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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 周大嫂只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说道:“我懒得和你废话，你去把爹叫出来!”
林阳这才注意到周老爷子并不在院场上。
但他住的那屋灯却是亮着的。
想来应该是知道周大嫂来者不善故意躲着不见。
对此林阳是有些无奈的。
他认为周老爷子和老大家的事不应该牵扯上周顺珍，有什么话当面出来说清楚，而不是这样任老大家媳妇儿来这里撒泼打滚的胡骂旁人。
周顺珍也无奈，但还是梗着脖子说:“爹不想见你。”
周老爷子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自己不愿意出来面对的话姑娘女婿也不好直接去开他的门硬让他出来。
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
周大嫂不依不饶，竟站在原地拉长脖子朝他们身后的小楼房开始隔空和老爷子对话。
语气还算平和。
“爹，我和老大过来了，您出来和我们说两句话呗。”
同为周家媳妇儿，周大嫂比起老二媳妇则更聪明一些，因着她这点聪明劲儿，平日里镇子上这些妇女聚老二媳妇明里暗里就没少吃她的亏!
更何况她做事也不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凡事她还讲究点“先礼后兵”。
就像今天来林家要房产证这事，起初她绝口不提“房产证”这三个字，只苦口婆心的说是特意来接和她闹别扭的老爷子回家。
要不是周老爷子看穿她的小九九主动把她来意点明，周顺珍一家还险些就上她的当。
周老爷子估计是真对她死心，连带大儿子都一起不待见，任她在外面把天都说破了也不愿意开门出来见她。
等了等没反应，周大嫂气笑了，大声道:“爹，你以为拿了房产证我们就没办法了吗？那房子上面写的可是我家周毅的名字，大不了我们补办一个就是。”
她瞎说的。
周毅那套房子在市里的黄金地段，又要贪大，又要全款，当初买房时老大一家的钱压根不够，所以周大嫂便把主意打到了周老爷子身上。
别看周老爷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农民，前些年村里土地征收，他手里的钱不少。
而且虽然供了四个大学生出来但周老爷子开销并不大，因为他们家的传统是“一个带一个”。
什么叫一个带一个呢？那就是老大工作以后就由老大去供老二，老二工作了供老三，老三再供老四…
这些年杂七杂八的收入，加上子女们孝敬，再来就是买老房子的钱，周老爷子手里的积蓄小百万是有的。
只是被他全拿出来给周毅买房子了。
但他也不是个傻的。
精明了一辈子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人一旦上了年纪，手里没钱就等于把自己的命门交到了子女手上，就他这种性格，再疼周毅这事他也干不出来
所以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要求老大一家在房本上加上他的名字。
不然他一分钱不出。
也亏得他留了一手，这才使得现在老大家市里那套房产证上有周毅的名字，也有他周老文的名字。
现下他被周大嫂扫地出门，走时不忘把房产证带上就是为了想以此逼老大一家把当初买房子的钱给他还回来。
既然他们都不赡养他了，那他也就没必要给出这份钱。
老爷子是这么打算的。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真是把爱财如命的周大嫂拿捏的死死的，这不，昨儿刚把人轰出来，今儿个就迫不及待的上门来了。
无奈周老爷子这次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都不能轻易让她把房产证带走。
周大嫂说也说累了，站也站累了，见软的硬的都不行，便当着他们的面把气撒在了自家男人身上。
“周顺文!”她骂骂咧咧，“你死的活的不知道帮着说两句吗？”
周顺文瞪了她一眼，没吭声。
他一个搞教育的，自诩文化人，要脸!
大过年和老婆一起来妹妹家找吵架这事他是干不出来的，今天会跟着她来这里也是因为在家里周大嫂跟他说是要来请老爷子回家。
其实昨天周老爷子被赶出来时周顺文没在家，知道后他挺生气的，倒不是他有多想孝敬自家老爹，而是他嫌媳妇儿这事这样做太难看!
