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撒娇一样的声音,可是听在裴途耳朵里,细品之下却好像全是敷衍。
奇怪,以前为什么没发觉?
以前只觉得他的漠漠声音迷人身上更迷人,声娇体软易推倒,哪哪都乖得很,又乖又顺心。
今天猛然惊觉审视:难道李星漠从来不是真的乖顺,都是敷衍?
就好像李星漠知道他的爽约,也知道他是去见“老情人”,但是冷眼旁观从不抱怨。
裴途不禁怀疑,一个人不抱怨,是不是因为他真的没有怨,他是真的无所谓,他的乖巧和撒娇一样,都是敷衍。
潦草的、唬弄的、搪塞的。
“不好,”李星漠听见裴途语气又轻又冷,“过去的事,为什么不能提?”
重新埋进他的身体,裴途质问:“你不许我提,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你不接受我的道歉,第二是你不认为我有错,宝贝。”
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是这样吗,我不陪你过生日,我欺负你,你觉得我没错,你觉得无所谓?”深埋,李星漠受不住,抬手捂住嘴不愿意发出任何雌伏的声音,适应几下才勉强说:
“不是的,我我没这个意思,”实在不行,叫一声裴哥,“我错了,你、你轻点。”
“嗯,”裴途手撑在他肩颈,禁锢住他的脑袋,强迫他仰望,“不是就行。就算是,宝贝你看着我,我告诉你,你只能接受我道歉。”
“你到底想干嘛?”李星漠实在忍不住,多少带出点脾气,“你道歉,你就这样道歉?你土匪吗?你道歉我就要原谅你吗?”
就差骂一句你给老子滚下去,裴途停下来皱着眉:“你怎么回事?乖一点,你不喜欢吗,你……”又在耳边说一句,说他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
里面怎么样,又不是人的意志可以干预,李星漠真是气得发笑:“我顺着你说也不行,不顺着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裴途看见青年充满青欲的眼睛里露出一些异样的光,凉凉的,和身体正相反。
那个光叫做嘲讽。
可是,眼神再讽刺,李星漠终究没再说一句话。
不仅没说什么,身上反而更热情更开,甚至有两回试图反客为主占据主动,裴途当然不能让他得逞,一定要压着他按着他,他又不服,掀着嘴角瞭着眼睛吞纳,额发沾湿遮住眼睛,但是裴途还是看清他神情,居然首次从他脸上读出一种挑衅。
雄性生物在这种时候最受不了挑衅,裴途手上没留劲他也没喊疼,嘴上反而浪得不行,一会儿要快一会儿要慢一会儿要深一点一会儿要浅一点。声音欢快泼靛又大胆,以至于裴途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个跟刚才那个玩具差不多功能的玩意儿。
裴途磨牙,下手更狠。
两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架,互相眼中都带有一些凶狠,窗外烟火一捧一捧地升空又炸开,仿佛也炸在两个人的身体里。
终于窗外酒店的广场上一阵欢呼,响起震耳欲聋的新年倒数,十,九,八——李星漠哼着说:
“多少回了,没货了吧。”说着还用力一绞,裴途先是气到紧接着又爽到,真正七窍生烟,咬着牙瞪着眼浑身肌肉爆发,广场上的人群不知收敛好像在鼓吹撺掇,五,四,三——李星漠一声惊呼:“你出去!”裴途蛮横无比,强硬地捺他的腰。
“一!当当当!新年快乐!!”窗外的人群高喊,李星漠闭上眼。
是高热还是微凉,是涨满还是退去,被淹没的人不会知道。他只是想,好了吧,总不会再有力气了吧。他听见新年的钟声,还听见裴途沉郁沙质的嗓音。
就在他耳边,我爱你,这个声音说。
他想,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
李星漠有点想找裴途谈谈,坐下来、好好的那种,谈谈。
他觉得裴途最近总是发癫,莫名其妙的“我爱你”和“对不起”,干啥呢,拍啥劣质无脑偶像片呢?还总制止他提合约的事。
他觉得,裴途是不是对两人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就是,以前纪铠的那种误解。
人,最重要的是要讲信用重承诺,契约精神,知道不?
李星漠想怎么样点一点裴途,眼看再有两三个月就能恢复自由,可别闹幺蛾子。
可是,内心又有个小恶魔一样的声音问李星漠,如果他说的爱你,是真心的呢?他还公开在社交平台支持公司,等于是和徐写易划清界限,是什么,和徐写易翻片儿了?
