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还有五分钟。”梁东言安慰着人,把身子也往姜阈的方向挪了下,作势要挡住他。
五分钟的火车游行比姜阈站在各大比赛领奖台上的心理压力都要大,等梁东言终于把车开进车位,姜阈第一时间下了车,远远站到一边的角落里等梁东言。
梁东言做好最后的收尾后朝姜阈走过来,姜阈依旧微低着头,那股尴尬和丢人还萦绕着没挥散开。
“姜阈。”梁东言走到他面前,姜阈“嗯”了声,抬头看他:“走吧,还是坐公交么?”
梁东言却没动,他专注而直切地盯着眼前的人,问得无辜:“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第14章 东吴一中养老保险
“......你认真的么?真不知道?”姜阈用力搓了两把自己的脸,想朝眉眼间藏着笑的梁东言翻个白眼。
“真这么丢人吗?”梁东言边笑边领着人朝附近的门走去。
“真这么丢人。”姜阈强调,没有什么比一米八多的大男孩跨坐在商场的麋鹿火车上被围观十分钟还要丢人的。
“其实商场还有另一辆火车。”梁东言道:“那辆有顶,像童话里公主坐的马车一样,你喜欢吗?”
“喜欢毛线。”姜阈快被这人惹恼了:“别废话了,哪儿等公交?”
“那边。”梁东言指了指十字路口对面,红灯还有三十秒,他侧头看夜色下姜阈的侧脸,忽然觉得尽管今天打了一整天工,但一点都不累。
“你明天还来吗?”梁东言问。
姜阈也看向梁东言:“希望我来么?”
梁东言认真地点点头。
姜阈笑了下:“不来了,要上课了。”
梁东言理解地点头:“绿灯了,走吧。”
两人并肩朝马路对面走去,这里是中心商区,即使是夜里,等公交的人也不少。
“待会儿可能没位置,要不要打车?我来打。”梁东言看着公交站的人,问姜阈。
“为什么你打?”姜阈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发现打车的排队人数比公交站还多。
“我今天赚钱了。”梁东言也在看打车软件。
“不打了,请我坐公交。”姜阈收了手机,把梁东言的手机也按下去,然后朝他伸手索要硬币。
梁东言很快掏出硬币塞给姜阈:“那我们得站半小时。”
“站站也没事。”说着姜阈忽然顿了下,梁东言今天已经站了一天了。
“打车吧。”姜阈立刻掏出手机,此时他们要做的那班公交已经开过来了,梁东言拉了下姜阈的袖子:“没事,上车吧。”
姜阈抬起头,眯起眼看车里,好像还有几个位置空着,不算太满,他妥协地点了下头:“行。”
姜阈和梁东言排在中间上车,上车时后排还空了一个位置,姜阈将梁东言推到前面,命令道:“去坐。”
“我没事。”梁东言道,他不是很想让姜阈一个人站着。
但姜阈听到这话后蹙了下眉,像今天教育那俩小朋友一样,语气严厉:“你坐不坐?”
似乎下一句就要说:非逼我骂人是吧?
梁东言被凶得愣了下,喉结滚了滚后转身去坐下了。
姜阈走到梁东言边上,扶着他的椅背:“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么?”
梁东言抬头看他,姜阈低头和他对视:“休息吧。”
梁东言点了点头,他站了一整天确实很累,在公交车平稳的行驶中很快打起了盹。
打盹后梁东言的头不可控制地歪向一边,不小心碰了下旁边的大叔,大叔下意识看过来,姜阈立马将手扶到最里面,让梁东言的头靠住自己的手臂,微笑乖巧着看向大叔:“叔叔不好意思。”
大叔摇摇头:“没关系。”
姜阈小心翼翼地将梁东言的头揽到自己这一侧,自己站得离他更近了些,让他贴着自己,尽量不打扰其他人。
梁东言睡得很沉,他的头越来越重,几乎大半个身子靠在姜阈身上。
三堡街南站快到的时候,姜阈有些不忍心喊梁东言起来,但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大叔便很不客气地拍了拍梁东言的手臂:“让让,我要出去了。”
梁东言一秒惊醒,一脸懵地站起来给大叔让位置。
“我们也要下车了。”大叔走出去的瞬间,姜阈连忙拉住还准备坐下睡的人柔声道。
梁东言眼中是刚睡醒的清澈懵懂,听到这话后他点点头,乖乖跟在姜阈身后走到车的后门。
三堡街南站很快到了,等到站的人群下车,公交车很快再次开动,而两个还坐在后排的女生则激动地相握手,兴奋地几乎说不出来话:“太...太萌了!!”“嗑...渴死我啦!”
