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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假设刚才女儿女婿没有出来的话, 他自己究竟会不会主动进去。
说来, 他们出来这一趟是为了找这个孩子吧……
周老爷子目光落到嘟嘟身上，后者安静地躲在爷爷身后望着他，清澈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好奇，就像再看一个有些面熟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人。
也是，他连女儿那个继子都不怎么亲, 更何况是那个继子的孩子。
老爷子被周顺珍一路牵回了家，林德胜拿行李, 嘟嘟自己走在他们前面。
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的缘故, 嘟嘟是个察言观色很厉害的孩子，知道大人们心情不好, 所以他也很安静。
回到家，三兄妹见周老爷子和爸妈一起回来也十分惊讶, 但他们见周顺珍红着眼睛想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所以识趣的没有多问。
“外公您来了，快坐……咱正好准备吃饭了。”林阳说着去厨房，家里来人了自然需要多添一副碗筷。
林阳前脚才进厨房，后脚林果也跟着进来了。
她眼神往外瞟着，脸色算不上多高兴，“哥…外公怎么来了？”
不怪林果会有这种疑问，一般来说周老爷子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来他们家的。
周家的老幼观念很严重，周老爷子就是这个家族的天，每逢年节他都会在老大家等着儿女一个个回去看他。
按理说以前三十儿这天周家一大家子也要一起过得，只是今年周老大他们搬去了市里，老宅也改姓了林，这种传统才得以中断。
林果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自己在自己家吃一个是不用应付那群面和心不和的亲戚，另一个是她妈还不用那么累。
哪成想好不容易清净一年…周老爷子却来了。
“瞧妈那样子可能是出什么事了…”林阳犹豫着说，到了还不忘嘱咐她一句，“别乱问，等着看看情况再说。”
“嗯。”
周老爷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国字脸，八字眉，浑身上下的气势与和蔼两个字丝毫不沾边。有他的加入，林家这顿年夜饭吃的格外安静。
吃完饭，周顺珍和林德胜便和周老爷子一起进客厅说话去了，林阳带着嘟嘟在外面收拾。
本着不想进去打扰大人们说话的缘故，林森和林果也留下帮忙。
收拾好后，二人犹犹豫豫的在走廊上徘徊，瞧着他们不肯去客厅，林阳笑了，招呼他们从旁边的楼梯一起来到二楼。
他们的房间都在楼上，林阳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这间，右边是林果住，林森一个人住在三楼。
三个人如同小尾巴似的跟在林阳身后一起来到他的房间，林阳也没说什么废话，自己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个个给他们递过去。
这是惯例。
往年林阳不在家也会通过转账或是拜托周顺珍帮他给弟弟妹妹和儿子包红包，三个小的也收到很爽快。
但今年毕竟有些特殊。
林果和林森互看一眼，都没去接林阳手里的红包。
林果说:“哥，给嘟嘟就行，我们都大了…”
林森也跟着点头。
其实他们就是觉得这段时候林阳陪着周顺珍到处治病花销挺大，不好意思再要。
“哥给你们，你们就收好。”林阳执意把红包塞他俩手里，好笑道:“你们再大也是哥的弟弟妹妹……”
话到这个份上林森和林果也只好收下，两人换上笑脸，异口同声地向林阳道谢，“谢谢哥。”
林阳摆了摆手，左思右想，拿出手机也给单唯钦发了个新年红包过去。
那边收的很快，林阳都怀疑他是不是随时拿着手机就等自己这个红包。
收下后，单唯钦信息紧跟了过来。
言简意赅。
——谢谢男朋友。
林阳看着屏幕笑了一下，回过去一句:男朋友不用客气。
意外的这条信息没得到回复，林阳也没多想，毕竟今儿个是年三十儿，单家家大业大，单唯钦要应付的亲戚朋友应该是自己的很多倍才对。
忙一点也正常。
放下手机，林阳心情很好地问三个小的想不想出去外边逛逛。
嘟嘟第一个举手同意!
祥和镇上的外来户很少，在这里做生意的多半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房子临街而建，楼上做家住人，楼下开店出租。
因着都是自家的地儿，所以即便是年三十儿镇上好些小卖铺小超市也在营业。
见路边有小朋友在玩“落地响儿”，嘟嘟眼馋着想要。
摔着玩儿的“落地响儿”成年人小手指粗细，外壳花花绿绿，纯粹就是听个响。
想着这玩意儿安全系数挺高的，林阳大手一挥直接给孩子买了五盒!
