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一丁点同情心已经被磨干净了,李介丘此刻觉得这位夫郎不但有外伤,好像脑子还有内伤。
他捂着生疼的额头,正要赶人,忽然外头急匆匆跑来几个人,旁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可不正是他的小夫郎吗!
李介丘猛地站了起来,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叶小尘正冲那几个人喊,“这儿就是、南山医馆!快把孩子放下来!”
来的有三个大人,其中一个汉子背着一个十来岁的男童。小男孩儿趴在父亲的背上,背上的衣裳被磨烂了,渗出许多血,衣裳也被洇红了好几块。他痛得止不住哆嗦,嘴皮惨白惨白的,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
看着伤得很重,那些排队等着看病的人一时也没有计较,忙让开了道儿。
李介丘忙迎了上去,轻轻掀开衣裳的一角看了一眼,背上全是擦伤,血糊糊的一片。
许彦如也紧跟着站起来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摔的?”
那孩子的母亲也跟了上来,已经哭得眼泪止不住,眼睛肿得像桃仁,说话都在哽咽,“是被牛拖的!这娃今天早上出去放牛,也不知道那牛发了什么病,突然就撒开蹄子疯跑了起来!这牛可精贵得很,家里口粮全指望它,娃子不敢撒手,怕它跑没了!就被拖了一路,背上全是伤!大夫……您救救吧,这可咋办哦!”
竟然是被牛拖的!
李介丘只是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发疯的牛力气大,疯劲儿也足,跑起来又急又快,要是真拖着一个人恐怕很麻烦!
“快!把孩子抱到里面的床上!”李介丘也顾不得和叶小尘打一声招呼,急忙领着人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只是被拖行?被拖了多久?有没有被踩到?阿春!给我拿把剪刀!”
“没被踩!没被踩!被拖着、拖着跑了一口田!这还幸亏是绳子断了!不然这傻娃儿还不肯撒手呢!”
李介丘抿着嘴角点点头,从阿春手里接过剪刀,将男娃娃身上的衣裳全剪开,把伤口都露出来。
是很明显拖拽出来的伤,一道一道的,都冒着血。血上还混着很多砂砾、尘土,血水也染得浑浊。
当务之急是需要马上清理伤口,李介丘赶忙取来了自制的药酒,这地方没有碘伏,他只能自已琢磨研究出一个类似的,也能用来清理伤口。
“把人摁住,清理伤口会痛,不要动。”
李介丘撕了药棉开始清理伤口,孩子的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蹲在床边一直用袖子帮孩子擦汗。这娃娃倒是很厉害,这一路都没有喊一句“疼”,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幸好伤口只在背上,也没有伤到筋骨,虽然看着吓人,但都是皮外伤。这情况已经比预料中好了很多,李介丘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擦好药,连大夫本人的头上都染了一层薄汗。
那男娃娃突然开了口,“大夫,治伤要多少钱啊?”
那疯牛踩坏了很多庄稼,家里要赔不少钱,这还得治伤,肯定也要花钱。小少年很懂事,舍不得花钱。
李介丘还没说话呢,里室的帘子忽然被扯开,一个柔柔的嗓音传了进来:
“大夫……我有钱呢。我给钱叫这娃娃治吧……啧,多可怜哦!”
说话的正是吕夫郎,他含泪欲泣地看进来。
李介丘:“???”
不是……他怎么还在???
第178章 吃醋
“大夫,我有钱呢,我给钱叫这娃娃治吧。”
吕夫郎的声音柔柔弱弱,细声轻语的,李介丘循声看过去,果然就见他已经在身上翻找起来,瞧着像在找钱。
满头问号的李大夫率直问道:“你不是说没钱才来义诊的吗?”
吕夫郎:“……”
那只葱白如玉的手正贴在胸口,听到李介丘的话才尴尬地顿住,他又即刻露出一副恍然的神色,说道:“对哦!我差点忘了……难怪我找不到呢!”
李介丘:“……”
李大夫不自觉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他调了一小碗绿糊糊的药膏,正捏着打磨圆滑的小木片糊着药膏往男娃儿背上抹。
而那个吕夫郎还在门口掐腰作态,又抬着手去拔头上的银簪子,继续说道:“那用这个呗!这个可是纯银打的!值不少钱呢!大夫,这娃娃多可怜哦,又懂事,您可一定要用些好药!”
李介丘还来不及说什么,那男娃娃的父母已觉得难堪窘迫。他家现在确实缺钱,可也不敢随便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啊,而且听说这人还是衙役的夫郎。衙役都是官老爷,可不敢用他们的银子,这要是为此找上他家岂不是更麻烦了!
