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向北一突然就被寒邃抖动的膝盖撞了一下,夹在筷子里的肉一激灵就又掉回了碗里。
向北一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寒邃一眼,只见对方像没事人一样,并且又递过来一勺子肉。
“……”向北一眼疾手快把碗着挪开,挡着口,“我吃不完了,你自己吃吧,谢谢。”
最后那勺子肉放到了易书碗里。
饭后农庄里的员工来收拾桌子,向北一留下来了,玩游戏,很幼稚但很上头的游戏——打三公,一人三张牌,点数最小的人听从点数最大的人指挥做出惩罚,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也没能玩几局,向北一就迷迷糊糊没有意识了,每一次点数都是他最小寒邃最大,然后寒邃拿了一瓶红酒,一百毫升的杯子,一次半杯。
那瓶酒度数很低,易书看着满面发红呼吸绵长的向北一,无奈笑了笑,“小家伙酒量浅的,你这不是使坏吗?”
寒邃把手里的牌洗好码到一边,起身抱走向北一,留下易书和寒彻两人面面相觑。
寒彻:“挺亲你。”
易书:“?”
寒彻往向北一坐的那位置抬了抬下巴,易书笑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他:“你和小寒都面冷,不熟悉的话看着让人发怵。”
“不去劝劝?”
易书:“小寒在感情这方面心纯,不会做什么的。”
到底是亲叔叔,寒彻看了一眼易书,在心里嗤了一声:那小子心纯的话,这天底下的人就没几个是不纯的了。
第20章 床上的人
农庄里石板路刚清过雪不久,这会儿积了薄薄一层,皮鞋踏在上面起了咔咔声,寒邃抱着怀里的人并没有认真看路。
向北一相貌显小,明明二十四快二十五了,却还是青涩,总也长不成熟的模样。此刻酒红了脸,眉间轻轻皱起,毫无知觉地被抱在怀里,脸侧贴着寒邃的胸膛,睡得恬静。
农庄面向的受众其实都是上流圈子里的人,寒邃出了门廊后就把怀里的人圈紧了些用大衣掩去脸,脚下加快了些,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才放慢了步调。
雪落的厉害,这一小段路身上就积了不少,一进屋遇上暖气就湿了衣服。
寒邃把人放入床里,扯了块毛巾擦了擦向北一的头发,将他外套脱去。
他带过来的床单被罩不知道易书什么时候已经让人铺好,黑色的对比下,向北一白的更明显了。他喝酒不止上脸,还容易上身,露出来的地方都被酒气染得发着粉。但身上不挂肉,脚脖手腕都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到底不是易书口中的“心纯”之人,寒邃伸手探进了向北一衣服里,摸索了一番去湿了一条温热毛巾,调高屋里的温度后把向北一身上的衣服脱掉,擦去他吃火锅时起的薄汗。
只是这擦着擦着,向北一胸前便揉红了一片,唇上也变得湿哒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那块温热毛巾彻底变凉的时候,寒邃咬了咬牙,去了浴室。
很难说是天公作美还是如何,总之在寒邃快要释放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向北一脚下不稳地踉踉跄跄,闭着眼,像梦游一般歪歪斜斜地进来了。
几亿的合同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出抉择,但此刻还要不要继续手上的动作寒邃却犹豫了。
向北一确实,在梦游。他重复了第一次进来这个屋子时的检查路径,动作分毫不差。
寒邃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确定他真的是在梦游,是他握着自己停滞在淋浴下的时候,向北一歪歪扭扭朝自己走了进来,再把自己挥开到一边,伸手去摸墙上安置的孔钉眼。
寒邃突然回想到了什么,眉头猛地皱了起来,松开自己,虚护着向北一出去,然后跟着他停在镜子前,看他伸出一只手指贴上镜面。
到这里,寒邃才模糊地知道他这番行为的目的。
一路把向北一护回床上,给他捏好被子,寒邃站在床边,沉思了一会。
向北一有一段时间梦游严重,有一次他梦游拿着刀站在楼道里,如果不是李洺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已经很久没有梦游过了,今天怎么?
