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悔朝萧怜儿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兰野,“再加上少城主心细如发,发现了那胭脂铺老板娘和王捕快不同寻常的关系,进一步可以证实,王捕快的确有机会在胭脂中动手脚,再精准售卖给他的目标人群。只是恐怕那曹大姐却不知道,只因她识人不清,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里,萧怜儿一拍胳膊,惊呼出声:“难怪!难怪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也没有半点什么线索头绪,原来查案的人就是凶手!怎么可能抓得到人呢!”
刘捕头这下总算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脸上又惊又疑,倒还是没漏了重点,急惶惶道:“我马上去告诉知府大人,叫他派兵,抓人提审!”
刘捕头转身要走,被吴不悔拉住,“你知道王捕快现下在哪儿吗?”
刘捕头马上回答道:“自然是在他城里的家中。”
没想到刘捕头是个铁死心眼,人家说请假回家,他就真以为人家真的老老实实回家,在家里恭恭敬敬等着被抓。吴不悔反问:“那他有没有可能借口跑路了呢?”
刘捕头一拍脑袋:“是呀!很有可能喔!”
又忙问:“可若是他已经逃了,那我们去哪里追呢?!”
吴不悔嘴角一勾,刷地掏出来一个透明玻璃罐罐。
一只通体纯黑的小虫静静趴在罐子底部,头部两撇触须微微晃动。
“我本想着若此事真是魔物所为,只怕你和王捕快二人会有危险,所以偷偷涂了点儿东西在你二人身上,这小虫会寻着那味道找人。不曾想,阴差阳错,正好派上用场,却不是用来救人,而是抓人。”
刘捕头朝着玻璃罐凑近一看,啧啧称奇,“还有这等乖的虫儿?是从何而来?”
吴不悔心内翻了个白眼,刘捕头你真的很机车欸!重点是这个吗?我能告诉你们这特么是魔教秘制的追踪虫吗?我能吗?!
装作没有听到刘捕头的问题,吴不悔将玻璃罐的木塞“啵”的一声拔开,高声说道:“事不宜迟!刘捕头去县衙摇人!少城主、萧姑娘我们三人一起……啊不,是劳烦你们二人带着我,前去抓捕嫌犯!”
县衙很快派出一队人马,一路策马狂奔,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鹈鹕镇。
刘捕头才带着人手到了宅子大门,好巧不巧,正好迎面碰上吴不悔三人。
萧怜儿正用灵鞭缚着王捕快,满面怒容地推搡着他亦步亦趋地走。
县衙那些衙役动作整齐划一,身手敏捷,一看就是精锐部队,把提审的文书资料一一呈给众人看过,再同萧怜儿交接好人,两指宽的麻绳一甩,刷刷两下就把王捕快五花大绑,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将他往门外押送。
吴不悔三人出门相送,发现门外吵吵嚷嚷,竟是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了。
想必是听到风声说抓到凶手,镇上居民马上出了门,一股脑儿全都涌了过来。
王捕快才被拖出门外,一小部分人手里挥着镰刀锄头斧头木棒等农具,哭天抢地就要冲了上去,估计是受害者的家属亲友们。好在县衙派来的人手都很专业,衙役们立刻排成一排,训练有素地撑开双手,把人群同嫌犯隔开,铁墙一般挡得死死的,这才没造成一片混乱的局面。
一片吵吵嚷嚷夹杂着嚎叫咒骂的声音中,王捕快被两名高壮衙役驾着双臂,粗暴地丢进了囚车的木笼中。
吴不悔站在大门之外,正好透过围栏宽大的间隙直视王捕快的脸。见他双手抓着两根相隔围栏,神色木然,眼神空洞。
一丝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同初次见到王捕快那因为紧张或是内向透露出来的僵硬神色不一样,他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一种完全的木然。
就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空剩一具躯壳,痴痴傻傻,不知所谓。
萧怜儿咬牙切齿同兰野道:“没能动手将那歹人揍上一顿好的,真是气死我了!野哥哥,你为什么拦着我?!”
兰野沉声道:“若是害人性命的魔物你尽管动手,可这是人,且是尚未被定罪之人。我等任务在身,交了人给官府,自有律法处置。”
抬眼见萧怜儿脸都气得红了,声音放缓了些,“若真有罪责,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萧怜儿撇了撇嘴,抬眼瞧见吴不悔似棵松木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两眼牢牢锁在那囚车之上,忍不住凑上前去。
“你一直盯着那歹人做什么?难道被这样五花大绑,还有这么多人押送,他还能跑了不成?”