大过年把老爹扫地出门这种事情要是让那些老朋友老同事知道了，他周顺文这辈子在外面还抬得起头吗？
所以昨晚他在家一整晚都没什么好脸色。
哪知道今儿个下午老婆忽然就改口了，说什么也要约着他一起来把老爹接回去，周顺文虽然觉得没脸，但也跟着来了。
家和万事兴。
老人家养着就养着了呗，黄土埋到嘴边的老骨头吃能吃多少花能花多少
周顺文实在搞不懂他这个媳妇儿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老爹!
更没想到，自己居然又被媳妇儿给摆了一道。
来接人是假，拿房产证才是真!
周顺文越想越糟心，心想，我这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正想着呢，忽然听周顺珍叫了他一声，“大哥。”
周顺文抬头，见妹子眼神复杂地往着自己。
这种目光莫名有些熟悉，周顺文仿佛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也被她这么瞧过。
他想了想，没想起来，只当自己记岔了。
“大嫂说的对…”周顺珍忍着心酸道:“你是该说两句。”
周顺文叹了一声，慢慢张开了口说了句:“爹跟我们回去。”
周顺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的想法，转身走了几步，去到周老爷子房门前，敲了敲。
“爹…”周顺珍面无表情，“你跟大哥回吗？”
静住。
直到所有人耐心都将要耗尽的时候，老爷子沙哑的声音才透过门板传出。
“你让他走吧…”
这就是不准备回的意思。
周顺珍回头，看着周顺文说了句，“大哥，你听到了吧？”
周顺文正要点头，袖子又被周大嫂拽住!
“老大…”周大嫂给他使了个眼色，“房产证还在爹这儿呢!…你可别忘了，这是咱儿子的婚房!”
周顺文面色一滞。
见他态度松动，周大嫂再接再厉，在他耳边低语道:“这要是被女方家里知道了……咱家周毅往后这日子还能有好吗”
这话不假。
当初在市里买房子的要求本来宁家提出来的。
在他们看来，他们宁家的闺女嫁给周毅那纯粹就是下嫁，要是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的话他们当初也不能松口同意。
这下好了，新媳妇儿还没进门呢，房产证倒先搞丢了!
这要是被亲家知道，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想来周顺文也想到了这一点，再次看向那扇门的眼神就变得坚毅了许多。
他迈开步子上前，走到周顺珍身边站好，他也不理会周顺珍究竟是如何看他，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爹，跟我们回去吧…”
周老爷子回道:“你也是为我手里这本房产证来的吧”
周顺文不谈其他，只道:“爹，那是周毅的婚房……”
他知道老爷子最疼的就是周毅，所以在这时候把周毅搬了出来。
本以为周老爷子会为了周毅退步，却不然…
房门缓缓从里面打开，周老爷子布满沟壑的面容暴露在灯下，有些无法形容的沧桑。
“老大啊…”他颓败道:“当初咱们卖老宅的时候说好了的，八十万，有我一半，有老四一半。”
“老四没出息，你爹我这辈子想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所以我说只要你们好好给我养老送终，我那四十万不要你们的…”周老爷子顿了一下，目光如炬的看着周顺文问:“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老爷子点点头，继续:“你们买房钱不够，让我拿了一半房款出来，整整一百二十万…我就问你有没有这事”
周顺文打小爱面子，当着妹妹妹夫还有几个小辈的面听老爷子说这些，他脸上如同火烧，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无奈老爷子的视线不允许他躲避，万不得已，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有。”
“你承认就好…”老爷子缓缓点头，长吁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打小就疼周毅，老二家没儿子不提…就拿老三家周起来说，在我这儿他什么时间能越得过周毅”
确实，周老爷子对周毅的偏心是有目共睹的。
在这一点上，绕是牙尖嘴利都周大嫂都反驳不了，所以夫妻俩绕是在面亏也只得硬着头皮听着。
周老爷子:“那一百二十万，我自己有八十万，老四的有四十万。本来我打算着在我死之前喊你把老四那四十万还了就行……但现在既然你老婆把我赶出来了，我这张老脸也不好再回去。更不好再让你们帮我养老送终…”
就是一分也不愿意给的意思了。
周顺文瞬间就急了，“爹，你……”
周老爷子心如死灰，竟一眼也不肯再看他。
“想要房产证的话…那一百二十万你们还我，我权当这辈子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闻言，众人惧是一怔，心里都清楚老爷子这是铁了心要跟老大家一刀两断。
第75章
老爷子再不济也是养育了五个孩子的人。
他精明, 自私的同时身上还有一种黄土地里培育出来的说一不二。
就拿当年他和周顺波闹翻一事来说，直到今日他都没有在周顺波面前说过一句软话。
那明明是他从小最疼爱的小儿子啊，只不过是没有顺着他的心意结婚生子, 他就能做到说不管就不管。
在这一点上, 五个孩子中也唯有周顺波和他最像。
他们就像两头倔驴,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深知这一点的老大周顺文意识到这件事已没有回转的余地, 无可奈何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有些埋怨自个儿媳妇。
“走了!”他走过去大力拽起周大嫂就要离开，后者满脸不服，似乎还想在闹上一闹, 被他察觉后狠狠地骂了一句:“还嫌丢人不够吗？回家!”
