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还特意放低了杯沿,轻轻碰了一下俞笙面前的高脚杯。
秦耀堂是个文化人,年轻时也是个学霸,受过高等教育,整点祝福词儿还是十分上得了台面的,全然配得上自己如今这么个小老板的身份。
只是俞笙听着这祝福,怎么听都觉着别扭,且不说秦星羽压根儿没承认过他俩之间的关系,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点儿啥,这话从秦星羽的父亲嘴里说出来,任谁都觉得奇怪。
就跟还没确定关系的对象,一方父母已经开始祝人家百年好合了似的。
俞笙是什么人,还能不知道秦耀堂跟他套近乎,究竟是为了啥?
然而再怎么说,当下这么个场合,秦耀堂也是长辈,且不管这祝福里,究竟掺杂着多少虚情,多少假意,人家长辈现今把话撂在这了,这杯酒到底喝是不喝?
俞笙是真不愿意跟秦耀堂喝酒,但是不喝的话,他不愿意跟秦星羽百年好合?
不!他愿意!
他求之不得。
此刻俞笙那修长好看的指尖,缓缓地轻触到面前的高脚杯。
他今晚喝了多少杯酒,自己也不记得了。
忽然间,一只轻薄的手机就那么突如其来地丢在他面前的桌上,白色亮起的屏幕,搭配着全黑素雅的手机壳,即便没有什么标志性的装饰,可他也一眼认出,那是秦星羽的手机。
秦星羽不知道何时,已然站在了他身后,气魄十足扔在他面前的手机备忘录上,不带任何标点符号地打上了五个字:
“不准再喝了。”
很好,终于学会管他了。
俞笙下意识地转身抬头,他今天确实没少喝,以至于连反应都慢了好几拍。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秦星羽抬手就将他桌上,那盛了红酒的高脚杯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俞笙赶紧起身去抢,没能抢得下来,仍是被对方把杯中酒一大口灌了。
秦星羽很久没沾酒了,俞笙杯中的红酒是刚才秦耀堂给倒的,分量不少,他一口没能咽得下去,含了一半在口中,手里仍旧拿着那已经见底的高脚杯不放。
“吐出来。”
俞笙赶紧拿过一个空杯,命令着。
秦星羽仍在长期服药,好几种精神方面的药物,韦盛特意交代了,半点儿酒精也不能沾,否则容易出危险。
然而此刻的秦星羽,目光轻飘飘地从俞笙脸上一扫而过,像是偏不遂他的意般,蹙起掩映在额前刘海间的清俊眉宇,将那含着的半口红酒,硬是费力地咽了下去。
而后重重地将高脚杯放下,给了父亲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他秦星羽就是这么个倔强的性子。
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俞笙尚存的半分酒意一下子醒了。
秦星羽依旧安然站在原地,那双羽睫颀长的明澈大眼睛,在水晶吊灯的光影下,扑闪扑闪的,清醒极了。
他其实酒量还可以,甚至并不比俞笙差,只是这几年服药的缘故,遵医嘱不能喝了而已,偶尔挡个酒,他还是不当回事的。
但是俞笙不敢大意,也顾不上招呼其他宾客,而是拽着身边的人转身就走,离席直接下了电梯,几十步路的功夫,返回广场对面J.Y集团写字楼,直达顶层那空旷无人的总裁办公室。
秦星羽格外安静,在电梯上被对方揽在怀里询问检查,也没半点反应,甚至没把人推开。
将办公室的灯全开,俞笙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带到桌前。
“有没有不舒服?头晕不晕?心脏难受么?……”
一向惜字如金的小俞总,一连串地询问,就差直接拨急救电话了。
秦星羽浅浅望了他一眼,那双像是易碎冰凌般的双眸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反正他也不能回答。
大约是就因为他说不了话,没给反应,结果下一秒,就被俞笙一把抱着坐上了那宽敞空旷的办公桌。
微微惊惶的目光一闪而过,俞笙的总裁办公桌气派豪横,是当年老俞总用过的,除了一侧的台式机电脑、键盘和文件夹外,别说是再坐个人了,躺个人都没问题。
秦星羽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被对方双手牢牢卡在腰间。
这个动作委实过于暧昧了,虽然他们曾经是队友的时候,也没深没浅地打闹过拥抱过,甚至还在酒店睡过一张床,但俞笙从来没有这个姿势抱过他。
此刻的小俞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确定了对方酒后暂时没有什么不适,仍旧用双手固定着对方的腰,紧蹙着冷冽凝重的眉宇,一字字警告:
“再动试试?”
