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有遮阳伞的庇荫，他不必担心被晒伤了，继续靠在躺椅上，看着海平面发呆。五条悟坐在中原弥生旁边，打开一包薯片，悠闲地吃零食。
咸涩的海风中掺杂着细沙，几颗沙子被风吹过来，黏在五条悟唇上，恰好被中原弥生看到了。
他担心五条悟把沙子吃进嘴里，忍不住说：“五条同学，小心沙砾。”
五条悟没听明白，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中原弥生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这里，你嘴唇上有几粒沙子。”
说着，他将手指抵在下唇中央，向五条悟解释。他的嘴唇有些干燥，但非常柔软，指尖轻轻划过下唇的时候，指甲略微掐出一道凹陷。
五条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侧开目光，仓促地拭去唇上的沙砾，动作特别僵硬。
“谢谢。”
他避开中原弥生的视线，小声地说道。
五条悟古怪的举止也影响了中原弥生，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如此热心，尴尬地放下手臂。
“前辈！”
一声高呼打破了五条悟和中原弥生之间奇怪的气氛，二人同时回过神，看向海滩。
原本在打网球的灰原雄正高举手臂，脚步一深一浅地踏过细沙，神色惊恐地朝他们跑来。
他大喊：“前辈，夜蛾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中原弥生仔细一看，发现灰原雄手里举着手机。
灰原雄中学时代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翘课，他经验不足，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及时地将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
灰原雄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身旁，急得团团转：“前辈，我该不该接电话呀？”
中原弥生不害怕被老师责问，却害怕打电话。
他听着刺耳的手机铃声，感觉脊背发麻，慌不择路地朝五条悟投去求助的眼神。
五条悟也不想接夜蛾正道的电话，但他看到中原弥生难得的慌乱神色，目光幽微地闪烁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
“灰原，你们逃课了？”
夜蛾正道的嗓音非常有穿透力，尽管五条悟没打开免提，中原弥生也听得清清楚楚。
五条悟捂着耳朵：“不是灰原，是我，夜蛾老师。”
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夜蛾正道的音量又提升了一个level：“你们去哪里了？”
“镰仓一日游。”
“镰仓？真佩服你们……快点回学校，十一点半就没有末班车了。”
五条悟夸张地说：“哇——没有处分吗？”
夜蛾正道幽幽地叹了口气。
根据经验，四月到十月是咒灵目击事件的高发季节。咒术高专又没有春假，从下周起，学生们的闲暇时光就要结束了。
夜蛾正道决定放过五条悟等人，向校长隐瞒他们翘课的事情。
“你们在今天内返校就可以了，我不追究。”
听到夜蛾正道的话，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好哦，我们会在晚上之前回去的。”五条悟问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等等，我确实有事通知你们。”
中原弥生察觉到这是一个新的剧情点，NPC要布置任务了。
他立即凑到手机旁边，脸几乎贴到了五条悟的手臂。他专注地等待夜蛾正道说话，甚至没有注意到，五条悟的手臂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夜蛾正道说：“明天下午和京都高专举办姐妹校交流赛，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去京都。”
第32章 你被讨厌了呗
中原弥生一手拖着旅行箱，另一只手则提着装有八寒矢的皮箱，踏上前往京都的新干线。
昨天，夜蛾正道告诉他们，这次的交流会将持续三日，他们要在京都高专借宿两夜。
其他人都只带了换洗衣物，而中原弥生像大学生开学，不仅带了睡衣和两套制服，还将附着催眠术式的枕头塞进了旅行箱里，把枕头压成枕头.zip。
他睡眠质量不好，需要靠催眠术式续命。
夏油杰走在最前面，一边查看车票一边寻找他们的座位。他在其中一排座位旁停下来，说：“就是这里。”
他回过头，看到了中原弥生拖着的那只巨大旅行箱，朝他伸出援手：“我来吧。”
