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人在自已身边都被扇了一巴掌,叶小尘不敢说话,只悄悄抬手帮李介丘揉了揉肩膀。
他不说话,可有人要笑话,赵安月是个厚脸皮的小哥儿,当即拍着叶小尘笑话起来,“小尘哥,你心疼啦!”
叶小尘立刻收回手,装作凶巴巴瞪赵安月一眼,巴掌一伸也拍了回去。偏偏赵安月欺负他不方便走路,敏捷地扭腰避开,还站在半路上歪脑袋故意说:“嘿!打不着打不着!来来,小满,和小月叔叔去玩,咱买糖去!”
说罢就哄着小孩儿满街窜了,气得赵田氏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大喊:“慢点跑!你这疯哥儿!”
赵安业和他爹一样是个闷葫芦,父子俩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现在他似乎欲言又止地看着李介丘,犹豫踌躇好半天,还是没说话。
李介丘没有注意到他的纠结拧巴,他乐得赵安月把小豆丁哄走了,现在正好推着叶小尘逛悠起来,还不用分心照顾小的。叶小尘屁股下的轮椅是个稀罕物件,宝塘镇上好多人都没有见过,一个个都要盯着两人看一会儿,新奇得很。
叶小尘如坐针毡,被盯得后背毛毛的,总觉得不自在。
就在他正想找李介丘说话的时候,李介丘已经从小摊子上取了一只风车递给他,又掏了两个铜板递给摊主,低下头说道:“给你玩。”
叶小尘拿着慢悠悠转乎的风车有些无措,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啊……这是小孩子、玩的。”
“啊嗯……”李介丘都没认真听,他心思全在那画糖画的老人身上,他看了有一会儿,觉得这东西不错,立刻又看向叶小尘问道,“吃糖画吗?”
叶小尘:“……”
没多久,叶小尘手里多了一个糖画,是龙型的。
当然,不是转盘转出来的,李介丘转了两次,不是鱼就是鸟,于是加钱要老人画了一条龙。老人没见过这样的傻小子,乐颠颠给他画了。
叶小尘盯着手里的糖画眼底发光,心里发软,然后一口咬掉了半个龙脑袋。
一个糖画还没吃完呢,李介丘眼睛一扫又看中了一个捏面人的,立刻推着叶小尘往那边去了,盯着捏面人的中年汉子。看着那汉子手指粗长,却异常灵敏吗,十指翻飞,飞快捏出一个黄脸花猫。
李介丘稀奇问道:“多少一个?”
那中年汉子头都没抬,正专心致志给花猫扯胡子呢,随口答了一句,“三个铜板哩。”
李介丘掏了六个铜板拍在他的案板上,又指着自已和叶小尘问道,“能不能按着我们捏?”
汉子这才终于抽空抬起头,看了看李介丘又看了看叶小尘,笑呵呵收起了铜钱,开玩笑道:“能嘞!就是您和夫郎长得俊,我这手也不是女娲娘娘的手,怕捏不出像你们这么俊的!”
可真是会说话,李介丘笑道:“没关系,你看着捏就好了。”
汉子点点头,放下手里捏好的黄脸花猫,又搓了一团白泥,照着两人捏起来。
又是风车又是糖画,现在又是泥人,这是把自已当孩子哄呢!叶小尘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那汉子手里已经捏出一个和自已又六七分相像的泥人来。
两个泥人到手了,李介丘乐滋滋接了过来,还将两泥人挨挨蹭蹭靠一块贴了贴,叶小尘看得脸红,当即伸出手扯了扯李介丘的衣摆。李介丘以为他也想看,赶紧递了过去,还说道:“给你拿着吧。”
叶小尘接过,又不放心地说道:“别、别买了,要拿不住了。”
李介丘低头看,叶小尘膝盖上放着一个风车,左手拿着吃得只剩半个龙尾巴的糖画,右手是两个挨在一块的泥人。
他只好点头,应了下来,“好,不买了,我们先去吃饭。”
就在快到百味轩的时候,领着孩子往前疯跑的赵安月牵着小满回来了。小孩儿盯着小爹看,忽然撒开赵安月的手,小跑了过来,指着两个小泥人问:“我、嘞?”
李介丘:“……”
李介丘:我真该死!
把儿子忘了个干净的李大夫抱着小孩儿又回了捏面人的摊位前,又捏了一个小满模样的泥人,看着那汉子捏,一边说:“要好好捏啊,要捏一个最好看的给我家小满。”也不知道是说给捏面人的汉子听的,还是说给小满听的。
刚捏完,正准备又往百味轩赶的时候,一行人突然被拦住。
是一个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的富家老爷,他笑得憨态可掬,拦住几人,指着叶小尘屁股下的轮椅问:“请问小夫郎,这东西叫什么?是在哪儿做的?”