“玩去吧~”
“谢谢爸爸!”嘟嘟拿起那五盒“落地响儿”一溜烟儿的跑一边玩去了。
林森跟过去，“嘟~分小叔一盒呗。”
“喏!”嘟嘟很大方的递了一盒给林森，看了看林果和林阳，又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四盒“落地响儿”，挺舍不得地往林阳和林果跟前一递，软乎乎地说道:“小姑姑，爸爸…也给你们。”
林阳笑笑:“不了，爸爸看你玩就行。”
林果也摇头，顺道指责了一番林森和孩子抢玩具这种不要脸的行径。
等嘟嘟玩开心天也黑了。
三兄妹带着孩子往家回。
林家这片住宅多，小楼一栋接着一栋，但因为都是早些年土地还没这么紧张时候划分的地皮，所以每家每户都还算宽敞，家家门前都带个小院。
隔老远，林阳便见家中小院里灯火通明，依稀还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三舅和三舅妈”
听林森这么一说林阳侧耳细听，发现这声音还真像周顺学家两口子的。
说起老三一家，知道今年周起不回来过年，周顺珍早早地就给哥嫂去了电话邀他们今天来家里吃年夜饭，但他俩说要回周三嫂娘家过，周顺珍也就没勉强。
现下过来林阳想着应该是为周老爷子的事情。
果然，一走进小院就听见周顺学在那数落着周大嫂的不是。
意外的是老二周顺武也来了，正坐在一旁埋着头抽烟，周老爷子弓着身子坐在他旁边，爷俩儿一语不发，连个眼神的对视都没有，但抽烟的姿势却是一模一样。
“二舅，三舅、三舅妈。”三兄妹一个个问候，嘟嘟也乖，不等别人教他他就自己脆生生的喊舅公舅婆。
按往常几个长辈怎么都要从兜里摸出个红包塞他手里的，但现在情况不对，没人还能惦记起这事。
“要我说爹你当初就不该听她的话把老房子卖了!”周顺学一脸气急败坏，想来也是被周大嫂大过年把老爷子赶出来这件事气的不轻。
说着，他拿出电话作势就要拨出去，被媳妇儿拦住。
“老三，你这是要打给谁呢？”
周顺学梗着脖子回道:“打给大哥问问，问问他到底还认不认这个爹的!”
在周顺学心里儿媳妇不孝，做儿子有着很大的责任，媳妇儿可以再找，爹却只有一个，多大脸敢把老子往外赶的
他越想越气，等周三嫂再想拦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
“喂~老三”周顺文的声音从听筒上传了出来。
周顺学开门见山，“大哥，爹说他被大嫂扫地出门…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这一回事”
闻言，正准备回客厅的几个小的纷纷脚步一顿。
外公被大舅妈扫地出门了
对于周老爷子今天忽然来家里这事几个小的心里估计着应该是出事了，但远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严重。
一直以来，周老爷子和老大一家的关系都是最好的，更何况周老爷子前脚才买了老宅给老大一家凑了去市里买房子的钱，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让周毅给他养老。
怎么这还不到半年…
周顺学那头还在继续。
“大哥你不能这么糊涂啊……你想以后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吗？”
说完这话，周顺学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举着手机安静的听了好久，周顺文在那头说了什么除了他没人知道，只是挂断电话之后，周顺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句话不说像二哥和老父亲一样埋头抽烟起来。
林森最年轻也最沉不住气，见大人们一个二个不说话，他便走过去想要问个明白。
“妈，出什么事了”
周顺珍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你的事，小孩子一边待着去。”本来就心烦，被他一问更烦了。
林森却不依不饶。
“刚刚三舅说的是真的吗？”
“大舅妈她…真把我外公赶出来了”
比起周毅和周起，周老爷子对林森说不上好，但到底是自己亲外孙，也没怎么亏待过。而且林森这人看着拽的要死，实际心软的要命，共情能力还特别强，一心都想行侠仗义，这也是他选择学法律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听自己外公疑似被家人虐待，他就坐不住了。
可惜没人搭理他。
第70章
对于几个大人来说, 林森的情绪无足轻重，现在真正重要的是老爷子接下来的归属问题。
哪家管谁来养
“大哥怎么说”周顺珍问。
周顺学吞吞吐吐:“他说周起马上要结婚了……孙媳妇儿和爷爷住一起不合适…”
看来这是铁了心要拿新媳妇儿当挡箭牌了。
周顺珍气笑了，“那大哥有没有说, 现下老房子也卖了……他觉得爹往后住哪合适”
“他说让咱兄弟几个自己看着办。”