秦星羽识时务地没再乱动了,他如今精神状态好多了,情绪也稳定多了。
“不准再碰一滴酒。”
一字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为了让对方记得清楚明白,俞笙特意放慢了语速。
秦星羽略略歪着头,他坐在办工作上的这个角度,比俞笙高了些,此时微微垂下的眼帘,深深浅浅地望了一眼对方。
他此刻非常清醒,俞笙对他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借着些许酒精的作用,俞笙握着对方腰间的双手微微用力,那双冷冽清寒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深邃炽热。
真想在这办公桌上把人办了,想了多少回了。
他这么奢华气派的办公桌,只用来办公太浪费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匆匆脚步声,是王秘书走近。作为集团里有限几位,能够自由出入俞笙办公室的人之一,王秘书一天得来来回回跑个好几趟。
今日的晚宴属于俞笙的私人副业,因而也没让王秘书陪着,今晚王秘书加班到现在,是有点儿集团业务上的事忙,这会儿刚好看见他们俞总回来了,赶着汇报几句。
结果,刚在那虚掩的总裁办公室门上轻敲了两下,试探着将门推开一丝缝,借着那玄关处清亮的水晶吊灯,王秘书一眼就看见远远的办公桌和旋转椅上,一上一下的两个身影。
他们俞总的办公室太大,以至于他这个角度不能够看得太清晰,总之一眼瞥去,两个影子上上下下地交叠着,格外令人遐想。
王秘书嗖的一下就退出去了,没敢惊动,更没敢看第二眼。
小俞总带小秦总来办公室,也不是头一回了,至于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做点啥,当然不是他一个下属该好奇的。
更何况在王秘书看来,他们小俞总该是早就把小秦总拿下了,年轻人偶尔换个新鲜场所亲热一下,实在是个正常不过的事儿。
看吧,误会的结果就是,王秘书一溜烟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
周三啦,再坚持两天周末喽~
第56章 看电影
当日的红豆影业开业庆典, 相当顺利,唯一的一个小插曲是,晚宴结束后的午夜, 秦星羽莫名地被营销号挂上了微博。
起因是别有用心的媒体,拍下了当日白天在公司里,秦星羽在宾客前与父亲和宋雨画见面的过程。
期间宋雨画的小儿子上前想要秦星羽手里的星星玩偶, 还抓了一下他的风衣衣摆, 被他退后躲开了。
于是有营销号对舆论进行恶意引导, 话题从“秦星羽对小孩子没有爱心”到“秦星羽嫌弃小孩子”。
继而再有人环环相扣地分析,秦星羽之所以拒绝小孩子的靠近,是因为身上那件风衣被扒出了品牌,不是J.Y集团的产品,而是另外一家同样价值不菲的奢品男装, 于是有人猜测, 是俞笙给买的。
原本这条视频,只在微博超话以及某几个大V营销号之间转发,没上热搜, 也只是小范围地掀了那么一波风浪,一看就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又没足够的预算砸大价钱全网买话题。
于是以安辰为首的秦星羽团队, 原本也就没打算理会。
顶流团队也不是一天到晚什么事都辟谣的, 否则那就不用干别的了。
然而两天之后, 消息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造谣的舆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有人把节奏往“秦星羽虐待儿童”方向带了。
这就有点离谱了, 那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日秦星羽就是后退了两步, 躲开自家弟弟的动作,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虐待儿童了?
安辰一如既往地到公司跟同事们吐槽,骂骂咧咧了一番,顺带着跟他家这位不省心的小艺人,在微信上胡侃了几句,而后用“秦星羽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了个澄清博。
澄清博是以他安大经纪的口吻,毕竟无论粉丝还是业内人士,这些年来谁都知道,“秦星羽工作室”这个账号的皮下,多年以来就是安辰,没有别人。
因为很多时候,安大经纪的微博还是挺有个人色彩的,不像其他的明星工作室,干巴巴的清一色官方广告。
安辰的这一条微博,简简单单只有两句话:
“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让着人家。”
“衣服是辰哥我买的哈。”
反正什么公关的话,都能让安辰给说成搞笑男的风格。
顺带着还附了一张工作室的订单截图,秦星羽当日穿的那件风衣,既不是J.Y集团的产品,也不是俞笙给买的。
而是去年入冬时,安辰筹备着给自家艺人拍几套写真,于是挑了几件新上季的服装,以工作室名义下的订单,说白了走的是秦星羽自己的账。
至于“讨厌小朋友”,甚至“虐待儿童”的事,安辰压根儿没解释,反正网上有的是秦星羽跟锦锦小朋友一块儿玩的视频,要是有人哪只眼睛能看出不友爱来,那他安辰是真服气。
秦星羽只是有点怕小孩子,并不讨厌小孩子。
畅快淋漓地发完了这条硬气十足的微博,安大经纪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正赶上周末,媳妇带闺女去姥姥家了,于是他一个人哼着歌开着车,溜溜达达地来了秦星羽家。
秦星羽也不怎么在乎这件舆论,安辰来时,正赶上韦盛每周两次的例行检查和心理治疗。往常都是每周三次,近段时间秦星羽状况有所好转,已经可以减少到每周两次了。
安辰依旧喋喋不休地,对营销号恶意抹黑这事儿,进行了一番发泄式吐槽,期间洞察人性的心理医生韦盛,还煞有介事地帮忙,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基本确定让营销号造谣带节奏的事儿,是宋雨画干的。
完全符合既掏不出什么大价钱来砸热搜,又想动点歪心思的条件。
胡侃了一会,安辰无聊了,一拍大腿提议:
“对了,咱看电影去啊?前两天不是你们谁说要看春节档来着吗?”