萧怜儿一通叽叽喳喳,吴不悔却是一反常态一言不发。不知为何,那异样的感觉不消反增,像蚂蚁一般爬在心间,直教人浑身不自在。
驾马的衙役马鞭一甩,囚车骨碌碌动了起来。
吴不悔目光追随那囚车渐行渐远。却是突然,囚车中那痴傻之人猛地扭过头来,双目晦暗,朝他咧嘴一笑。
心口猛地一跳。
吴不悔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囚车已经远了,再看不清什么。
萧怜儿不知什么时候又移到了兰野身侧,扯了扯他的袖口,“野哥哥,此事已了,要不要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赶路回山?”
吴不悔闻言回过神来,压下心间怪异情绪。尽管有话想说,还是看着兰野,等他开口。毕竟这位大大总归还是要比他要靠谱得多。
兰野倒是言简意赅:“不,还有事未了。”
萧怜儿莫名:“还有什么事啊?”
兰野目光转向吴不悔。
这是……知道我还有话想说?
一丝怪异的奇妙暗爽涌上心间。
吴不悔忙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只怕还要靠着萧姑娘敏锐的感知力把所有有问题的胭脂全部搜罗回来,再统一销毁,方才算作是收尾了。”
说罢与兰野目光对视,“少城主意下如何?”
兰野:“嗯。”
收尾的事情办完,再回到所住宅院又已是夜深,刘捕头都已经到县城府衙打了个转回来了,并且带来消息:王捕快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已经签字画押,只等发落斩首。同时还带来知府大人亲笔题字红艳艳奖状一副。
按理说,凶手签字画押,案件已结,此事便该告一段落。
可是不知为何,吴不悔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桩桩件件证据都指向那王捕快,再不可能有其他嫌疑人。
究竟还有什么安不下心的?
夜阑人静,吴不悔躺在地铺之上,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
忽然,一个很轻的声音从床上的被褥之中闷闷地飘了过来。
“你……是不是地上冷?若是冷的话……也可……”
没等兰野说完,吴不悔马上欢快地抖了抖被子,“不冷不冷,暖和极了。”
兰野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朝他眨了眨眼,然后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
又继续胡思乱想一阵,也不知道到底几更了,总算有了困意,吴不悔两扇眼皮一闪一闪,眼看就要合上。
“嘭!”
厢房木门被猛地推开,两道人影现身门口。
第11章
真的不是故意走男主剧情
只听刘捕头压低的声音喊道:“二位仙师!屠户家里来人,说是小梅又看到幻境了!快去看看吧!”
明明已将有问题的胭脂统统收走销毁,怎会还有人产生幻觉?!
吴不悔一个激灵,从被褥中弹坐而起,也没看到兰野是怎么下床的,就已经听到竹轮骨碌碌转了起来。
兰野推着竹椅正要出门,刘捕头却是忽然上前,稍稍拦住了他的去路。
踌躇片刻,刘捕头试着说道:“眼下情况紧急,这位仙师若是……行动不便,可在此等候,我同那位吴仙人先去探探情况。”
这是几个意思?
吴不悔心头一跳,连忙看向兰野。
一缕月光恰好落在兰野脸上,勾勒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分明,好看得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十分平静,甚至,没有半丝不悦。
只听兰野温声说道:“不妨事。平时我只用手推着走的话速度是会慢些,但若有要事,我可调用灵力,必然不会拖了后腿。”
吴不悔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
多么温柔、多么和善,多么谦虚,多么纯良的一朵盖世小白花啊!
要是你这天下第一的龙傲天男主都还能给人拖后腿,那这修真界岂不要天下大乱?大家伙儿也都不用修什么真了,各回各家洗洗睡了。
兰野此话一出,刘捕头立刻侧身让道。眨眼间兰野已不见身影。
吴不悔连忙跳起,胡乱将外衣往身上一套,飞奔跟了出去。
三人在空旷无人的街巷中穿行奔走。
吴不悔心中焦急,只顾埋头赶路,直到路过白日里来过的胭脂铺子,心头剧烈一跳,猛地刹停脚步。
兰野立刻停了下来,看向吴不悔,目光探究。
刘捕头不知为何忽然停下,跺着脚正要再催,吴不悔突然惊疑出声:“不对!”
抬眼看向兰野飞快说道:“萧姑娘虽住在你我二人隔壁厢房,但她是修道之人,修为高深,定然耳聪目明。刘捕头二人匆匆忙忙来,我们一行人再匆匆忙忙走,多多少少也闹出了些动静。为何萧怜儿却没有出门查看?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追了出来?”
