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高呼,声势浩大,此起彼伏,山谷里回音绵绵不绝。
司月的脸,几乎肉眼可见的飞快变得铁青,却没忘了调整身形,撑开双臂,身体往后迅速移动,试图与兰野拉开距离。
兰野哪肯放过,侧步一迈,五指并拢,化拳为掌。掌刀劈开空气,带着灼热的温度,扭曲着周遭一切,直奔司月心口位置而去。
司月退到一半,高大身躯忽然猛地顿住,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兰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转瞬便追上了司月,几乎就在追上司月的同时,他的手从胸口位置没入了司月的身体,穿心而出,贯穿后背。
四周顿时安静,甚至可以说从热闹非凡一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呆若木鸡的表情,就连一贯沉稳的木老,都高高挑起了长长的眉毛。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两派正中空地之上,那绝杀的一幕。
“死、死了?”有人喃喃。
“魔头……被杀了?”有人同样不敢置信。
“……好奇怪啊!为何没有一滴血?”吴不悔咬着指头,拧紧了眉毛。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抓住了重点。
下一刻,一个念头闪电般地蹿过脑海。
皱成一个“川”字的眉头猛地松开,吴不悔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就要张口出声。那被兰野洞穿胸口的司月忽然狰狞一笑,双臂忽然像两条灵活的蛇一般一圈一圈缠绕住兰野手臂,而司月的身体,则瞬间化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状胶体物质。
移形换影!
司月的拿手好戏!
吴不悔也不用再出声提醒了,兰野必然已经知晓,他面前的这个司月,是假的。
兰野往后一退,手臂被那“烂泥”牢牢裹住,竟一时抽不出手来。
“哈哈哈哈!”
司月飘忽不定的笑声凭空响起,带着十足的洋洋得意。
“被我抓——”
就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兰野另一只手便已五指曲爪,朝着声音传来相反的方位虚空一扣。
那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中扭曲出一道透明漩涡,司月现出身形,果然咽喉的位置正被兰野死死锁住,难怪方才话才说了一半,便发不出声音了。
人群又从死寂响起了一片哗然。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那一团“烂泥”竟被兰野直接用灵力震开,汩汩冒着泡,流了一地。
兰野一手扼住司月咽喉,一手从“烂泥”中抽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拍向司月胸口。
却重重拍在了一个轻飘飘的物件上。
兰野扣着司月喉咙的手空了!
一件绛紫色的华丽长袍从半空缓缓坠下。
金蝉脱壳!
吴不悔暗道。
那魔头的又一拿手好戏!
等众人反应过来,顺着兰野目光看去,司月已经重新坐回了轿辇之上。
只不过他的外袍已经不在身上了,仅仅身着贴身的艳红色中衣,甚至,还能看到那精致皮靴的上方,漏出来的半截绿色长袜。
……好鲜艳的配色。吴不悔不禁暗暗佩服那魔头大红大绿不同寻常的潮流审美。
随着青城派一方中一名弟子实在憋不住发出了一道响亮笑声,其余忍得辛苦的一众弟子们也接二连三发出了阵阵爆笑。
青城派众人笑作一团。
司月的脸就和他此刻的穿搭一样,一会儿红一会儿绿。
“撤!”
司月一声令下,八名高壮员工立刻扛起轿辇,迈着整齐步伐,一溜烟地跑了。
剩下众魔本来还有一些胆大的,在走之前还想再放上几句狠话,挽回一点面子。目光对上阳光下那笔直而立的少年,顿时一个个变成缩头乌龟,噤若寒蝉。
众魔作鸟兽散。
望着司月远去身影,吴不悔暗道:恭喜老板,喜提第一百次战败。
山水涧,小院中。
已是下午时分,日头已经没有那么烈了。
吴不悔把桌凳从凉棚下移了出来,和兰野面对面坐着。
给兰野倒了茶递上,“少城主赶路辛苦,喝茶。”
兰野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吴不悔想了想,道:“不是说往返圣地大约要七日?怎的才第四日就回了?”
兰野从袖中摸出一个乾坤袋,忽然道:“我记得我问过你喜欢吃什么,你说过一种果子,但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甚至没有听过。”
吴不悔一愣,一时居然想不起来还有这事。
兰野接着道:“你说那果子外壳有刺,还有些……臭臭的。”
吴不悔一拍大腿,“啊!榴莲!”
