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令是什么东西?”另一人还是一脸茫然。
剥花生那青年扭头便道:“还好意思说我消息闭塞?诛邪令啊诛邪令!它青城派等级最高的通缉令!但凡提供准确线报者,黄金万两或是青城派中顶级宝器仍君挑选且即刻奉上!”
“青城派的顶级宝器?!那可是多少修士眼馋得眼睛流血的好东西……”那人闻言喃喃,然后猛地回过神来,“话说,这诛邪令通缉的谁啊?”
二人目光又齐齐转向方师兄。
方师兄喝下一口茶,沉声道:“魔教教主。”
“什么?那神出鬼没的大魔头?”剥花生的青年干脆放下手中那颗花生,脸上变换成了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那魔头打不过青城派少城主倒是真,可若是要探寻那魔头行踪……这、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不然怎么会开启诛邪令?此令都多少年没有问世了。”方师兄摸着胡须,目光悠远,满眼殷切渴望却根本掩饰不住。
过了片刻,方师兄回过神来,又道:“光诛邪令还不够呢!听说那少城主简直失心疯了一样,从前很少外出的一个人现如今日日在外游荡,同那孤魂恶鬼一般,但凡抓到魔教中人,确认犯过事儿的,立马押回青城派的审讯室,各种手段逼供那魔头下落。就这个把月,带回青城派的魔教中人,没有上千那也有数百了!”
那青年闻言重新捡起那颗花生,点着头道:“如此说来,的确是有些疯魔了。可是我仿佛记得,他不是这般激进的脾气啊?传闻中,这惊才艳艳的修真界第一人可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另一人接道:“说起这位少城主,我曾远远瞧见过一回,那模样,那气度,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对,就像那冰山顶上的雪,淡泊高远得很,实在不像会如此行事之人啊?”
店小二绞着指头,几乎不敢相信。
那位少城主……可是最最温和的脾性,就连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不过送上一条毛毯的举手之劳,况且那公子本来还是客人,都能对自己那般真心实意的道谢。这样的人……怎会忽然之间如此行事?想必……定是有什么不得已而为的隐情吧!
“小二,小二……”
方师兄连续喊了几声小二都无人应答,只好一次一次加重声音,惹得其他几桌客人不满地瞪眼看来,只不过在看到他们装扮之后,又都纷纷避之不及地将头扭了回去。
“嘿!叫你呢!”
方师兄气沉丹田,一声大喊,小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赔着笑迎上前去,“哎!来了来了!客官有何吩咐?”
方师兄指着桌上茶壶,“空了空了!”
小二到后厨打了个转,再端着一壶滚烫热茶出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正中的桌上变成了四个人。
新加入的那人,头戴一顶蓑帽,面覆黑布,衣裳似乎有些小了,穿在身上胳膊都露出了半截。
略一回想,小二反应过来,此人是大约一刻钟前来的客人,要了壶暖酒和热粥便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这之后再没出过声,也没叫过一声小二,他都差点把这位客人给忘了。
小二走近,将茶壶放在桌上,打量那人一眼,漏在外面的眉眼倒是十分眉清目秀,不过下半张脸却以黑布覆面,想来不是鼻子嘴巴奇丑就是什么潜逃的盗贼,又再多瞧了几眼,心道只怕身上穿的这极其不合身的衣裳也是偷来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嫌恶。
察觉到小二鄙夷眼神,吴不悔真的很想出声解释:这衣服是他花了一整个金锭从一户农家中买来的!不是偷的不是偷的不是偷的!!
至于为何遮着脸……在那棺材里整整躺了一个多月,整张脸已是毫无血色,惨白得吓人,为了不被当成什么厉鬼走尸乱棒打死,还是暂且遮一遮比较好。
吴不悔实在没有想到,龟眠模式碰上那没养好的太阳花,竟然让他在土里整整埋了一个半月!