不会吧,李星漠有些踟蹰,裴途这孙子,眼睛不会真的瞄到自己身上了吧。
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星漠正独自坐在家里收拾东西,搬家的东西。
之前上一次搬家,纪铠给他强行安排到裴途的小区,当时他就提出异议说想换个地方,起先还怕纪铠不同意,现在没想到纪铠好像比他还积极,通知他过完十五就搬。
就是明天。
纸箱是上次前不久搬家现成的,李星漠很快把衣柜搬空大半,分门别类装箱,各类电器用品也收好,厨房餐具一个一个用泡沫纸包好单独一箱,还有一些零食,李星漠职业要求不能贪嘴乱吃零食,但他买有很多茶啊咖啡啊果饮之类的饮品和冲剂,是为着照顾裴途不喝白开水的病。
很想,丢下。不想要了。
另外还有一只箱子,装的是裴途送的东西和本身就是裴途的东西,一些裴途的衣物、剃须刀、烟等等。
至于送的东西,主要是一些比较贵重,价格比较高的东西。
一件一件数过去,音箱耳机键盘吉他,李星漠搬着搬着就有点难受。
有些人洒脱大气,能做到断舍离,但好死不死李星漠很不幸做不到这样,很多东西是舍不得的。以前他有一件很喜欢的T恤,后来袖口脱线不能穿,扔之前他愣是给拍个照,还拿着琢磨半天。因此裴途送的这些东西,不算送的人是谁,李星漠都有点心里涩涩的。
裴途最近还总说爱他,是不是或许……
很快,他收起这点子心酸。
因为很廉价很不值。
当然不是因为裴途吝啬,相反裴途送礼物很大方,眼光也很不错,和李星漠自己的审美也契合,送的东西往往很合他的心意。
审美好,奈何记性好像不很好。
李星漠数一数,相同的香水、一模一样的手表、同一个牌子同一款的墨镜、同一个牌子同一年份的白酒,好多重复的礼物,有的还不只是两个重样的,有个牌子钱包居然有四个,甚至一个型号的数码相机都有两台。
纯属是有钱没处使。
大约是,看着好就顺手买了。
至于有没有送重复、是不是送过的,裴途可能根本没想过。
这些东西,商店里标价或许很高,但是至少在送出手的那一刻,它们在裴途眼里一文不值。
要说真正上心、真正有意义的礼物有没有呢?
清来点去,竟然没有一件。
没有,没有手写的卡片,没有DIY定制。
至于什么生日和纪念日礼物,更加没有。
就这,李星漠拍一拍脑袋,你有什么舍不得。几句对不起我爱你,就要心软?出息。
他带着笑把这么一箱东西整理完,封都懒得封,直接扔在客厅一角。
第三十五章
有的人说话像放屁,没一句能兑现还臭得要死。
而有的人呢,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言出必践。
纪铠纪大经纪人属于后一种,他说要给李星漠搬家,说搬就搬,非常利索。
搬家这天纪铠咋咋呼呼大呼小叫,一会儿让搬家小哥搬这件要小心,一会儿那件要轻拿轻放,非常造作,李星漠脑袋旁边挂一条线,就差原地给他表演一个囧囧有神。
“干什么啊,大过年的喊到人也不容易。”李星漠小小声劝说。
“你别管,轻拿轻放有什么错?”纪铠一副大爷样儿。
忽然声音降低:“听说除夕晚上老裴到处找你?”
李星漠想一想,问:“不应该啊铠哥,你消息这么灵通,怎么只听说一些这种有的没的?没听说别的么?”
后来听裴途说当天动过手,陆倾难道认栽,他们圈子里难道没传什么?
挺裴途的意思还动了手,陆倾有可能报警,难道不了了之了?
纪铠斜眼瞄一眼李星漠,非常无辜:“我该听说什么?”
客厅里最后两只箱子被搬出去,有一只李星漠说先放着不用搬,跟几个搬家小哥说完话转向纪铠:“我不知道啊。”
纪铠有多无辜,他就加倍无辜。
他私心里想想,确实,这事也不光彩,可能陆倾也没那个脸报警。
纪铠嗤笑一声指指他:“话都说完了你,”又指一指客厅里硕果仅存的一只箱子,“这啥,你要自己搬吗?”
李星漠笑笑:“我搬它?”箱子有成年人大腿那么高,“它搬我差不多。”
里面是什么,避而不答。
纪铠一看这架势,刷刷两下撕开胶带打开箱子,拎起最上头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
打开是一个小盒子,是一副品牌墨镜。
再翻翻,都是崭新的一些东西,还挺贵。
“这什么——”突然闭嘴,因为纪铠认出来这个牌子,这是裴途极其衷情的牌子。
那边李星漠已经接上话:“没什么,一些不用的东西。”
行,纪铠点点头,李星漠的脾气这几年赖好也摸到一点,优柔重情,但是也擅长闷声憋大招。这就是大招,这么一箱子东西没听说么?不用搬。
不用搬就是不要了,纪铠就知道李星漠是铁了心,管你裴途再舍不得再挽回,人你是留不住的。
“不用就扔,好得很,走。”纪铠撇下箱子领着往外走。
李星漠跟着闷头走路:
“好啊。对了,这大过年的,房产中介还都休假吧?怎么这么快找到合适的房子?”