难怪兰野说他没见过也没吃过,这里哪里会有榴莲?
说起榴莲,吴不悔吞了吞口水,忽然间竟然十分想念起来,可惜再吃不到了,果然是彻底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兰野打开乾坤袋,袋口向下,轻轻一抖。
浓郁的臭香味飘散开来。
吴不悔震惊地看着从乾坤袋中摔出,滚了两圈后躺倒在地的一个圆滚滚、黄澄澄的榴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语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此去圣地,竟然真让我发现了你所说的这种刺果儿。”兰野轻轻一笑,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我想着你喜欢吃,便立刻给你带来了。”
“也就是说,少城主是专门给我送榴……这刺果儿来的?”
“嗯。等会儿就走了。”
忽然之间有些口干舌燥,不知是感动还是心虚,还是种种心情叠加在一起。一片五味杂陈。沉默片刻,吴不悔拿起茶杯,囫囵喝了一口。
“今日同你动手那魔教中人,我见过的。”
毫无预兆,兰野忽然开口说道。
吴不悔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噗地喷了出来。
第35章
贴贴
那间竹舍!
就在和兰野第一次碰面的那间竹舍, 正是癞皮狗把他给拉走的!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吴不悔兀自还在惊诧,兰野拿过他手中茶杯,端起茶壶, 一边往他杯中倒茶一边道:“你与那人,是朋友吧?”
又一记大锤砸得吴不悔脑瓜嗡嗡作响。
方寸大乱。
他假装挠头, 实则慌忙低下头去, 不让兰野看到他脸上皮肉抽动的表情。
这要如何解释?又要如何糊弄?
他与癞皮狗的关系, 系兰野亲眼所见。
板上钉钉!无可抵赖!
卧底身份暴露, 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我的人生……终究逃不过一个炮灰的结局。
一切……就要结束在这样一个安静祥和的美好下午了吗?
偷偷看了一眼那圆咕隆咚果形极好的榴莲。
至少五房好果肉, 一口都还没尝。
一口都还没有!
再见了, 大榴莲。
再……还是再也别见了, 小吴。
“昔日好友因各自选择不同, 如今竟然成为仇敌,甚至还要对战阵前,和对方大打出手。”兰野端起茶杯, 十分自然地递给吴不悔, “这种滋味, 必然十分不好受吧。”
兰野用得是陈述的语气, 并不是疑问, 也就表明,这就是他的观点。
本来还在黯自神伤的吴不悔闻言迷茫地抬起了头, 又迷茫地接过兰野递来的茶杯,下意识喝了一口,烫得他舌头都麻了一麻。
兰野抬手拍拍他肩膀,“人的选择本来就各有不同, 即便是朋友也难免会走上不同的道路。看开些, 也开心点。”起身迈开一双长腿, “我去拿刀给你开那刺果儿。”
直到滚烫的茶水在肚里翻腾几遍了,吴不悔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他甚至都不用解释什么,兰野就已经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三日后,兰野再次从圣地返程。
看着堆满了小院墙角的榴莲,吴不悔站在原地起码愣了半分钟,无论是视觉还是心灵都受到了一番不小冲击。
真没想到!从前一直梦寐以求的水果自由,竟然在这个神奇的修真世界实现了。
见吴不悔呆呆的不说话,本来昂着下巴,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兰野试着问道:“怎么?不……喜欢?”
吴不悔回过神来,忙道:“喜欢!我简直太喜欢了!多谢少城主一番心意。”
兰野捏了捏拳头,转过身去背对着吴不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为了防止那一大堆榴莲熟过头了坏掉,吴不悔开始早饭吃榴莲中饭吃榴莲晚饭吃榴莲甚至还要夜宵加餐吃榴莲,整个屋院一股冲天的榴莲气味。
兰野虽然没说什么,还时常用一种欣慰的目光看着狂啃榴莲的吴不悔,但是吴不悔其实能看得出来,兰野那微微屏住的呼吸。
为了不让兰野每日忍受榴莲气味的“毒害”,也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吴不悔狂吃了一周的榴莲,吃到第八天,终于成功上火了。
正午,烈日高悬。
兰野在小院凉棚下一边喝着吴不悔新研究的凉茶,一边看着吴不悔……吃榴莲。
只见他嘴角起着泡,怒啃榴莲,忽然两道鼻血缓缓流出。
兰野脸上那欣慰的微笑顿时凝滞,瞬间变成紧张的表情,“上回不是说没有受伤吗?”