偏偏吕夫郎还不觉得有什么,说得起劲,“大夫?大夫!您看看啊,您倒是看看嘛!这簪子……”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默默无声跟着进了屋的叶小尘暗瞪了他一眼,刷地一下拽开了被吕夫郎牵在手里的布帘子,彻底挡住了这个怪言怪语的夫郎。叶小尘拽下了帘子仍觉得不够,又暗搓搓回头瞪了李介丘一眼。
李介丘默默接受了夫郎的一记眼刀,他悄悄勾了勾唇角,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许多。
“大哥、大嫂不用担心。这娃娃身上的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药的话……我们医馆也有配好的药膏,只是价格上稍贵些,你们要是愿意买会省很多事。”李介丘替小娃娃敷好药,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若实在困难,我也能教你们一个法子。你们是住在村里的吧?”
大嫂忙点头,答道:“是!我们一家都是桥头村的人!”
李介丘点点头,继续说道:“或是山坡草地,或是河边溪沟常长一种草,三片一簇,叶片有齿。这草一般生得茂盛,缠绕成团,草株还长得白茸茸的柔毛。七八月份开花,花朵细小,有黄有白,九月十月开始结果,果实彤红瘦小。”
大嫂听他说完才有了印象,忙问道:“大夫,您说的这是蛇泡草吧!这……这个能用?不是说那果子是蛇爬过的,有毒吗?”
李介丘笑着点头,点完顿了顿又摇头,接着说道:“就是那个,那个叫地莓,也叫蛇莓①,能散淤血消肿、止血解毒。这草村里面常见,随处都可以扯一把,你们回了家采摘其根茎草叶,将其捣烂成泥敷在伤口上,也能治外伤,只是效果比较慢。你二位可以先用几天,有好转最好,若是没有好转一定再来看医。嗯……期间要好好照顾,尤其小心发热。”
听到大夫说话,夫妻二人都惊喜得直点头。家里本就没什么闲钱,被疯牛糟蹋的庄稼也得赔钱,更不剩什么了,要是儿子的伤又要花很多钱才是真的大麻烦!不过幸好,这大夫神通,竟然能找到这么不起眼的草药!那蛇泡草村里到处都是,根本不用花钱!
几个大人激动地直道谢,尤其是那大嫂,孩子的母亲,更是感激涕零,哭得都说不出全乎话来了。
李介丘又叮嘱了几句,才把几人送出了医馆。那娃睁大了眼睛看李介丘,他身上痛得很,但还死命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眼睛一圈都是红红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但就算如此,他还是牟足了劲捏住李介丘的衣袖,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李介丘心情大好,可回了头就发现那吕夫郎竟然还没走!好心情立刻没了一半。
吕夫郎轻轻吸着鼻子,似乎还捏着帕子在擦眼泪,小声和几个男人说话。
“也太可怜了!那娃娃背上全是血!连块好皮肉都没有了!”
“我都说要帮他给钱了,可李大夫偏不让!”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这才多大啊,就要受这么大的罪!”
……
他哭得我见犹怜,眼泪汪汪的,哄得周围几个男人跟着苦巴巴一张脸,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皱眉。
李介丘:“……”
李介丘垂着肩膀,面无表情地盯着吕夫郎,正想着怎么才能把人请出去。
吕夫郎也看到他了,眼睛一亮,收起帕子就要走过来,那小腰扭得,像水蛇一般。不过他还没有走到李介丘跟前,眼前突然蹿出一个年轻的小哥儿,这小哥儿叉着腰两眼喷火瞪着自已,凶巴巴地说道:
“你怎么、还没走!看了病赶紧出去!别把路堵住了,后面的病人、还看,看不看了!”
哪儿来的小结巴!
吕夫郎媚眼一抛,掐着腰就要说话,可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眼前的叶小尘拽住了手腕,一路扯了出去,甩手就丢出了医馆。
这凶悍的小哥儿还叉着腰怒瞪他,没好气地说道:“赶紧走!有钱来、看什么义诊!不害臊!”
娇娇弱弱的夫郎被推搡了出去,自然也有瞎了眼见不得美人受罪的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始主持公道:“这位夫郎……你这么凶干什么!这吕夫郎也是好心嘛,你使这么大的力气,把人摔伤了怎么办,这人家还受着伤呢。”
叶小尘一眼就瞪了过去,也不怕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张口就怼:“你也好心!那你、也出去,你出去扶着,他就不会摔伤了!”
啧,这怎么又结巴又牙尖嘴利的!
那汉子噤了声,没再说话了。可不是他怕叶小尘,他是怕吕夫郎的男人,这要是真出去扶人,传到那衙役耳朵里,可没他的好果子吃!