夏油杰举起旅行箱，意外地发现它特别轻，单手就能举过肩膀了。
他惊讶地问：“弥生，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好轻啊。”
“枕头，你给我的那个。”中原弥生诚实地回答，又补充道，“如果你失眠了需要这个枕头，就告诉我，我洗干净后还给你。”
夏油杰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我只担心术式会造成副作用，既然没有危害，你就继续用吧，不用还我了。”
夏油杰正逆着光站在车窗旁，外面的阳光落到他身上，像勾线笔似的，在他身侧勾勒出光圈。
此时此刻，夏油杰在中原弥生心中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游戏人物产生如此强烈的感情。
中原弥生发自内心地感慨，夏油同学好善良啊。
六人的座位被分成了前后两排，一排有三个空位。夏油杰坐进了靠窗的位置，而中原弥生当机立断地挤到他旁边，靠过道的座位空了出来。
家入硝子正好走在中原弥生后面，她看见那个空座，正想放下背包，就察觉到了背后锐利的视线。
家入硝子回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五条悟。
五条悟盯着家入硝子，隔着半透明的灰褐色墨镜拼命朝她眨眼睛，想让她把中原弥生旁边的座位让给自己。
家入硝子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一瓶十四代。”*
“成交。”
就这样，五条悟略施小计，心满意足地坐到了中原弥生旁边。
夏油杰见五条悟落座，问道：“悟，你还记得去年的交流会吗？”
“记得。去年是在东京举办的，乐岩寺老头不停地挑刺，说东京高专基础设施很差劲。”五条悟回忆道，又幸灾乐祸地笑了，“夜蛾老师气得额头冒出青筋，当天就决定翻修教室——”
“停停停，你怎么只记得这些八卦……”
“因为其他事情都很没意思啊，交流会一天就结束了，我还没玩够呢。”
夏油杰无奈地说：“你不觉得今年的交流会很突然吗？昨天才通知我们，今天就要去京都了。”
五条悟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摊了摊手。
夏油杰回忆道：“如果我没记错，去年好像是提前三天通知的。我总觉得今年有点奇怪……可能是错觉吧。”
“无所谓啦，反正我们一定能像去年那样，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五条悟笑嘻嘻地说。
夏油杰也笑了，向中原弥生解释：“悟去年大出风头，独自打败了京都高专两个年级的学生。”
中原弥生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五条悟。
他知道五条悟很强，毕竟根据初始空间的人物介绍，五条悟有朝一日会成为特级咒术师，跻身最强梯队。
五条悟注意到了中原弥生的视线。
他担心给中原弥生留下骄傲自大的印象，平生第一次，知道了谦虚二字怎么写。
五条悟将手肘搭在小桌板上，撑着脸，望向窗外，做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
他说：“那是因为京都高专人很少啦，我就一网打尽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梢，意有所指：“五条今天很谦逊嘛。”
“是啊，去年明明超级得意，还大肆炫耀，恨不得让这件事登上新闻，把乐岩寺校长气得不轻。”夏油杰也笑着摇摇头。
五条悟瞪着他们，用眼神示意二人闭嘴。
中原弥生浑然不知自己就是让五条悟倏然学会谦虚的人，打算小憩一下。
或许是受催眠术式的影响，他的睡眠时间延长到了正常水平，睡眠质量也大大提高，甚至可以在闲暇时间小睡了。
中原弥生看向后排，确认不会撞到七海建人放在小桌板上的矿泉水瓶后，将椅背往后调了二十公分。
中原弥生摘下八角帽，闭上眼睛。
夏油杰见中原弥生准备睡觉，就朝五条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夏油杰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对中原弥生抱有一种微妙的保护者心态。他做这个动作时非常自然，理所当然地将他纳入了保护范围内。
五条悟对和中原弥生相关的事情非常敏感，明锐地读出了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
他有点不爽，喃喃自语：“我知道他在睡觉，我不会吵醒他的。”
夏油杰拿出了一本轻小说，而五条悟戴上了耳机，边听歌边玩贪吃蛇。他们后排，家入硝子正在和庵歌姬发短信，七海建则抱着双臂睡觉，灰原雄则握着相机拍风景，试图用完剩余的半卷胶片。
