的名单。”
那人接过名单在高位上坐下,翻开册子,眼神蓦地一凛。
“明寸。”他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丝毫的起伏,但是却让凌清故有一种压迫感。
弟子会意,喊道:“请明寸上前来。”
凌清故让念安待在原地,便大步走到了前面。那人支起两根手指朝他招了招,凌清故的眉毛不易察觉的一挑,一步步踏上石阶。
刚一站定,凌清故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将他压在原地不得动弹。再生在他灵识里躁动的更加强烈。
果然是化神期。
凌清故眼神沉下来,手掌缓缓蓄力。
突然那股威压消失,接着就又听见那道平静掀不起任何波澜的声音。
“年龄太大,灵骨稀少,去外门当杂役弟子吧。”
此言一出,凌清故周身气压瞬间降低,凉凉的看着面前的人。再生的疯狂躁动,已经让他确定了眼前的人。
那人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平静的眼神中染上了些许疑惑。他既掩盖身份,凌清故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他。
“可否借一步说话?”凌清故手中召出再生的剑影,轻挑眉头。
那人看到凌清故手中的剑影错愕一瞬,但这一瞬足够让凌清故笃定面前的人的身份。
那人声音丝毫没有受刚才的影响,转过身:“你若不想当杂役弟子,就努力修炼,在之后的宗门大比中夺得名次,自然便可成为外门,甚至是内门弟子。”
“现在,先去外院把需要的房间收拾一下吧。”
凌清故怒火中烧的盯着那人后背,周身灵力若隐若现,似是马上就要爆发。可终究是缓缓松开攥到发白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小,逐渐听不到。那人才回过头,眼中的委屈与思念一闪而过。若是看的仔细,其实他的身体微微发着抖。
“继续。”
凌清故没有用灵力,就这么靠双手把外院的房间都打扫干净了。他坐在自己擦的锃亮的凳子上,从纳戒中取出灵玉。
“如何了?”陆钰急切的想知道情况。
凌清故用手臂支着头,望着窗外已经月亮高挂的天空,淡淡的回道:“打扫了一天房屋。”
“什么!”风韧霍地站起身,差点把桌子弄翻,幸亏徐世昔及时稳住。徐世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去给风韧泡降火的茶了。
“听你的语气,可是确定了?”陆钰虽然听到凌清故打扫了一天屋子,也很恼火。但转念一想,凌清故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嗯,我靠近那位清月宗宗主的时候,再生疯狂躁动,化出的剑影也是直指他。”
“容貌呢?”沈泠溶说道。
“戴着面具,下了印,看不清,不过...”凌清故把玩着灵玉,露出一抹微笑:“马上就会见到了。”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三下。
凌清故将灵玉收回纳戒中,依旧坐在凳子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何事?”
来人听到如此冷漠疏离的语气,推门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房门砰的一下被人打开,一道强劲的掌力迅速打在来人腹部,将他打飞出去。来人跪地咳血,可凌清故依旧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凌清故抓住来人面具,手指微收,顿时面具四散炸开,有些比较尖锐的碎片刺破了来人的脸。
而在来人眼里,面前的人身形慢慢变高,容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逐渐长成他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凌清故看着眼前这个让他疯魔了一百年的人,眼眸微动,一滴泪缓缓滑落。刚刚捏碎了面具的手,如今颤抖着想抚摸这张让他想了百年的脸。
啪的一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凌清故压着怒意,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眼角泛红。
楚时月握住凌清故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清故一直在等楚时月的解释,可是没有。失望至极的目光在凌清故眼中升起,凌清故甩开楚时月的手,转身用力把房门关上。
院子里便只留下楚时月一人站在原地,过了不知多久,楚时月的腿几乎麻到没有知觉,才慢慢动身走到门前。
“师尊...”楚时月低声叫着。可屋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楚时月一提衣摆跪在地上,将额头靠在门上。
“师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您的。我...我...不是不想回归雪峰...”