姜阈和梁东言自然不知道此刻的公交车上,正有两位女生正被他们的互动萌得死去活来。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在夜里,一个刚睡醒,困意惺忪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走,另一个半边手脚麻得不行,但还得努力让自己的走姿看起来尽量自然。
“回去洗洗就睡。”到了南楼门前时,姜阈转身说。
梁东言揉了下眼睛:“嗯,你也早点睡。”
姜阈点头,看着梁东言疲惫拖行的背影,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渐渐将心脏裹挟。
最近降温有点厉害,可能是季节性情绪失调,等太阳出来,或许就不会不舒服了。
姜阈这么想着,回家后把明天冯老师要讲的知识点又看了一遍才上床。
隔天姜阈在冯老师家里开始了密不透风的补习,所有的习题都是地狱难度,冯军自豪地把那些题摆在姜阈面前:“看看,怎么样?”
姜阈拉过试卷,草草看了会儿,转头很给面子地朝冯老点头:“都是很新的题型,冯老师宝刀未老。”
冯军退休前的十几年,一直是苏省高考理科命题组组长,名声在江浙一带很大,他出的题灵活性强、创新性高,不少考生一听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
他退休后,来邀请他出山、返聘、出大价钱为自家孩子补习的人几乎要把他家门槛踏烂,但冯军只想在退休后过轻松闲适的生活,便都拒了。
但姜秉泽和冯军是故交,而姜秉泽现在的身份,任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所以在姜秉泽带着姜阈上门时,冯军没一口回绝,而是探了探姜阈的底儿。
姜阈没让冯军失望,他的基础相当好,而且很是聪慧,冯军便答应了姜秉泽,在姜阈高考前给他进行一对一补习。
一天的强化辅导下来姜阈觉得自己的大脑皮层快涨开了,但冯军和姜阈探讨得愈发兴致勃勃,拖了快两个小时的堂才放姜阈走。
这天八点多姜阈才结束补习,刚拿到手机便看到哐哐哐一大堆消息,葛北思还在群里艾特了自己。
姜阈摁灭手机屏幕,他现在的脑容量已经没法去接收太多消息并回应了,他打了车前往三堡街,下车后直奔南楼的小卖部。
“一包爱喜。”姜阈习惯性把纸币递给小卖部的老头。
老头抬起头来,定睛看了眼姜阈,而后挥挥手,没拿钱:“是你啊,不用不用。”
说着他站起来,伛偻着背走到柜台边上,抽出一包爱喜放在柜台上,他抬头指了指天:“七楼的小伙子帮你存了两包在这儿,付过钱了。”
姜阈一愣:“梁东言?”
老头不知道梁东言的名字,只道:“就是那个跟你一起抽烟还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
姜阈盯着柜台上的黑色外烟,心里感受陌生、像有一小簇烟花短暂地升空,他伸手拿过那包烟,转身走出去点上。
这会儿光站着抽烟什么也不干已经有些冷了,姜阈掏出手机,边抽边看塞满微信的消息。
基本都是葛北思和群里发来的,还有一两条是家里问他是否结束了补习、 什么时候回去......
姜阈没点开家里的消息,只点进了名为“东吴一中养老保险和他的homie们”的群,直接滑到葛北思艾特自己的那块儿,满屏的感叹号。
姜阈在感叹号中艰难地寻找文字,终于看清楚葛北思发的是什么。
葛北思:@ksqhwjzyl@ksqhwjzyl,我知道梁东言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了!
沈清临:你侄子这会儿补课呢,看不到你消息。
葛北思:啊啊啊啊!因为这活儿是姚幺给他介绍的!!!
沈清临:那个和他一起转来的舞蹈生?
葛北思:对!姚幺国庆在这接了跳舞的活儿,特地帮梁东言问这还缺不缺人的!两人一起打工,真不是在谈吗?!
下一条消息是张照片,葛北思圈出了台上舞团里的一个女孩,就是昨天姜阈觉得长得尤其漂亮的那个。
孟星:哇,她就是姚幺啊?好漂亮!
沈清临:不然呢?否则怎么能和梁东言谈@葛北思
葛北思:有病啊你艾特我干嘛!
......
姜阈看着他们在群里吵吵闹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收了手机,又点起一支烟,在某一瞬间,真的很想把一整包都抽完。
作者有话说:
有小伙伴创建了入海气旋的超话,大家可以去玩!顺便,求海星QAQ~~~
第15章 你睡了吗?