李介丘抄着手,微翘着嘴角看着叶小尘撵人,觉得凶巴巴的夫郎实在有趣极了,看着看着没忍住就噗嗤笑了起来。
满屋的酸臭气,许老大夫撇着嘴叹气,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训道:“赶紧坐下接着诊治……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第179章 菜宴
李介丘心情极好,抿着笑意请了下一个病人。叶小尘也没有打扰他,就和阿春并排坐在小板凳上等着义诊结束后一起归家。
只是……只是这人笑得太显眼了!嘴巴都要咧到腮帮子了!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是在高兴自已得了年轻漂亮夫郎的青睐?
叶小尘气哼哼的,哼哧一声扭过头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阿春晃了晃小脑袋,又晃了晃小脚丫,捧着水壶盯着叶小尘问道:“小尘哥哥,你怎么了?”
叶小尘歪过去和他咬耳朵,“阿春啊,你觉得刚刚那个夫郎、好看不好看?”
阿春立刻用力皱起了小眉毛,连带着小鼻子也皱巴巴一团,他猛摇头,说道:“不好看!不好看!”
“他这样说话!”
“他走路这样!”
“他的手是这样的!”
阿春一扭屁股从板凳上滑了下来,又将怀里的水壶放在板凳上,再掐着腰捏起嗓子学吕夫郎走路说话,小屁股一歪一扭的,像只活泼扭动的泥鳅一般。
叶小尘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得眉眼都轻松了许多。李介丘闻声看了过来,也被夫郎的欢快神色感染得笑意更浓了两分,眸子里温柔流转。
“李大夫,怎么样啊?”
李介丘笑着收回手,缓缓说道:“没什么事。大爷,您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脾胃要多注意,少吃冷食。”
这大爷为了省柴火,夏日里常吃冷饭,时间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李介丘开了些药,又送走了这个大爷,迎了下一位病人。一下午就这样重重复复,也不记得一天下来说了多少话,治了几个病人,到最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嘴巴苦,也坐得肩酸背软,站起来的时候尤其难受。
叶小尘看他揉了揉自已的肩膀,忙拽着人摁在椅子上,又站到身后帮人捏肩捶背。
李介丘觉得松快了两分,心里也甜滋滋的。
而许老大夫看得直撇嘴,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声喊起来:“阿观!你小子是傻的,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
郭观确实是个傻的,他像只呆头鹅一般傻愣愣扭头看过来,盯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自已师父的意思。还是阿春聪明,小鬼头飞快蹿了过来,一脸跃跃欲试,“爷爷!爷爷!阿春给你捶捶!”
许彦如薅了一把孙子的脑袋瓜儿,炫耀般的瞥了李介丘一眼,想要告诉他,自已也是有人捏肩捶背的!结果,这一番“媚眼”抛给了瞎子,这李介丘压根没看他,他低垂着眉眼,含着温柔笑意同夫郎说话呢,眼底全是缱绻缠绵的情意。
许彦如:“……”
李介丘还不知道自已把老大夫得罪了,他高高兴兴地牵着夫郎站起来,同医馆的人一一道了别,牵着叶小尘离开了。
今天就算是过去了,选厨比赛出奇顺利,义诊也圆满结束,都是好结果。
钱家寿宴是在五天后,时间如流,转瞬即逝,仿佛晃眼就到了寿宴当天了。
钱家的寿宴是晚宴,等准备好菜席怕是天已经全黑了,那时候再赶车回家恐怕来不及。
叶小尘和李介丘商量过,决定二人在镇上住一晚,家里两个孩子只能先托付给赵家人照顾。幸好最近小满和杏花玩得很熟,关系亲得很,就算父亲和小爹不在家,这小姨在也能顶一顶。赵家人也好说话,两人向来是你帮我我帮你,早就亲如一家了。
叶小尘还没有在镇上过过夜,李介丘还说晚上带他去逛一逛夜市。他有些期待,也有些小兴奋,以至于备菜的时候都时不时走神。
“叶小哥儿!”
上次酒楼里帮他说话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厨子盯了他一眼,提声喊了一句。
叶小尘忙抽回心神,甩了甩脑袋才问道:“怎么了?”
唐林,也就是那个高瘦的厨子看着他问道:“这是钱家写的菜单,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他说着将手里一个写了字的木牌递给叶小尘,递了一半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忙问道,“你识……”字吗?
最后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叶小尘已经看了起来,看着还问道:“这……这怎么还有红烧肉??钱老太爷有、消渴症,红烧肉太肥腻了吧,而且、红烧肉要炒糖,这……”
唐林先是一愣,吃惊道:“你认字?”
叶小尘瞧了他一眼,答道:“小时候、学过一些,认得几个字。嗯,不过这个菜,是不是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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