昨天夜里,一脚踹开棺材盖子,把自己的坟重新埋好以后忽然一阵电闪雷鸣,霎那间暴雨倾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路狂奔,跌跌撞撞下了一座山,还好棺材里陪葬了不少金银财宝,在一处农户人家吃了饭,又换了男主人的衣服,再去镇上买了匹快马,马不停蹄又开始赶路。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总之,先远离是非之地总不会错。
一路上一直在下雨,傍晚时分雨又下得大了,便在此驿站落脚暂时停歇片刻。
哪里知道,好巧不巧,才坐下不久,便听到了……兰野的消息。
方才听这三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越听越是心惊。
好不容易听了个大概,那三人却忽然不说了,实在按捺不住,还是坐了过来。
吴不悔清清嗓子,在那三人错愕的目光中将手一拱:“贸然叨扰三位,是方才听三位言语之中提及青城派少城主之事,鄙人十分有兴趣,可否行个方便再同我详细说上那么一说?这壶热茶,我来请了,三位若还有什么想吃的,也可叫小二上上来,所有费用都算在我头上。”
剥花生的青年和另一个青年互相看了一眼,俱是一脸莫名。
方师兄似是反应过来,却也没有说话,而是自顾斟了一杯热茶,然后在吴不悔殷切的目光中,字正腔圆道:“滚。”
另外两个青年登时笑成一团,“哈哈哈哈,这蠢货好生莫名其妙!”
“人家青城派少城主的事情,你来打听个什么?与你何干?”
“要听故事就去找说书先生,别胡乱打听不该你来打听的人。”
“喂,臭叫花子。知道我们是谁么?也配来和我们同坐?”
吴不悔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移动视线,轮流看着那三人。
“没听我方师兄说的吗?还不快滚?”
“再坐下去,这张桌子都要不得了,臭气熏天,臭死了臭死了!”
见吴不悔还是没有动作,剥花生的青年目光转向店小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这叫花子赶走?”
虽然说方才是对这人印象不好,但是真要他去赶人,却实在做不出来,正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小二连忙抬眼看去。
那方师兄竟然把刚倒的茶水朝着那人泼去,还好那人反应极快,立刻抬手挡了,没有烫到脸上或是身上,只是露在外面一截惨白手臂却瞬间红了。
小二一惊,那青年又催他:“快去赶人啊!”
抬眼看了一眼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的店小二,吴不悔垂下眼睛,忽然低低叹了口气,“别为难他了,我走便是。”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恶狠狠地塞了一口白粥,翻着白眼嘀咕道:“不说拉倒,搞什么人身攻击,实在没品,而且你们这三个瘪三不说,我自己还不会打听了?”
说完忽然一愣。
可是……他再打听这些消息……又要做什么呢?
又……能做什么呢?
一旁窗户忽然往里砰然弹开,一股冷风挟着潮湿雨水灌了进来,吹得吴不悔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将窗户关上。
重新坐下,一道若有似无的幽香飘入鼻中。
一瞬间,吴不悔所有的动作停住,血液都仿佛刹那间停止流动了一般。
他缓缓抬起眼皮。
然后,目光对上那双幽暗的紫色眼眸。
“找到你了。”
第39章
尸首还我
吴不悔的表情凝固了。
“果然, 血蛊解了呢。”
司月单手支腮,笑吟吟看着他。
吴不悔嘴唇猛地颤了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无数个问号此刻正在脑中疯狂盘旋回响。
血蛊明明已经消失了司月是如何找到他的?他没有死的事情又是怎么被司月发现的?而且司月刚才那句“找到你了”又是何意?难不成, 这魔头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是凑巧,而是……特地为了他来的?
似是看出了吴不悔的错愕, 司月从容地给自己沏了杯茶, 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他们逼你服下那太阳花来解本座的血蛊了吧?”
吴不悔眉峰一凛, 抬起眼睛。
“哼!幸好本座早有预料。”司月端着茶杯, 脸上是得意的神情, “提前将一滴心头血拍入你体内, 现如今你与本座心血交融, 本座方一感受到你的心跳, 便立刻来找你了。怎么样?感动吗?”
……
不敢动……真的不敢动。而且什么“感受到你的心跳”,好肉麻好恶心的台词,吴不悔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飞快反应过来, 难怪竹林里被兰野发现二人密会之时, 司月无故要拍他一掌, 竟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重新丢了个“追踪器”在他身上, 也难怪他一“活”过来,司月便立刻找到了他!
虫蛊没了, 来了个血蛊。好不容易血蛊终于没了,又特么来个心间血……
不是?老板?你玩儿我呢?
吴不悔简直要气极而笑了。
就使劲逮着我这一株韭菜使劲薅呗?看我皮糙肉厚还挺抗造,就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往咱这身上弄!怎么?我这副躯体就是您这黑心老板免费的试验田?还是实验用的小白鼠?