“呵~”周顺珍冷笑一声后复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进门之后没说超过三句话的二哥周顺武身上。
此刻的她多么希望这个身居高位的二哥能站出来帮老父亲做做主, 帮着主持主持公道。
可事实往往不能如她所愿。
从周二嫂今晚没跟着过来就可以看出, 老二家老爷子无论如何都是进不去的，真去了也只是重蹈今天的覆辙, 再次被儿媳妇赶出来而已。
而老四……
“对了，四兄弟呢？”惜字如金的周三嫂忽然开口，瞅着周顺珍说道:“我还以为今天他来你这过年呢……怎么没来”
周顺珍:“没来, 说是旅游去了…”
“哎呀!”周三嫂一听看来精神了，忙追问道:“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毕竟旅游这事还是多半得有个伴才有意思吧
周顺珍气笑了，苦大仇深地否认道:“他哪里会找什么女朋友，就是趁着年假报了个团上三亚过年去了。三嫂,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只要自己开心了哪管别人的死活。”
这两年越来越流行旅行过年，特别是对于周顺波孤家寡人来说，与其合家团聚时被亲戚念叨着催婚，不如一个人去潇潇洒洒的浪迹天涯。
尽管事实就是这样，但周三嫂这种聪明人是不会在公公和兄弟姊妹面前说周顺波半句不是的。
这就是她为人处世的哲学。
听了周顺珍这一通埋怨过后, 她笑笑就过，不跟着附和一句。
话题绕回正轨。
老三周顺学主动提议, “爹, 要不你跟着我们过吧？”
他会说这话一点都不奇怪。
大哥家不要，二哥家不收, 老四又是个不靠谱的，总不能真让爹跟着周顺珍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过吧？
想来老三媳妇儿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且她通情达理，也跟着点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有句话她得事先说清楚。
“爹，都是你的亲儿子，你跟着我们过无可厚非，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周三嫂尽量把话给说圆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爱钻牛角尖的老爷子给得罪，那就不值当了。
“如今周起那孩子跑外省去了，我和老三工作都不在镇上，偶尔周末能回来一趟已经很不错了…您要是跟我们去，家里可能还要您多费点心才行。”
这话倒是不假，周老三家两口子的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不着家。
以前还好，家里多少还有周起这么个半大小子照应着，如今周起一走，老三家里就彻底没人了。
假设周老爷子真跟他们家过去，别的先不说，最简单一个吃饭问题就得自行解决。
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谁也反驳不了。
如果周老爷子是个勤快人还好，偏他勤快只是针对性的勤快。年轻时像地里的活计啊，田里的收成啊，这些他比谁都厉害，但要说让他自己下厨房，那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老婆子在时靠老婆子，老婆子走了靠周顺珍这个闺女，闺女嫁了靠媳妇儿。他不是不会，而是他大男子主义打心底里就认为锅锅灶灶的事就应该女人来干。
现下听三媳妇儿这么一说，他果然就犹豫了。
见此，干巴巴听着不好插话的林德胜发声表态了。
他说，“爹，你要不嫌弃可以跟着我们过…”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目光掠过林阳，随即把头重新低了下去，没接姑爷的话。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在意这家姓林。况且家里还有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大儿子。
无论如何林阳都是林德胜的大儿子，这个家有林森一半，就有他一半，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所以即便是周老爷子也不得不顾忌他的想法。
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林德胜搓了搓手继续道，“谁说老人只能跟着儿子过在我老家那边可没这种说法……老人家想跟着谁跟着谁，儿子闺女都是自己的孩子，没人敢笑话一句!”
闻言，周顺珍也立刻附和道:“是啊爹，你来跟着我们过吧。”说完，她抬头看了林阳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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