现在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家里又催着回去,姜阈草草抽了两支烟,将爱喜继续寄放在小卖部便回了家。
家门口的灯亮着,鞋柜上的花瓶里也插上了新鲜的花朵。
爸妈已经回来了,姜阈开门进去便看到闵萱在客厅看资料,他打了声招呼,闵萱点点头:“我把你的夏季校服都收了,秋季校服放床头了,等十一之后穿秋季校服去,最近降温别冻着。”
姜阈“嗯”了声,路过客厅的步子没停,但闵萱又叫住了他:“我看你最近的消费不少。”
姜阈脚步一顿,闵萱又道:“还有酒吧的。”
“是葛...”
“北思喝的?”闵萱放下笔,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姜阈:“我希望你不要欺骗我。”
姜阈静静地和母亲对视,她能这么说,大概率手里有些什么证据,姜阈叹了口气,点头:“我喝的,最近压力有点大。”
闵萱站起身来走到姜阈面前,她替他将书包从背上拿下来,神色渐渐温和:“高三,有点压力是正常的,妈妈理解。”
“以后不会了。”姜阈微垂着头,像被设定了程序一样保证。
“没事。”闵萱拍了拍姜阈的肩头,强迫着他和自己对视:“在不影响成绩的前提下,爸妈允许你给自己寻求一些释放压力的方式。”
姜阈看着母亲,目光逐渐不解。
“不过,还是得像你现在这样,偷偷地去做。”
闵萱这话一出,姜阈顿时觉得自己周身血液发冷,他抿着唇,面色僵硬。
闵萱洞察一切地朝儿子笑了下:“不影响你自己的形象、也不影响爸爸妈妈的形象就行,去吧。”
闵萱说完便回去继续看资料,姜阈在原地停留了几秒,心脏有种强烈的不适,沉沉扯着自己下坠,所有力量似乎都在这瞬间被耗尽。
回到房间后姜阈看了眼床头摆放整齐的秋季校服,反胃持续上涌,他将校服扔到一边,坐在书桌前打开窗户吹风。
原来他们都知道,知道自己会偷偷去喝酒、知道自己时常忍受不了他们会撒谎,他们只是不在乎。
这多讽刺,姜阈想,自己费尽心机的藏匿,在他们眼里多么像个小丑。
原来只要自己和他们在外人看来一如既往的光鲜就行。
只要自己长成森林里最高大伟岸的一棵树,无论这棵树生长得多么辛苦、是否即将被虫蛀空,都不是他们关心的部分。
他们关心的是,这棵树让人远远望去最蓬勃、最夺目。
姜阈在窗前坐了十几分钟,将这些使他强烈不适的情绪消化干净后,长长舒了口气。
他向来不喜欢自怨自艾,搞清楚所有情绪的由来和催化因素后便能很快自洽。
微信里消息依旧不断,但“东吴吃喝玩乐”安静地躺在聊天框里,不知不觉已经被挤到最下面。
“下班了吗?”姜阈反应过来时消息已经发了出去,他有一瞬间的慌张,但下一秒又觉得没什么,只是随口关心一句而已。
姜阈问完便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吹好头发已经过了十点。
和葛北思的群聊消息又显示满了99+,“东吴吃喝玩乐”再一次被挤到了下面。
昨天他和梁东言回到三堡街的时间大概在九点五十。
又在公交上睡着了吗?姜阈想,那今天没有人跟他说到站怎么办?
姜阈拿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梁东言打个电话,目光瞟到和葛北思的群聊,下意识点开,就看到最新的一条消息。
葛北思:他们结束后一起去吃饭了!
沈清临:你还真呆到现在啊?6。
葛北思:嘿嘿,因为我也在和他们吃饭!
葛北思拍了段视频扔群里,是个深夜的烧烤摊,尽管视频一闪而过,姜阈还是看到了穿着白T,沉默地吃着馒头片的人。
姜阈退出了视频,又切过去看消息列表,而群里葛北思直接发了段语音过来:姚幺说她认识我,在学校见过好几次!喊我跟他们一起吃夜宵!
“让梁东言看手机”,姜阈在对话框里打出这句话,他盯了几秒,然后删掉。
这种情绪也是可以自洽的,姜阈想,他没有资格要求谁必须第一时间给自己回消息。
姜阈把手机放到书桌上,自己回床上准备睡觉,直到手机“叮咚”一声,是微信消息的声音。
姜阈在床上辗转了片刻,还是起来去打开微信,打开后浑身的兴奋劲儿陡然散了,是葛北思又在群里艾特了自己。
姜阈给手机开了勿扰模式,像处理秋季校服一样将它远远扔到一边,裹着乱七八糟的情绪睡着了。
隔天早上姜阈是被闵萱叫醒的,闵萱给他做了早餐,让他吃了再去冯老师家里,不要去外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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