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不早了,几人也只是吃饭后坐着消食聊了几句,等叶小尘缩回卧房也都陆陆续续洗漱收拾准备睡觉了。
和昨天一样,李介丘走得早,没有惊动叶小尘,等他醒来时身侧的床榻都已经冷尽了。
叶小尘摸了摸床榻,手指不小心碰到一个小木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之前李介丘买给他的兰花簪子。
那簪子自从买来后,叶小尘也只戴过一次。
他以前连木簪子都没有用过,更何况一支雕刻精致的银簪子。他如获至宝,总担心戴出去会磕到碰到,更甚至弄丢,想来想去就不敢戴了。李介丘起先还劝过两句,但没什么作用,他也就由着叶小尘高兴了。
可现在,这只兰花簪子又摆了出来,里头还卷着一张裁下来的细长纸条,他打开看了,里面写了一句话:
——“与夫共佩兰竹,当是相思药。”
又说自已有相思病!
叶小尘红着脸把小纸条塞了回去,但那支银簪则被他小心翼翼取了出来,拿着在头上比划了好一阵。
于是,今日叶小尘戴上了自已的兰花簪子,叶杏花也戴上了自已的新头花儿,两兄妹都喜笑颜开。
脑袋光秃秃的小满摸了摸后脑勺,觉得小爹和小姨比昨天更好看了,立刻扑上去撒娇噘嘴讨亲亲。
第107章 痛骂
吃过早饭后叶小尘就领着两个孩子去了赵家帮忙。
赵田氏日日忙着给李家新房的工人汉子们做饭,和她一起的还有孙寡妇。孙寡妇之前舍不得放油放盐,可现在跟着赵田氏一起做饭,这方面的毛病已经改了很多,汉子们都说伙食好,各个都吃得肚皮滚圆。
孙寡妇的孙子孙水福也是个勤快的,帮着捡柴、砍柴,他说他是个小汉子了,能做力气活儿!
李介丘看孙家祖孙日子过得艰难,两个也都是实在的勤快人,虽然他之前只想着招两个做饭的婶子,但瞧着福子干活也麻利,自然没有舍下他的工钱。
这不,福子又去后山捡柴了,背着一大捆跨进了赵家的门槛。
“叶家还闹着呢!连里长都惊动了!”
小汉子把背上一捆柴摔在了地上,抬了抬酸软的肩膀冲着院子里洗菜的叶小尘和赵安月说话。
赵安月惊得坐直了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又随意在腰间的蓝布罩裙上擦了擦,张口问道:“连里长都去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汉子从树下拖了一只小马扎放在屁股底下,坐着歇了歇,又抽空和两人讲八卦,“听说是叶家大娘去喊的!说什么李家兄弟跑到她家打人,太嚣张了,这是在打四甲村的脸面!要里长给她做主呢!”
他说到这儿,黑溜溜的眼睛一转,幸灾乐祸道:“不过村子里谁不知道叶家大哥为啥被打!不就是撩人家小哥儿被他媳妇逮了个正着吗!还真好意思贼喊抓贼!”
赵安月听到这儿顿了顿,伸出润湿的食指戳了戳福子的脑门儿,给他额头上戳出来一个小坑,骂他:“小孩儿精一个!连你都晓得叶家的大傻子欺负小哥儿了?你咋知道这么清楚嘞?”
福子揉了揉脑门儿,气鼓鼓道:“我不小了!再过两年我就可以说亲了!哎,只是我家里太穷了,恐怕没有姑娘乐意嫁给我。”
他端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唉声叹气,逗得赵安月和叶小尘笑得前仰后合。
赵安月捂着肚子笑倒在叶小尘的怀里,乐道:“哎哟我的天,笑死我了!你才多大啊!你就开始想媳妇了!”
福子耸了耸肩膀,说道:“我都十三了!本来就该攒钱娶媳妇了!我家这么穷,可能得攒个三两年,时间刚刚好!哎,我说叶家大哥是脑子里的泡炸了吧!他咋想的啊,咱这样想娶个媳妇都娶不到,他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读书读到牛屁眼里面去了!”
他骂了句粗话,然后被叶小尘拍了脑袋,“福子,好好说话!”
福子鼓了鼓嘴,不甚在意地又耸了耸肩膀。
“那咱乡下汉子就只会这些粗话嘛,比不得读书人。”自称是“汉子”的福子拖着小马扎又往两人跟前靠了靠,用一副讲大事情的严肃语气说道,“诶,我和你们讲,那读书人才是真的会骂人!”
“李秀才一张嘴啪啪啪,比咱村子里的婶子大娘还会骂!”
说罢,他站了起来,敛了敛袖子学着李怀信的模样严肃骂道:
“果真上天有好生之德,叫你也生了一张人脸。”
“可惜空生了一副人皮,不知内里是猪是狗,竟蒙瞎了我的眼!”
