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邃往他那边压了压,又在他唇上啄着,含糊不清地说:“我也可以吗?”
可能是睡懵了,向北一并没有反应过来寒邃说的是什么,胡乱应付着“嗯。”
寒邃听他这一本正经的“嗯”,愣了愣,然后额头抵在向北一脖颈里,闷闷地笑了起来,肩膀罕见地跟着耸动。
向北一刚准备翻身的动作随即停住了,并不是反应过来寒邃占他口头便宜,而是……寒邃低而发闷的笑声在他耳根下贴着他脖子的皮肤传来,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向北一蹭了蹭自己的耳朵。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见寒邃这样笑?向北一望着天花板想不出其他缘由。
怪异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寒邃吻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移开半压着他的身子下了床。
“再躺会儿醒醒神,我做点吃的,做好就叫你。”
寒邃声音同刚才差不多,还带上了一丝丝慵懒,他说完就下楼去,向北一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久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感觉寒邃好像很高兴。
寒邃前面也睡觉了吗?向北一欠了欠身子,翻了个身,把头挤在两个枕头之间悬着胡思乱想。应该是睡了,不然他躺床上做什么?
估计是在梦里捡到宝了。向北一给寒邃找了一个值得高兴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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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夜还没有深,将将七点半多一刻。寒邃没有允许向北一参手家务活,所以向北一放下筷子后就和前几日一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里是Y国版的动物世界,声音不算大,能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的声响。
这几天,别墅被弄得再乱最后都能被寒邃恢复到原本的整洁模样,向北一其实挺佩服的。
他以前虽然一直是自己生活,但他整理收拾屋子的能力其实和他的厨艺差不多,只是吃饭有外卖,而请家政的花销他付不起。前两年写文的收入只是勉强够他生活,去年卖了版权后才稍微的宽松了一些。
“小北。”
寒邃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那边传来,向北一循声望过去,但没看到人,只是听见寒邃又喊了他一声。
他放下遥控器站起身,疑惑地走了过去。“干嘛。”他站在门口看着站在水槽前的人。
只见寒邃朝他伸出手,手掌心里是一坨白色绵密的泡沫。
向北一扫了一眼,觉得寒邃可能不是梦里捡到宝了,而是纯粹脑袋坏掉了。
他正想返回客厅时,寒邃却突然朝他走了过来,贴着他后背站到他身后,然后把堆着依托泡沫的手掌顺着正向的姿势由身后伸到他面前,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向北一看着那一团泡沫,眼睫毛上下扫了两下,捻了捻手指。
从门外看进去的时候只能看出来是一团泡沫,但从这个角度看,其实很像一只小兔子,很可爱。
泡沫的本质决定这只兔子最终会走向破灭的结果,向北一看着细小的泡沫一个个的消失,一直到最后只剩下残影,才伸手在寒邃掌心戳了戳。
寒邃垂眸从向北一侧脸看着他的神情,在他伸手戳他手心的时候,寒邃眼眸动了动,但向北一一直到从他臂弯里出去,也只是说了一句“嗯,谢谢。”
洗完手向北一就离开了厨房,寒邃站在水槽前,垂着眸,谈不上是失落还是无奈地弯了弯唇。
世人常道时间会淡化一切,但寒邃不以为然。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年岁,但小时候那短短几个月的记忆却总还是清晰无比,仿佛已经刻在他的骨骼,小家伙的笑声也总是回荡在耳边。
但过去总归无法复刻,一如再也听不到那道天真烂漫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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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邃似乎打算在岛上呆很久,因为他们的东西不断地被送来。
向北一对于在这里呆多久并不在意,唯一好奇的是,这些东西等走的时候可怎么收拾得完?