第56章 打斗
那个富家老爷盯着叶小尘屁股下的轮椅问,语气还算和气,半点盛气凌人也没有。
叶小尘被问愣了,一时间忘了回答,李介丘见他紧张立刻抱着孩子走近,帮着答道:“这个是轮椅,是我们村子的木匠做的。怎么?您家也需要?”
那个胖老爷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直笑,嘴里还说:“这东西倒有点意思,是不是不善行走的老人也能用得上?”
这是自然,轮椅不就是给伤患和老人准备的?
李介丘点头,答道:“当然了,老人家推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您家要是想要,我帮您问问,也不晓得我村里那个木匠最近忙不忙呢。”
这老爷本来还在犹豫,一听这话就立刻说:“要要要,麻烦小哥帮我问问,那匠人要是没时间,老爷我也愿意加钱!五两……不不不十两!十两成不成!”
还真是有钱人……十两银子都够普通农户人家两年的吃穿用度了,这有钱人还真是说撒就撒。
这价格饶是李介丘也不免咂舌,连连道:“够了够了!只是到时候做好了怎么找您呢?”
这老爷摸了摸圆滚的肚子,说道:“我是钱家的人,做好了直接送到钱家,就仓台街那个钱家晓得不?到时候直接送过来就好了。”他说完又拍了拍手边随从的胳膊,随从立刻低眉敛首送上了一个荷包,老爷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
他也不怕李介丘唬他,直接给了过去,“这个就当定金吧,最好能快点,我家那个老太爷都闷坏了。”
说完,这钱老爷就乐颠颠领着仆人走了。
李介丘倒思索起来,自言自语道:“……钱家?”
他刚说完下意识就看向了赵安业,这闷葫芦像是耗子看到猫儿似的躲到自已亲娘身后,一个粗大的汉子躲在妇人身后,那模样要多怪有多怪。
李介丘拍了拍赵安业的肩膀,提声道:“嘿!别藏了。”
看到赵安业如此心虚,李介丘更坚定了自已的判断,直接问道:“这个钱老太爷就是济和堂朱怀仁之前治过的病人吧?拖成消渴症那位?”
赵安业心虚得不得了,他之前跟着朱怀仁去钱府出过诊,见过这位钱老爷,就担心被认出来了!
赵安业苦笑着说道:“这个钱老爷是老太爷的儿子,顶孝顺一人!这轮椅说不定就是给他父亲定的。”
说起这些,赵安业也是叹气,又骂了朱怀仁这缺德玩意儿一遍。
赵安业也不纠结了,他看着李介丘问道:“介丘兄弟,你这往后到了镇上当大夫,还乐意教我吗?”
敢情是在纠结这个啊!李介丘刚刚后知后觉发现这人一直心不在焉,原来在想这事儿呢。
李介丘笑了笑,突然转过身正对着他,问道:“肺经井穴是何?”
还在大街上呢,这说考就考上了,赵安业反应有些慢,愣了一霎才着急忙慌答道:“少、少商!十二井穴少商、中冲、少冲、商阳……”
等他挨个说完,李介丘一瞬不停又接着问:“疏调经脉,通络止痛,灸哪几个穴?”
赵安业仰着头想了想,然后掰起手指念了起来,“印堂、内庭、阳白、阿是穴!还有……还有合谷!”
李介丘点点头,颇有些欣慰,“不错,下回考你面诊。”
赵安业没得到确切地回答,但已经乐得傻笑着摸了摸自已的后脑勺,忽然觉得什么答案都不重要了。
李介丘回过头又扶上叶小尘轮椅的扶手,垂眸正好对上叶小尘满眼崇拜敬佩的目光,他不禁扬眉悄悄挺了挺胸膛,小声问道:“厉害吧?”
叶小尘也捧场,兴奋地直点头,答道:“厉害!”
李介丘满意地推着叶小尘往百味轩去了。
几人都饿了,就等着大吃一顿,可还没走近百味轩就听到那边动静不小,门口还站了不少人,全都是围观看热闹的,连挑着箩筐的货郎都好奇地驻步在门前。
几人还没走过去,就看到百味轩里头摔出来两个人,看衣着打扮还是百味轩的跑堂小二。
那两个小二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好一会儿都没有爬起来,没多久里头闯出来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手里还拎着一只鹿。
他刚走出来,后面就有人追了出来,还有着急说话的声音,“快快快,拦住他!就是他的野物吃坏了人!”
赵安月一眼就看清那个汉子了,惊得大叫,“是林青锋!”