周大嫂只得灰溜溜的跟着走了。
林家小院恢复到了他们没来前的安静。
一家人站在各处若有所思，造成这个局面的老爷子朝林德胜所在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
他做人最是亲疏有别，如今因为自己的家事把这一家子牵扯进来，他对林德胜这个外来女婿的愧疚比对自己亲生闺女还要深重。
“给你添麻烦了。”他说。
闻言, 林德胜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爹, 您别这么说…”
不等说完，老爷子已经晃晃悠悠的转身进门去了，只留给他一个略微佝偻的背影。
林阳看了心里还挺难受的。
在他记忆中，这个外公可是个威风凛凛的主儿。
走路带风，随时腰杆挺得笔直。
农村镇上的人爱攀比, 谁家儿子有出息连带父母脸上都跟着有光。
整个祥和镇的人谁不知道周家
四个儿子四个都有出息，唯一一个女儿过得是差点, 但也守着那么老大一个果园不愁吃喝不愁穿。
这些年周顺文和周顺武两兄弟越走越高, 别说街坊邻居了，就是镇上的一些个领导见了老爷子都要和和气气的同他说上两句话。
心气傲了一辈子的他, 猛不丁遭这种打击，感觉精神气儿都去了一大半。
林阳怕出事, 等林果他们进客厅后，小声跟林森交代，“你今晚下来沙发上睡。”
老爷子住的这间房间紧挨着客厅，有什么动静的话林森夜里也有个照应。
听出了他弦外之音的林森顿时就急了，“哥，你是不是觉得……”
“别乱想。”林阳抿着嘴唇摇头打断他的话，大过年的，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要随便乱说的好，“以防万一罢了。”
“嗯，我知道了。”林森重点了一下头，顿了一下又问，“哥，要我送你吗？”
林阳正要说不用，单唯钦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接起，不等说话就听见嘟嘟的哭声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嘟嘟，你不是睡了吗？”
一听他说话，嘟嘟哭声小了许多，磕磕绊绊地追问:“爸爸…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不要嘟嘟了”
林阳哭笑不得，“…谁说的爸爸就是回家拿点东西。”
嘟嘟:“那你拿好了吗？”
林阳:“拿好了。”
嘟嘟带着哭音:“那你快过来吧。”
“好～”林阳忙不迭的应下，说:“嘟嘟数到五百就看见爸爸了……”
林阳边说边给林森做口型，示意他去骑车送自己过去，林森小跑着出去。
嘟嘟苦恼:“可是我还不会数到五百…”
他才四岁，目前还只能从一数到一百。
就这样他也算是他们幼儿园里最厉害的小朋友了!
隔着电话，林阳隐约听见单唯钦似乎在那头笑了一下。
忽略掉他的笑声，林阳给嘟嘟出主意。
“那你就数五遍一百!”林阳教他，“五遍一百加起来就是五百了呀，等你数完爸爸就到了。”
“嗯!”嘟嘟点头，也不肯挂电话，对着手机听筒有模有样地数了起来，“一、二、三……”
他这刚安抚好嘟嘟，林森也把车骑了过来。
林阳上车。
身后传来林果的声音，“哥，你们去哪儿啊？”
林森头也不回，“雨女无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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