“如今再看,你是人表猥琐、鼠目寸光、鸡穿大褂狗带冠。”
……
福子一连说了好几句,听得叶小尘和赵安月都是一愣一愣的。
他有些说累了,停下来又歇了歇才道:“哎,李秀才那张嘴是真厉害!同样是读书人,叶家大哥就不行了,他气得快翻过去,抖着手只会骂‘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说着,福子还腿朝前一迈,伸出一只手抖个不停,咧嘴一歪,掐起嗓子故意怪声怪气地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叶小尘和赵安月一看这样子,又大声笑了起来。
福子也跟着笑,笑够了才拖着那捆柴往灶房走,最后说了一句:“今天运气好,和安业哥还有林猎户一起上了山,他们帮我弄了不少柴,应该够用好几天了。”
等他走后,两人的笑声才渐渐止住,叶小尘嘴角的弧度还没有散去,浅笑着继续洗菜,又问道:“你哥哥、也去山上了?”
赵安月点点头,道:“去了。不就是昨天你们说好了,他采药,你做吃食嘛,他就一早去了。正好林青锋要去山里打猎,他跟着一块去了,有林青锋陪着可以往山里多走一走,我哥说走得越深越能碰到好药材。”
林青锋?
叶小尘不自觉抿了抿嘴角,暗暗观察了赵安月的脸色,又状似无意般问道:“月哥儿,你觉得林猎户怎么样啊?”
林青锋瞧上了赵安月,这是赵家人都清楚的,叶小尘心里也有数。
他早先还嫌弃林青锋年纪太大了,可相处过后又觉得这人心里实,对月哥儿也很好,平常打得猎物也舍得送,除了岁数大了点,竟然是个顶不错的。赵家人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除了赵叔现在看林青锋仍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以外,赵婶的态度就明显软化了许多。
叶小尘猜着,是好事将近了。月哥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过年开了春就十七了,也该成亲了。
赵安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可到底是个哥儿啊!叶小尘本来以为说起林青锋,他会有些害羞,可这哥儿就是不一般,他连脸都没红。
赵安月停下手里的活儿,想了想,认真地点头道:“林青锋啊……还可以啊,我喜欢他。”
叶小尘:“啊?!”
叶小尘都震惊了!
赵安月低着头,搓了搓一直缩在他脚边的小黑狗,说道:“他也喜欢我啊!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这小黑狗是林青锋送他的,小狗崽子被搓得呜呜叫唤两声,张着嘴去含赵安月的手指。赵安月觉得有趣,伸进去捏它米粒般的白色乳牙,乐得呵呵直笑。
“我是挺喜欢的!长得也不错,打猎还很厉害,就是人有些傻兮兮的。嗯……反正我挺喜欢的,不过我爹好像不太乐意。他每次见了林青锋就吊着眼睛瞪他!可凶了!”
说到这儿,他眼珠子一转,靠近叶小尘悄悄说道:“小尘哥,我悄悄给你说。他这次上山其实是想着打猎物筹钱提亲呢!希望到时,我爹提扫帚打他的时候,我娘能拦一拦吧。”
叶小尘:“……”
还真的是难以言说,这福子想媳妇,月哥儿也盼汉子了。
第108章 果子
赵安业回来了,他天还没亮就摸出门,在正午时分满载而归,正好赶上了吃饭的好时间。
“尘哥儿,你快来看看,我摘采的这些用不用得上?”他背着竹篓笑着跑进院子,嘴里还大声喊着叶小尘的名字。
院子蹲满了十来个青壮汉子,都是在山脚下给李家盖房子的工人。快要开饭了,他们都聚在赵家的院子,等这一口吃的,都是出力气的,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叶小尘在灶房帮忙,听到赵安业的声音忙跑了出来,和他一起出门的还有赵安月这个爱热闹的小哥儿。
赵安月盯着哥哥看了好几眼,又悄悄往他身后瞅,没瞅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踮了踮脚,装作无意般问道:“哥哥,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赵安业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是挂着笑,“我先回来了!青锋说要抓一只好猎物,往深处走了。越往里越不好走,我跟着有些添麻烦就回来了。”
“……深处?”赵安月撇了撇嘴巴,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道,“那岂不是很危险啊。”
小哥儿自言自语一句后,托着下巴坐到了小竹椅子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安业从背篓里翻出一捧用宽大树叶包裹的冬枣,枣皮红黄相间,个头儿不大,但颗颗饱满。
他抓了两把分别塞给叶小尘和赵安月,嘴里说道:“我们在山上找到一个野冬枣树,我尝过,又甜又脆,就给你们摘了些回来。”
枣子?