吴不悔掏出一卷草纸,撕下一截,满不在乎把鼻血一抹,“只是上火,无妨。”
送到嘴边榴莲忽然被夺走,吴不悔还保持着往嘴里送吃的的姿势,讶然地抬起头,只见兰野一本正经道:“是吃这刺果儿吃得上火是不是?”
吴不悔点点头。
“那便不许吃了。”
吴不悔伸手去抢,“你那么远特地给我带回来的,我可必须吃完。”
“不许吃。”兰野站起身。
“给我!”吴不悔也站了起来。
兰野把手举起,吴不悔也跟着举起手,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够不到兰野的手。
他一直自负身高不错,从来都只有他看着别人头顶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会遭受够不到东西的耻辱。
一股强烈的胜负欲瞬间涌起,吴不悔直接跳了起来去够兰野的手。
一抹笑意噙上嘴角,兰野踮起脚,手臂撑直,高高举起。
吴不悔像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那一块榴莲就在他指尖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怎么都够不到。牙根一咬,吴不悔忽然猛地一指天。
“有飞机!”
兰野果然仰头看去。
吴不悔嘿然一笑,猛地往前一跳。然后……十分不幸地,踩到了地上的一小块榴莲壳,还好不是有刺的那一面朝外,不然他的脚得被扎成筛子。
脚底一滑,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撞上兰野那宽阔的胸膛,吴不悔凭借强而有劲的腰力,硬生生扭转方向,没朝兰野扑去,而是朝着相反方向,往后倒去。
兰野手里的榴莲被高高抛起,他长臂一伸,拽住了吴不悔手腕。
然而为时已晚,吴不悔整个人已经彻底失去平衡,直直往后坠去。
他的后脑即将着地之处,摆着几片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榴莲壳,而且,还是有刺的一面朝上。眼看没法把他拉起来了,兰野毫不犹豫往前一扑,另一只手摸上他后脑,往自己肩颈处用力一摁。
“啪”,被高高抛起的那块榴莲砸落在地,摔成一滩烂泥。
同一时刻,一声闷哼,二人以一个拥抱的姿势摔倒在地。
吴不悔的后背和腰重重砸在地上,摔得生疼,头部和肩膀却被兰野紧紧摁在怀里。
还好还好,没把脑子摔坏。
“没事吧?少城主。”
“嗯。”兰野低低声音贴着耳朵传来,几分温热,几分潮湿,吴不悔只觉得半边身体骤然一麻,慌忙抬手将兰野推开,却是意料之外的沉。
对哦……
兰野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瘦得他一只手就可以背起来的少年了。
满地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榴莲壳,浓郁的气味略略刺鼻,两个人纠缠一团。
一片凌乱。
还好没有客人突然登门造访,要是白萍此时来了,只怕要捂着眼睛尖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吴不悔手上再加了把劲,终于把兰野推开。
片刻后,兰野有些勉强地支起上身,依照他洁癖的程度却没立刻起身,而是一反常态坐在地上。
他耷拉着脑袋,略略有些歉疚地道:“方才不是我不想起来。手肘撞到地上,一下子麻了,使不上力。”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吴不悔说着,瞥见兰野手背,登时倒抽一口冷气。
他的手背满是被那榴莲壳的刺扎的洞,深深的洞正汩汩往外冒着血,整只手都成了鲜红色。
吴不悔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抄起兰野手腕。
“怎么没用灵力!笨啊!”
兰野仰头看着他紧簇着眉头模样,抿了抿唇,嘴角微微弯了一弯。“忘了。”
“这都扎成漏勺了,还笑!”吴不悔手臂发力,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去哪儿?”兰野被吴不悔紧紧攥着手腕,跟在他身后,声音竟然十分轻快 ,好像被扎了一手窟窿眼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伤口冲水,上药,包扎!”吴不悔气势汹汹迈开步子走。
“哦。”兰野挑了挑眉毛,脸上带着所有似无笑意,快步跟紧。
晚上,给兰野换了药,吴不悔又在小院儿坐了一会儿,公 众号梦白 推文 台直到兰野卧房的灯熄了,他轻轻推开小院木门,往夜色中徒步而去。
目的地——
一里地外的茅房。
半刻钟后,吴不悔从茅房转了出来,一阵阴风倏然袭来,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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