话音还没落,林青锋就被酒楼里头跑出来的六七个壮丁团团围住了,所有人都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
林青锋神色冷冽,一张脸沉得可怕,他单手提起手上足有七八十斤的野鹿往那群人身上用力砸了过去,提鹿的手臂崩起流畅的肌肉线条,手背也涨出青筋。那鹿摔了出去,直直砸倒了四五个人,剩的几个又冲了上来,林青锋也不后退,抬起拳头直面迎了上去,拳头带风般一记记落下。又有人从背后想要钳制,他只是余光一扫,抬腿就横扫了过去,直接将扑上来的人踢飞出去好远。
赵安月看得目瞪口呆,话都不会说了,“哇……嘶……啊!”
李介丘皱了皱眉,不远不近往百味轩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瞅见靠窗有一桌围了人,有一个客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呢。
“赵婶,帮我顾着小尘,我进去看看。”李介丘把叶小尘往赵田氏跟前推了推,然后趁着其他人都看热闹的时候钻进了酒楼,赵田氏伸手想抓都没抓住!
那个客人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正捂着腹部趴在地上呕吐,肠腹空空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全是些苦胆汁白沫子。李介丘也不嫌脏,蹲下来把了把脉,又敛着眉看了看饭桌上的吃了一半的菜。
一份炖汤的野鸡,一盘辣炒的杂菌,一个凉菜。
李介丘没看野鸡,倒是拿筷子翻了翻那盘杂七杂八有黄有灰的菌子,他拧眉往外看,见林青锋已经把那六七个壮丁全放倒了,他甚至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加快加重,只是脸色不好看,黑沉沉的。
“老板,我看还是请监市报官吧。”
李介丘从衣角扯了块碎布,将筷子夹着的菌子包了进去,然后状似心平气和地看向刚刚还叫嚣着要打人抓人的老板。
第57章 菌子
李介丘面上平心气和,直接回头望向呆愣着不说话的赵树林,提声说道:“赵叔麻烦您跑一趟,去找监市,来查查到底是哪样食物出了差错。”
大打了一场的林青锋这才看见赵家人,他瞧见赵安月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紧张兮兮地将自已的拳头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掩耳盗铃般藏到了身后,一个大块头竟突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赵树林也愣了,但他性子太老实,听到李介丘的话甚至没打算让他解释,应了一声后,直接转身就打算走。最先耐不住的竟然是百味轩的老板,他赶紧指了几个跑堂小二把赵树林拦住,赵树林就是普通的庄稼汉子,被几个大小伙儿围住一时还真走不出去。
老板见人被围住,又脸色阴沉地看着“闹事”的李介丘,凶恶地嚷了起来,“你们是一伙儿的?专门上我店里来闹事的?”
“怎么能是闹事呢?食材中毒最要紧,老板总要搞清楚才能让在场的客人们安心吧,否则之后谁还敢来吃饭?”李介丘一边说,一边给那个病人把脉,抽空回望了店里吃饭的客人们。
这些客人都已经停下了筷子,一个个好奇满满地看着这场闹剧,哪知道热闹看了一半,这火还烧到自个儿身上了。
已经有明事的客人站出来说话,立刻一呼百应。
“对啊,老板!请监市来查查呗,查清楚了您店里才算干净了,不然不清不白的谁敢来啊!”
“就是!把监市请来查清楚,那个野鸡汤我也点了啊,我怎么没事?”
“别是其他菜出了问题吧?”
……
店内沸反盈天,老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林青锋突然走了进来,过去扫了一眼那盅野鸡汤,也没想多的,端起来就往嘴里胡灌了一口。喝了一大口后,将汤罐摔桌上,硬声道:“我喝了,我要是没死就说明我的货没问题!”
连李介丘试图阻止都没来得及,眼看着他一口就把剩的半盅汤喝干了。店老板也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人都傻了。
反应最快的竟然赵安月,他提着衣裳跑了进来,一巴掌拍林青锋背上,骂道:“你傻啊!要真有毒咋办!万一是配菜有问题呢!”
林青锋显然是个有体格没脑子的,压根没有想过这回事,他只觉得自已的野鸡没事,这汤肯定也没事。
他咂巴两下嘴,突然来了一句:“……怪鲜的。”
赵安月愣了一会儿,又笑又气,笑骂道:“傻大个儿!”
李介丘看顾好病人,站起身看向店老板,直接指着桌上那盘炒菌子,问道:“深秋季节了,您上哪儿讨的菌儿?”
店老板支吾起来,“就……找卖山货的人家收的呗……也是庄户人家,说不定也是你们村里的呢。”
林青锋常在这家店卖野味,店老板认识他,知道他是四甲村的。他见李介丘一行人帮他说话,就猜测恐怕是同村的村民。
李介丘没在意他的后半句,只嗤笑了一句,“那您还挺不挑的,这有毒的菌子也收呢?”
这话一出,店内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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