凌清故坐在窗边,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流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时,心生退却。
外面的人还在一遍一遍的认着错,而里面的人心乱到像一团解不开的麻绳。
直至天光大亮,房门也没有打开。陆陆续续的外门弟子起床,准备上早课。凌清故选的这间屋子虽然偏,但也不是完全隐蔽。
凌清故一直没有开门,就是想逼楚时月自己离开。可这孩子从小便执拗,如今更是越发的不知分寸。
若让刚入门的弟子看到宗主跪在一个外门杂役弟子的房外,恐怕会吓的当场退宗吧。凌清故烦躁的站起身,想去开门。
没想到因为坐了一晚,腿早已经麻到没有知觉。凌清故向前踉跄了一步,膝盖磕到了凳子上。
楚时月听着屋里的声响,心一下揪了起来。凌清故一只手揉着膝盖,另一只直接用灵力挥开了房门。
楚时月看着房内倒地的板凳和揉着膝盖的凌清故,急忙扶着门框站起来。
将凌清故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楚时月从纳戒中取出活血化瘀的药膏,一边轻轻擦着,一边吹着气。
凌清故看着跪了一晚上,膝盖估计都肿的像馒头一样的人,毫不在意的继续跪在地上,给他一个膝盖只是磕到了板凳的人上药,挑了一下眉。
“不疼吗?”凌清故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楚时月的膝盖。
楚时月摇摇头,将药膏抹在手掌上,双手搓到发热后,稍稍用力在凌清故膝盖上揉着。
第八十四章 授课
凌清故察觉不对,向来无论他说什么,楚时月都会回答。就算只是说个是,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只摇头不说话。
冰凉的手指抚上楚时月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果然不出凌清故所料,又在偷偷掉眼泪呢。
“多大人了,还玩偷偷抹眼泪的这种小把戏。”凌清故嘴上数落着,手下却轻柔的擦拭着楚时月脸上的泪水。
楚时月依恋的蹭了蹭凌清故的手指后,往后退了退,向凌清故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楚时月的身影与当年消散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凌清故的眼眶一下子又热起来。
他心心念念了一百年的人,将他困在过去,不得解脱,只能靠闭关来阻止自己疯魔的人,现在就在眼前。
凌清故的手颤抖着想将楚时月扶起来,可有一只手比他更快的举起。
啪的一声,楚时月没有留力,一个红肿的掌印浮现在他自己脸上。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楚时月像疯了一样,拼命打自己,很快脸上便打出血痕。
凌清故抓住楚时月的手,不想再让楚时月打自己,可楚时月却想挣脱掉凌清故的束缚。
他的师尊不该对他心软的。
他醒来后,便听说了玄道宗归雪峰闭峰百年,其峰主将自己关在上面,终日守着两把剑,似是再等一人归。
而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活过来,却故意断开自己与再生的联系,让凌清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等了自己一年。
“师尊,您罚我吧,求您了。”楚时月垂着头,哭的泣不成声:“对不起,是我让您闭关百年不出,我还装作不认识您,让您去打扫屋子。”
“对不起,师尊,您罚我吧。”楚时月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抬起头:“您就罚我围着清月宗跑圈,要是您还不解气,脱光了跑也行。”
凌清故闻言,瞪大了眼睛,抬手就往楚时月头上打:“脱什么脱,你想丢人丢到整个修真界吗!”
“那师尊您想怎么罚就怎么罚,不要对我心软,我不值得。”楚时月撅着嘴,似乎是真想去脱光了跑圈。
凌清故拽着楚时月的衣领,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百年不见,这脾气真是欠揍,但现在他不想打了。
楚时月感受着唇上的柔软,眼中的惊讶与无奈被自己压下,迅速回应着凌清故。
不知过了多久,早就由主动变为被动的凌清故终于挣脱掉楚时月,喘着粗气。楚时月也自知刚才没有控制住,乖乖的跪在地上等凌清故发作。
“起来吧,再跪下去,清月宗就要出一个瘸腿宗主了。”凌清故不在意刚才楚时月的行为,本来就是自己主动的。
楚时月没有动:“您还没说怎么罚我呢。”
凌清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这么犟呢,罢了,自己的徒弟只能自己受着了。
带着薄茧的手捏上楚时月的脸,认真道。
“罚你,永远不离开我。”
楚时月一愣后,扑进凌清故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凌清故摸着楚时月的头发,安慰般的轻拍着后背。
凌清故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真的不值得。
他既不懂事,长的也不好看,每天除了惹凌清故生气,就是到处闯祸,让凌清故收拾烂摊子。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凌清故任由楚时月发泄,待哭声减弱后,扶起楚时月,擦净他脸上的泪水。
“好了,已经是一宗之主了,还这么爱哭。哭肿了眼睛,要怎么去议事,难道楚宗主每天没有事情可做吗?
楚时月像只小动物一样,蹭着凌清故的掌心,撒娇的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师尊更重要。”
凌清故闻言,心中了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那看来就是有了,你耽误了什么事?”
“嗯...”楚时月有些心虚的拽着凌清故的衣摆,悄咪咪的想再去拉凌清故的手,小声商量着:“可以...不说吗?”
凌清故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不可以。”
楚时月一下子泄了气,只得认命:“今日我应该给入门满一年的弟子教授新的课业,现在已经迟到半个时辰了。”
“那你还不快去!”凌清故拽着楚时月的衣领就要往外走。
楚时月踉跄着站起来,随着凌清故的脚步走着。凌清故在前面着急的赶路,楚时月在后面适时提醒他的师尊,别走岔了路。
“师尊,我的面具您给捏碎了,要不这堂课您替我上,怎么样?”
“怎么,我替你上,你就能瞒住你自己的身份了?”凌清故回头瞪了楚时月一眼。
楚时月失笑,反拉着凌清故让其停下:“没有,师尊来了之后,我就没想再瞒。只是师尊,我这个样子去授课,真的好吗?”
凌清故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时月,眼眶泛红,带着血痕的脸颊,以及跪皱了的衣服。确实不能这样去授课,可换一换不就好了。
“你戴着这个去授课,衣服用灵力熨平就好了。”凌清故从纳戒中取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银白面具递给楚时月。
楚时月接过面具,戴在了脸上,但还是继续恳求道:“师尊,您就当是帮帮我,替我去上一堂课呗。”
凌清故终是拗不过楚时月,答应了下来。
——明室
“宗主。”众弟子齐声喊道。楚时月点点头,站到了一旁,顿时室内弟子开始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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