寒邃那点兴致蓦然冷却,草草洗完了澡,把向北一脱下的衣服拿去给佣人干洗。
向北一喝醉后得睡很久,也睡得沉,再醒来时会断片,完全不记事。
所以寒邃回到床上的时候动作间也不怕他醒来,他把向北一带进怀里,手在他腰侧摩擦着,看着他熟睡。
寒邃不是个沉迷于性的人,但是手下细腻可握的腰着实点火。
于是向北一醒来时,除了宿醉的头疼和身后某处的异样外,腿根好像有点被裤子摩擦的火辣感,等到家洗澡的时候还发现腰侧像是撞到了哪里青紫了一片。
寒邃是在向北一凌晨翻身的时候醒来离开的,他醒过来的时候向北一应该是在做噩梦,呓语着满头冷汗,直往他怀里钻。
等到平息下来后向北一苍白的脸开始慢慢复色,却又红得有些异常,就连呼吸间都带上了让人心意缭乱的零碎声音,只是神色却又十分痛苦,这般模样显然已经不是酒气所致。
寒邃不解,只当他噩梦里有了春色,再醒来脑子也该清明了,于是轻轻地给他套上干洗好的衣服就抬脚离开。
向北一的记忆只存档到他玩游戏输了之后喝很多酒那一段,再往后就一片空白了。
他睁着发红的眼,咬着牙静静地等着时间带走身后的异样感,然后起身洗漱。
距离和司机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一小时,向北一惯例很烦躁,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另一边床上被躺过的痕迹,连同被褥上沾满的气味以及干净没有火锅味的衣服。
等到他已经回到家,要洗澡脱衣服的时候,猝然在自己的身上闻到了那股很淡的味道。
这一茬过后,向北一消了再找那味道的心,而是去了一趟医院。
等他拿着鼻子各项检查都正常的单子,内心烦乱地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接到了李洺打来的电话,他在仍旧大雪的天里,确认了李洺没有被拐去缅北。
挂断电话后,向北一算了算李洺说回来的时间,无语地打车回家,然后无语地看着那面熟的司机和陌生的宝马,无语地上了车。
等小区的电梯打开时,向北一楞了楞往边上让开了一些。
追陈祈眠的那个男人顶着额头上直冒的血柱子,一向伪作无害的脸此刻冰冷无常,阴翳的眸光从电梯里扫了出来。
向北一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出的鼻尖和眼睛,掩在围巾里的唇莫名抿直,等人跨步出了电梯后,他看着电梯厢里滴落的血,换了一部电梯。
出了电梯,顺着血滴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门是被打开的,而陈祈眠在清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回来了。”陈祈眠听到动静扭过头来问,声音里不见恼怒的残痕,和往日的温和相差无几,“我刚到家,打碎了个杯子,去哪玩了?”
向北一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陈祈眠明显不想提的样子,他便顺着话接了:“去了上次的农庄,下雪了,很漂亮。”去医院的事情他没说,具体原因不详,可能是情绪不高?
陈祈眠楞了楞,“你自己吗?什么时候预约的?”
那农庄面向的顾客不是普通人,格调也拔得高,没有点家底的一般人预约不到。这也是陈祈眠后来听张让说才知道的。
向北一摇摇头,“我没有预约,直接去的。”
陈祈眠偏头看他,神色疑惑,但向北一已经倦怠地进屋了,这事儿后来也就一直没再提起过了。
陈祈眠开始注意到向北一的异常是始于一天中午偶然见到向北一梦游。
那是一个周日的中午,陈祈眠吃过午饭在客厅看文件,向北一突然开门出来,手里抓着一个药瓶子。
陈祈眠以为他睡醒了,出声问他怎么了,结果几声他都没应答,眼皮不眨地倒了杯水拧开药瓶子往手心里倒。
陈祈眠既没听到药物撞击瓶子的声响,也没看到他倒出药物,但向北一却做了一个喝水吃药的动作,然后把杯子放好,关门又进去了。仿佛刚才只是陈祈眠出现了幻觉。
陈祈眠后知后觉他在梦游,皱了皱眉,起身去拿起那个空瓶子,结果发现是吃空的安眠药!
打那天起,陈祈眠中午的时候都尽量回去,结果短短一周内又遇到了三次向北一梦游。
一次是打开冰箱往衣领子里塞冰块,一次是把一打A4纸泡进厨房的水槽里,再捞上来拿刀剁碎。
陈祈眠被吓得不轻,也不敢贸然叫醒他,只能在一旁看着。
陈祈眠没直接问他安眠药的事也没有和他提起梦游,以为他是最近写小说压力大导致的,私下去问了医生,过来后就带他去和研究心理的朋友吃了顿饭,席间便提起了睡眠的问题。
在听到梦游这个话题时,向北一没有什么异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过,那是一种并不知道自己梦游的模样。
向北一没有注意到陈祈眠对他的观察,也没有多想为什么吃这顿饭,只当陈祈眠是想带他多认识一些人。
但渐渐的,向北一多少还是回过味来了,陈祈眠在家里的时间也长了,话题还都是一些养生的内容。
向北一琢磨着陈祈眠估计是又想让他调整睡眠,只是现在换了一种话术。
他装作一只笨羊听不懂陈祈眠的话,继续过着乏味单调的日子,又在这种枯燥里无声挖掘着生活里的奇怪小趣味。
比如门口那个刚装上没多久的摄像头又换了一个新的圆头圆脑的款式;那个偷开老板车的司机已经换到了第五辆豪车。又比如陈祈眠出差的第二天,自己在客厅的墙上发现了一个长得有些呆的小卡钉。
关于那个卡钉他记不准是不是搬过来就有了,灰色的一个小洞镶嵌在那,他注意到的时候上面都已经有些落灰了。
他把那层薄薄的灰擦掉,有些强迫症发作,于是在上面贴了一个和墙壁相识的米白色的贴纸。
这天夜里,一个低调奢华的大平层里,洗完澡出来的人看着手机里由青涩的脸陡然转变为一片漆黑的画面,眉间倏地就拧紧了。
第二天一早,向北一刚准备睡觉,他的门铃突然就响起来了。
自寒邃来借过一次浴室起,他就有了开门先看看门外情况的习惯。他打开门边的显示屏,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身着维修工衣服,女的手上拿着一个平板,身上是小区物业的统一服装。
向北一打开了门。
“打扰您了,万分抱歉。小区需要进行一次统一的水电排查,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配合?”