一想到司月方才那句“你我如今心血交融”,吴不悔就直犯恶心, 恶心得他马上就要吐出来。
当然, 所有愤怒不甘都只敢在心底疯狂咆哮, 嘴上么……自然是一个屁都不敢往外放的。
毕竟假如小命没了,可就再没机会骂黑心老板了。
也就再没机会重获自由了。
“说话!”
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相隔不远的一桌客人听到动静,有些不满地看了过来,司月眼皮一掀,眼神冷冷地扫了过去,仅仅一眼,那几人立刻不敢再看了。
沉吟片刻,吴不悔终于冷静出声,开始胡言乱语:“是。被逼迫吃下那花之后,血蛊居然消失不见了,而且忽然灵力爆体,九死一生,属下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本座自然知道。”司月满意地应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竟然还真活了过来,只是青城派上下却皆以为你死了。你可知道,那小子以为被本座戏耍了,正拎着剑满世界找人,嚷嚷着要来杀本座呢。听说还广而告知整个修真界,发出了诛邪令。你可知道,历任魔教教主都没有几个被此令通缉过呢。”
不动声色看着司月脸上那满足愉悦的表情,和提起诛邪令那紫色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狂热,吴不悔忽然很怀疑,这魔头的目的,会不会根本不是打败男主?而是想方设法在找存在感,还是提升某种价值,或是……纯粹享受这种被男主追寻的快*感?
“好了。随本座回去吧。”司月站起身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先前承诺你的奖赏,再加上这次的,回去之后,一并论功行赏。”
“回……去。”吴不悔喃喃一句。
他从没想过,自己所求的自由,仅仅只存在了一天而已。
这么快,又要再回到那个牢笼中去了么……
见他呆呆的不说话,司月竟然一反常态地重新坐了下来,放缓了声音道:“对。回潜神渊,回魔教,回你的家。”
吴不悔低下头,忽然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闷声道:“好,回‘家’。”
留下一粒碎银放在桌上,他垂头丧气跟着司月,走到门口。
司月手已放上了驿站木门的把手,停了片刻,又收了回来,忽然转身,目光转向正中桌上那三名修士。
那三人似乎也在打量司月,想是没有料到司月会忽然回头,慌忙移开目光。
“方才,就是这三人对你出言不逊吧?”司月低低的声音传来。
安静片刻,吴不悔才察觉到司月是在和他说话,脱口道:“什么?”瞥见司月半眯起的眼睛,这才意识到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释放,忙道,“没有。”
司月目光一沉,“本座最讨厌撒谎之人。”
话毕,他忽然往前一步,那三人肩头齐齐一震。
他又往前一步,那三人之中左右两边坐着的两名青年,屁股在板凳上一挪,与司月拉开些许距离。而坐在中间正好面对着司月的那方师兄无处可挪,只好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司月再往前跨出一步,那三人终于受不住一般,齐齐从凳上滚落,拜倒在地,口中高呼:“教主饶命!教主饶命!”
看来司月这特征明显的样貌外形还是很好辨认的,难怪方才这三人也在偷偷打量他。
司月没再继续往前,声音带着一抹邪气:“向本座讨什么饶?”抬手指了指吴不悔,“给他道歉。”
那三人膝盖在地上悉索一阵摩擦,立刻调转方向面对着还站在门边的吴不悔。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齐齐喊完,方师兄道:“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狗嘴里喷粪,一不小心冒犯了好汉。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吧!求求好汉了!”
“求求好汉了!”
“放我们一条性命吧!”
两个青年筛糠一般抖着身体嚷道,声音都几乎是破碎的。
司月侧身,看着吴不悔,“怎么说?”
老实说,他的确很讨厌这三人,之前被奚落赶走的时候,甚至也有一瞬间要撸起袖子同他们打上一架,然后把那茶水浇在那方师兄头上的冲动,包括现在,回想方才三人那副嘴脸依然让他觉得愤懑,但无论如何,尽管这三人行事恶劣,但罪不至死。吴不悔摇摇头,“够了。”
司月转身便走。
那三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齐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司月走到门边,忽然再次顿住,然后毫无征兆地朝后方抬手,轻描淡写一挥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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