一个可怕却似乎已经趋近于真相的答案倏然跃入脑中。
……调虎离山?
没有半分犹豫,吴不悔转身便跑,边跑边喊:“少城主你先随刘捕头去查看情况,我回去一趟!若我一直未归,速来支援!”
话音才落,人已跑远了。
兰野望着那道人影片刻,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双目一凛,二指一弯,调动灵力,朝着吴不悔奔跑的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吴不悔几乎是一口气跑回宅院,没有片刻停歇,争分夺秒,抬脚把门踹开,莽头冲进萧怜儿房中。
黑雾缭绕,魔气熏天。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几道凉气迎面扑来,阴冷瘆人。
吴不悔眯了眯眼,定睛一看,萧怜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床边一人形黑雾曲起五指正要往萧怜儿胸口上去,听到动静,将手一收,猛地扭头看了过来。
不对……不能说“看”。因为……那被黑雾裹挟着的“人”,没有脸。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吴不悔吓了好大一跳,大喝一声:“你是谁!”
……他知道这开场白很矬……也很没有气势。但他真的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这句话也只是在眼下这个场景下意识脱口而出。
没想到那东西倒瞬间进入了状态,十分配合地冷哼一声,瓮声瓮气道:“呵!小小青城修士,竟连你无脸魔爷爷的名字都没听过!”声音有些发闷,就好似……从后脑处传来的一样。
无脸魔……
还真是……好直白的名字!
初次下副本就要单人刷怪,吴不悔实在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口再道:“你想干嘛!”
说罢脸又抽了抽。
怎么感觉……似乎更没气势更弱鸡了?
无脸魔这回没再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只见它蹭地站起,抬起手掌,哗啦撑开五指,又再将五指缓缓收拢、握紧,使得关节咯咯作响。
吸取上次茶舍对敌的经验教训,吴不悔努力忍着笑,总算表情平静地看完无脸魔这一套十分中二且毫无道理,简直完全莫名其妙的动作。
又听无脸魔桀桀笑道:“没想到吧!那胭脂里发挥致幻作用的根本不是什么破罂粟,而是我这精纯无比的绝品魔气!”
难怪。
难怪一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且不说罂粟提炼物到底能不能通过皮肤吸收,即便那东西毒性再怎么强,也不至于通过皮肤涂抹薄薄的一层胭脂,就能发挥那样强的致幻效果。
原来竟然是这无脸魔为了混淆视听而设下的圈套。
吴不悔一声讥笑,“看你这模样生得如此抽象,跟个小脑萎缩的傻叉一样,没想到还会借刀杀人,栽赃陷害。当真教人意外。”
他真的很不想攻击别人的长相,但面前这个变态杀人狂魔,只要想到其所作所为,他就恶心不已,反胃至极。
吴不悔岂止要攻击它的长相,只恨不得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来咒骂它,方能稍解心中怒火。
虽然不知道“抽象”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无脸魔暴躁地低吼一声,“你们几个青城派小修士,我想让你们怎么查案你们便就怎么查,抓了个替死鬼还洋洋自得,简直蠢笨如猪!还好意思骂我傻?!嗯?!”
“哈哈哈哈哈!要不是我们假装中计,又怎么会将你引蛇出洞!揪出你这幕后真凶!”
吴不悔管不了那么多了,胡言乱语也好,信口雌黄也罢,即便前言不搭后语,也要想方设法出口恶气,即便没办法灭了它,能气一气这渣滓邪魔也好!
无脸魔果然一点就炸,登时火冒三丈,破口大喊:“胡说!你胡说!分明是我聪明!我聪明!!!”
“呸呸呸!你是猪!你是猪!略略略!”吴不悔白眼乱翻,左摇又晃,对这邪魔寸步不让。
随着一声嘶哑尖啸,无脸魔周身黑色魔气风起云涌,迫不及待地四处横冲直撞起来,怒不可遏一般。
吴不悔收敛情绪,微微伏低身形,屏息凝神,龟息功法缓缓在周身游走,只等它杀了过来。
却是不料,无脸魔竟然转头朝床上扑去!
“待我先吸干了这小娘子绝妙的灵元再来杀你!”
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和余地,吴不悔脑子还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就已经自行瞬间灌注所有灵力至双腿位置,几乎拼尽全身所有气力,两腿往前一弹,速度快到几乎出了残影,总算抢先无脸魔一步,扑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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