向北一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只当是高档小区的惯例,只好让他们进来了。
排查没有进行多久,重点是厨房那一块,临走时物业的女员工送了他一个小摆件,说是配合检查的业主都会送一个。
摆件是一只小熊,圆头圆脑的,两只眼睛又黑又大,向北一挺喜欢,摸了摸就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第21章 一左一右
雪在年味渐浓时停了,冬日暖阳下积雪化了水,向北一坐上大巴出了城。
两小时后到达目的地,他从车上下来,在刺骨的寒风中将围巾往上拉了拉,然后踏着将融未融的雪朝着村里走去。
老院长留下来的房子在村子上游,路上不乏有不嫌冷出门来晒太阳的人,看着向北一面生又是城里人的打扮,村里探究而八卦的目光就聚到一起了。
向北一不自在,脚步就走快了些,边走边把围巾网上拉,又拿出手套戴上,然后在一个老房子的院墙角拐弯的地方,脚下一滑摔倒了。
地面都是雪,上面一层化成了薄冰,不算疼,只湿了点衣服。他拿纸巾扭着身擦了擦,等他准备回正身子时,余光却瞥见墙角拐弯处收回了一只脚,穿着皮鞋的脚。
无法说清是什么原因,向北一的心蓦地就抽了一下。
他转身静静的看着那一处墙角,约莫半分钟后,他抬脚朝着那儿走了过去。
然而墙角后一片空荡荡,只有凹陷的积雪在太阳底下反射着白亮刺眼的光。
向北一说不出来心里是何种想法,也许是鬼使神差,总之他沿着来路往前面的又一个拐弯处走了回去,结果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来人身上并不像村里的打扮,一身休闲黑衣且单薄,是向北一看着都觉得冷的程度,但那人看上去并没有感觉到冷的模样。
也许是向北一的眼神太过于警惕,他往后退了一步,抛着手里还粘着点雪半湿的钱包,对向北一说了一句:“雪天路滑,慢点走。”
向北一看着那个钱包和地面上比他大出很多的脚印,低头说了一句:“抱歉。”就往边上让开了道。
对方走之前可能打量了他,但向北一没注意,等到四周再次恢复空荡的时候,他按下心里难以概括的念头,问了自己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向北一直到推开那间破旧的老房子的门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老房子因为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大雪也掩盖不了院里的慌败。
在向北一的记忆里,老院长基本不回来,从他记事起到老院长去世,老院长总共带着他一起回来过两次,两次的经历都不算太愉快。
老院长没有伴侣,也没有自己的子嗣,一辈子都用来呵护福利院里的孩子了。在老院长那个年代,邻里是无法理解的。
所以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解也就慢慢衍生出了谣言与偏见,于是老院长也就不愿再多回来了。
但落叶总归还是更愿意归根,即使生前与这个地方有再多的不快,老院长在去世前,还是让向北一把他带回来这里。
向北一其实有些记不清当时自己是如何操办老院长的丧事、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完了什么样的流程?
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浑浑噩噩的,唯一一个清晰的记忆点就是在老院长下葬那天,雨很大,天很黑,他撑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黑伞,站在老院长的坟墓前,看了很久很久的雨。那把大黑伞至今还在他的储物箱里放着。
向北一推开偏房的门,围巾也挡不住扑面的灰,他禁不住偏头咳嗽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才走进去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来三柱香,拿火机点燃,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袅袅升起的烟雾后, 是两个并排放在一起的灵牌,都落了不少灰。一个是老院长,向从温,另一个向北一不认识也没见过,名字叫苏珵。但老院长和他的坟墓葬在一起,和灵牌一样,一左一右。
向北一按照当地的习俗拜了三拜,拿湿纸巾把灵牌上的灰尘擦干净,然后锁好房门,往后山丘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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