叶小尘瞧着那捧枣子就愣住了,动作迟钝缓慢地拿了一颗喂进嘴里,果然香甜爽口。
最贪嘴的赵安月却难得没有吃,抓着一把冬枣发呆,也不知道想象到了什么,脸色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瘪着嘴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只是他哥哥赵安业是个马大哈,完全没留意到自已弟弟的反常。而心细的叶小尘此刻的注意力又全在手里的枣子上,只觉得这枣子虽然好吃,但比不得他幼年家里那棵枣树的果子甜,还必须得要他自个儿偷偷爬上去摘的才是最甜的。
赵安业进屋里把枣子给叶杏花和小满分了,又给爹娘留了半碗,才返回院子找上叶小尘。
“尘哥儿,你来看看我今天采的药吧。这个是白术、这个是余甘子……还有茯苓我也挖了不少!都长得很不错!”赵安业把手上的东西挨个拿出来给叶小尘看,其中有两样叶小尘倒是听李介丘提过,只是有的听着就陌生了。
叶小尘捧着枣子问:“这个余甘子、是什么?”
他指着其中一样青皮果子问道,赵安业见他的动作,就把那串果子拎了起来,说道:“这个就是余甘子。嘿,这个可是我在一处山坡灌树丛中发现的,藏得可深了!我想想啊,余甘子——性凉,味甘酸,有清热润肺之效,也可生津止渴。”
说到最后一句,他顿了顿,抬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像是背书一般摇头晃脑把功效背了出来。
叶小尘点点头,捏着果子说道:“等介丘回来、我问他,看这个果子能做什么。”
赵安业也点头。
“诶……这个又是什么!”叶小尘忽又指着被赵安月压在竹篓最下面的一串黄褐脆皮的果子问道。
那果子圆滚滚的,只有弹丸大小,累累硕果挤在树枝上。赵安月扯了一颗下来,剥了壳往里看,里头的果肉是晶莹剔透的,呈浆白色。刚刚剥了壳,叶小尘就闻到一股清甜味,立刻眼睛一亮,正要剥一颗尝尝鲜。
“嘿!等等!等等!别吃!”赵安业慌忙把他拦住,又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隐隐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医书里看到过,有点像其中一味药材。可那味药材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还是等介丘兄弟回来了问问他!”
是真的香。叶小尘撇撇嘴,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果子放了回去,眼巴巴瞅着,“那好吧。”
恰好这时,做饭的赵田氏系着罩裙走了出来,她就站在灶房的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好啦,都拿碗准备吃饭了!”
一声吆喝下,蹲在院子聊天扯闲的汉子们站了起来,蜂拥般往灶房挤,挨个去找自已的海碗。
因为人太多了,赵家也找不出这么多碗来,所以这些工人都从自家带了一只海口大碗来,又是盛饭又是盛菜装了满满一大碗。
有人端着碗乐,一边乐,一边也没忘记往嘴里扒饭:“真香啊!婶子,这个咸菜鸡蛋是谁炒的啊!这也太下饭了,我觉得我能干三碗!”
赵田氏叉着腰骂:“滚滚滚,干你娘的三碗!饭都让你干完了,其他人还吃什么!”
也有人望着大锅里的骨头汤直咽口水,求着说:“哎哟,婶儿,又熬了大骨头汤呢!嘿嘿,您赏俺块光骨头呗,俺家里养的旺财也好久没开荤了。”
赵田氏一眼刀又丢了过去,再骂:“你也滚!这骨头都是留着给咱家小白的!”
那人盯着缩在赵安月脚边张着小嘴啃骨头的黑狗崽子,嘀咕道:“一黑毛狗崽儿叫什么小白啊……哎呀,婶儿,您这狗崽子才多大,牙都没长齐全呢,啃不了骨头!”
赵田氏气笑了,叉着腰说:“得得!给你,都给你!你今天啃的骨头都给你包回去喂狗!”
……
这饭吃到一半,突然有个汉子惊慌失措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救命嘞,救命嘞,赵家的安业在不在家啊!”
嘴里一口饭还没吞进去的赵安业:“???”
那汉子进门就看到了赵安业,急急忙忙跑过去,拉着人就要往外走,又说道:“幸好你在!快走快走!要死人啦!”
赵安业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赵田氏已经认出了那个汉子,那是叶家的邻居。
妇人撩了撩袖子,叉着粗壮的腰,冷脸问:“干啥嘞!干啥嘞!好歹把话说清楚!”
那汉子抹了一把汗,脸上苦巴巴的,“是里长叫我来找安业帮忙的!这李大夫又不在,咱村里就只有安业算半个大夫了!救人如救火啊!”
赵田氏又问:“你说清楚啊!救谁啊?是不是叶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咋?叶家那个书生给打残了?不去不去,晦气得很!”
汉子连连摇头,说话都语无伦次的,“不是他,不是他。是他那个新媳妇嘞,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气的!人就给晕了,还流了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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