一听看电影,韦盛来了兴致,他平时患者多,工作忙,自己家、秦星羽家,以及医院三点一线,基本没什么时间娱乐。
于是韦大夫给俞笙发了个消息,约上一块。
彼时俞笙在公司还没下班,确切的说,是办点私事。
自打红豆影业开业那天,秦星羽在公众面前,承认了舞台事故跟周亦承有关之后,俞笙就开始着手准备,以艺人甲方公司的名义,走法律程序起诉周亦承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确认当日事故相关的一系列证人,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周亦承请来的那位孙大导演。
彼时这位孙导儿刚从局子里出来不到一个月,税务上犯了点事儿,坐了将近一年牢,去年让小俞总给亲手送进去的。
尽管这位昔日一线大导演,只不过是觊觎好看的小男生罢了,与周亦承私下里达成了某种交易,于彩排当天给秦星羽和景小延下了迷药,与舞台事故并不算有直接关系。
但是那也不行,小俞总记仇!
敢觊觎他捧在掌心里的人,就算没得手,他也决计不放过。
于是在事故发生之后不久,俞笙便寻了这位导演曾经税务上的一些把柄,把人给举报吃公家饭去了。
如今俞笙想来,当时自己终究还是一时冲动,乱了方寸,以至于报复手段太过潦草了,没顾得上深究这里面的细节。
时隔了将近一年,此刻这位孙大导演,就坐在J.Y集团写字楼的会客厅里,面对小俞总不咸不淡地招呼:
“孙导里面还住的惯么?”
“托俞总的福,这把老骨头还没散呢。”
孙导如今是恨得咬牙切齿,然而面对的早已不是昔日普普通通的小艺人,而是控制了半个时尚圈以及娱乐圈的资本大佬,他一肚子苦水只能往下咽。
俞笙难得亲自给对方前辈斟了杯茶,淡淡地提醒:
“您的事还没完。”
“怎么着,还想让我二进宫呗?”
孙大导演一听可急了,这是逮着他不放了的意思么?他虽然曾经以下三滥的手段,试图得到如今被小俞总捧在心尖上的那位顶流小明星,可那不是没得手么。
俞笙抬眸轻瞥了一眼,神情忽明忽暗,不说话。
孙导终是沉不住气了,扣着桌子连声强调:
“我说了多少次了,那天舞台事故小秦总受伤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是我们的队友周亦承,邀请您来观看彩排。”俞笙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
“是,没错,你们彩排那天,是周亦承邀我去看的,因为我们之前合作过一部电影,那时候我的新戏正在筛选男一号。他把你们介绍给我,可我就是去你们彩排场馆楼上的包厢吃个饭,和你们认识认识,没问题吧?”
孙导两手一摊,看上去无辜极了。
“您在酒里放了迷药。”俞笙一字字再次提醒。
孙导全程哭丧着脸,就差在脸上写上“大冤种”三个字了:
“是是是,是我不对,可是那天小秦总也没喝我的酒啊,还把我给削一通,那酒瓶子直接在我脑门上干碎了,现在还有疤呢,你看你看。”
说话间,年过半百的孙大导演,拨开本就逐渐偏高的发际线,露出额头上的伤疤,凑近了给俞笙看,还特意强调:
“小秦总从我包厢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是我被他给撂地上了。”
“是么?听说我们另一位队友景小延,是昏迷着出去的。”俞笙反问。
“那不是也出去了么……”
事到如今,孙大导演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的身份了,开启耍赖辩解模式:
“我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当时景小延是被小秦总扶着出去的,不信你问他们俩,哎,现在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人家不愿意,那我也不能强求是不是?”
俞笙沉默着压下怒火,都给别人下药了,还你情我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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