车厢内非常安静，中原弥生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他沉沉睡去。
十多分钟后，五条悟感觉右肩一沉，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他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陷入睡眠的中原弥生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逐渐倒向一旁，恰好靠在了五条悟肩上。
中原弥生闭上了那双猫一样的绿眼睛，眼中锐利的光芒也被睫毛遮挡，让他的面容显得苍白而虚弱，清醒时那副高不可攀的傲慢神态也消失不见。
五条悟的呼吸都快暂停了，走神般目不转睛地望着中原弥生。
他早就忘记了贪吃蛇游戏，闪烁的光标小蛇失去控制，猛然撞向墙壁，屏幕中央弹出“Game Over”字样。
五条悟担心吵醒中原弥生，他不敢随便移动肩膀，变成了一座石雕，任由中原弥生靠在自己肩上睡觉。
灰原雄嗅到了拍摄素材的味道，他立即捧着相机绕到他们前面，拍了一张照片。
他用口型说：“五条前辈，这张照片我也会洗出来给你们的。”
五条悟机器人似的点点头。
中原弥生就这样不受干扰地睡了一路，到达京都后，才被广播声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头晕脑胀地坐直身体，意识混沌地摸了摸脸颊：“我睡了很久吗？”
五条悟肩膀都发麻了，但他不愿说出实情，坚定地摇摇头。
“没多久，就……呃，几分钟吧。”
中原弥生对五条悟的话表示怀疑，但他们急着下车，他就没有追究了。
一行人离开京都车站，在出站口看到了手里举着“东京高专”字牌的司机，乘坐专车来到位于市郊的京都高专。
夜蛾正道昨天晚上就赶到了京都，此时正与乐岩寺嘉伸一起守在校外，迎接他们。
乐岩寺嘉伸和夜蛾正道身后，两名学生负手而立。
其中一人是名相貌清丽的黑发少女，她身穿红白两色的行灯袴，裙摆拖至脚踝，正悄悄朝家入硝子挥手。
另一人则是个长相俊逸的少年，眼角有一颗泪痣，穿着墨灰色的马乘袴，和夏油杰差不多高。他的视线掠过其他人，落在了中原弥生身上，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
夏油杰小声介绍：“那个女生名叫庵歌姬，三年级，和硝子关系很好。至于旁边那个人，我上次没见过，大概是一年级的新生。”
乐岩寺嘉伸不紧不慢地迎上前，颇为不情愿地说：“欢迎各位来到我校。”
乐岩寺嘉伸对中原弥生印象深刻，盯着他打量了半晌。他看到中原弥生手中的咒具箱，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中原，你学会使用咒具了？”
中原弥生暂时无法判定此人是敌是友，谨慎地点了点头，没接话。
乐岩寺嘉伸抚摸着胡须，露出捉摸不透的表情。
他又转向自己的两名学生，说：“老夫和夜蛾还有事没商量，先回校长室了。东京高专的学生要在这里住两夜，你们带他们四处参观一下，十二点在校门前集合。”
“是。”
两名教师走远后，庵歌姬松了口气，跑到家入硝子旁边，挽起她的手：“有半个月没见了吧，硝子！”
“是，好久不见了，歌姬前辈。”
“没想到今天竟然举办了交流会，我昨天下午才接到消息呢！真奇怪，这次太突然了，以前都会提前通知的。”
庵歌姬说完，才想起身后的少年。
“你们还没见过他吧？”她后退几步，指着那名少年，“介绍一下，这位是加茂弘树，一年级的新生。”
夏油杰也简单地向他们介绍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听说这一届友谊赛的规则和过去不一样，我很期待呢！”庵歌姬干劲十足地说，“对了，你们要在学校借宿三天，所有寝具都准备齐全了，会让你们感受到我校的待客之道。”
五条悟嗤笑一声：“待客之道？乐岩寺老头想炫耀财力吗？”
“五条悟，不要把校长称为老头！”
加茂弘树捂着耳朵远离二人，目光再次投向中原弥生。
因为等级测试的出色表现，中原弥生已在咒术师中声名鹊起，加茂弘树听说过他的名字，对这名非术师出身的少年很感兴趣。
趁庵歌姬忙着和五条悟吵架，加茂弘树不动声色地绕到中原弥生身旁，想和他握手。
“你好，我可以叫你中原前辈吗？”
中原弥生骤然被陌生人靠近，本就被吓了一跳，又见他想和自己握手，更是百般不情愿。
但加茂弘树眼神真诚，他不便拒绝，只好抓住他的指尖，上下晃了晃。
中原弥生虽然极力控制面部肌肉，但还是无法改善天生的厌世脸，他依然面无表情，微蹙的眉头甚至隐约显露出几分嫌弃。
加茂弘树察言观色，心里一惊，有些委屈地收回手。
这时，五条悟也瞥见了正在和中原弥生搭话的加茂弘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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