纪铠在前面,一手插兜一手拎衣服,非常潇洒:“那你别管。”
“行,”李星漠浅浅笑着,“我不管,我就拎包入住是么。”
纪铠告诉他是。
驱车到二环,车速慢下来,李星漠越看越觉得熟悉,等等:“这不你家吗?”
到纪铠家借住?李星漠心里犯起嘀咕。
纪铠一只手要沾不摸地挂在方向盘上,笑得一脸“哥哥懂你”:“琢磨什么呢,我当时这层我爸妈都给我留的,对门儿反正没人,借你住住。”
哦,李星漠松口气。有分寸还是铠哥有分寸,刚想道谢,谁知纪铠又说:
“我跟你说,你给我好好住,别糟蹋房子,另外里头的小东西,你也得给我养好喽。”
?啥,李星漠睁大眼睛,欲言又止片刻,最后小心翼翼地问:
“小东西,铠哥,你别是……”
凑近一些小小声问:
“别是信东南亚养小鬼那一套吧?”
“滚,滚滚滚,”纪铠嫌弃一脸,“别说,快呸呸呸,这种东西就别提知道不?”
李星漠哈哈大笑。
忽然又说:“铠哥你现在系安全带了。”
纪铠还在被养什么鬼什么的话搞得难受,烦躁地让他闭嘴:“不废话吗,我开车我不系安全带吗,逮着我难道扣你的分吗。”李星漠嘻嘻嘻。
到地方,李星漠发现所谓小东西,是一只猫。
说是一只猫,有点不合适,不尊重,因为这猫长得太大了,李星漠拿手比一比,敬畏地说:“这是只虎吧,养虎可犯法。”
这只硕大无比的银灰色猫咪蹲在猫爬架顶端一动不动地注视,没有其他大部分猫咪“可爱”、“萌”之类的属性,给人感觉就居高临下在审视领地入侵者,那个雪白的长胡子,那个宽厚的大围脖,那个耳朵尖上卷翘的一小撮毛,帅到没朋友。
李星漠感叹:“行,进橘子我也认了,你这猫威风啊铠哥。”
纪铠说还行吧,又说一个品种名,李星漠好像听过但不了解,走到猫爬架底下,张开手臂试图引诱大猫下来。
未果,只好问纪铠:“有名字吗?”
“有,”纪铠倚在门边抱着手臂,“小虎!”
什么,长得像虎真就叫虎啊,李星漠莫名被这个朴实无华的名字萌到,只见大猫脑袋压低身躯一展,噌地蹿下架子,但是理也没理李星漠,颠颠儿地朝纪铠跑去。
这么认主的吗,李星漠心想。
可是下一刻他就不羡慕了,因为大猫纵身一跃瞄准纪铠上半身蹦,看样子要钻纪铠怀里,可是孩子对自己的体型好像没有正确的认识,这一蹦,好家伙,纪铠被撞得猛地一仰,幸亏身后就是门,不然一准摔个七晕八素。
“哎哟,”纪铠一脸腰疼的表情,一手托抱一手横架抱住大猫,“又长膘了是不?爸爸看看。”
说着就在猫咪丰硕的肚子毛上开始造,捏来摸去,李星漠看着看着又开始羡慕得不行,纪铠瞅他一眼:“你叫一声,他不认生。”
真的?李星漠站直,手交叠在身前,清清嗓子,又清一遍,纪铠笑他:“你再开个嗓得了。”他才轻轻叫一声:“小虎?”
大猫琥珀色的眼睛转向他,张望片刻,果然从纪铠怀里跳下来,不慌不忙踩着步子过来,先探着脑袋嗅一嗅李星漠的鞋子尖,然后毛茸茸的圆脑袋抬起,细细瞄一声。
纪铠在那边老大不愿意:“大老爷们儿你说说你,整天夹子。”
什么夹子,李星漠才不管,哎呦哎呦,心要化了,蹲下身伸出手,又不确定给不给抱,因此只是伸着手等着,大猫用湿乎乎的小鼻子,不对大鼻子,去碰,然后雪白的肚皮露出来。李星漠心花怒放。
纪铠在他身后忽然来一句:“你这搬走不跟裴途说一声?”
李星漠撸猫的手一顿,半天才心不在焉地说:“那我给他留个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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