短短半个月,原本空荡的衣帽间已经被填满,三分之一是寒邃的,三分之二是他的……几乎别墅里的每一处都是他们生活的痕迹。
“怎么了?”寒邃一边把新送来的向北一的外套挂进衣柜,一边出声问站在边上一声不吭也不动的向北一。
向北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转身拿着手机出了露台。
自从上次来家里打完牌后,卢比他们就走了,向北一为此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没再出过别墅,没什么兴致,感觉门外门内世界都差不多,呆在屋里还舒服些。倒是寒邃时不时出门几趟,但至于他去做什么,向北一不了解。
向北一躺进躺椅,望着天边似火的晚霞,最后拿手机拍下了眼前的画面。
烧红的云,悬落的日,露台泳池倒映着天空,远处是铺满橘色的海,美轮美奂。
向北一看了一会儿,把照片设置成了壁纸,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没有配文,只有这一张照片的朋友圈。
“想不想去冲浪?”
寒邃突然在他身后冒出声,向北一往后仰着头,刚想说不去,就又听寒邃说:“最近闭岛了,岛上没什么人,所以去的话,那里可能就我们两个。”
寒邃说完后伸手揉了揉向北一的头发,没再出声,只垂眸和向北一看上来的眼睛静静地对视着。
时间也许过了十秒,又或者半分钟、一分钟,不知道,没人去数,总之最后的最后是,寒邃听到向北一说:“不会。”而不是不去。
“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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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下)依旧很讨厌我吗?
“小北,不需要紧张。”
此时,向北一跨坐在长板的双人冲浪板上,一手紧紧抓着寒邃的手臂,而寒邃站在海里另一只手稳着冲浪板,飘忽不定的水位线使得他左胸上的那道疤痕若隐若现。
向北一抬手抹掉脸上的水,身子随着冲浪板起起伏伏,还有些东倒西歪。他回头看了一下从远处缓缓冲过来的海浪,抓在寒邃手臂上的力道下意识就加重了一些。
冲浪是个体力活,需要一定的训练和强大的核心肌群来维持平衡和稳定性,显然向北一不太具备这些条件,他甚至不会游泳。
所以寒邃只拿了一块双人板,带他在海浪缓和、水深不到一米七的浅水区适应人跟随冲浪板在水上漂浮的感觉。
但可能是不会游泳,潜意识里怕水的原因,向北一一直有点紧张,别说站起来,他坐都困难,但越紧张身子就越僵硬,也就越发没法保持冲浪板的平衡。
寒邃伸手把贴在他脸上的发丝捋开,看了看他抓在自己手臂上露出青筋的手,他思索片刻,最后没有等远处的那道海浪冲过来,而是缓缓地推着冲浪板前进。
因为突如其来的推进,向北一身体后仰了一下,下一秒他就条件反射地往前弓起身子,一手用力地抓紧了冲浪板。
“浪还没到,别怕。”
“我推着你往前,不用紧张,这里水很浅,即使你掉下来我也会抱住你。”
“放松,想象自己在坐船,身下是一条很浅的小河。”
“对,放松。”
……
可能是寒邃的声音被海浪与风过滤掉了平时沉而冷的压迫感,在远处飞鸥的啼鸣喧闹下显得很平和,那声音穿透空气进入耳朵,就像山泉流过平缓的丘,向北一奇迹般地被这股山泉抚摸放松了。
他的身|体似乎在某一瞬间突然适应了冲浪板的节奏,虽然他还没法站起来,但至少他能松开寒邃的手独立坐在上面了。
寒邃在他拿开手的时候,手臂还下意识地追上去,但最后发现向北一不是慌乱失手,只是不需要他了。
追在他们身后的那道海浪很适时地赶来,冲浪板被推着前进,寒邃看着只到自己大腿的水位线,又看了看板上的人,最终选择松开了手。
而向北一并没有注意到,在学会掌控冲浪板的平衡后明显雀跃了,他最后随着那道海浪,平平稳稳地冲到了岸边。
寒邃看着他慢慢地站起来,单薄的声音力在淹没脚背的海水里,回过身来看着他,脸上迎着火红的夕阳,而嘴角是上扬的。
向北一笑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寒邃第一次看到他笑,或者说是第一次对着他笑。
嘴角上扬的弧度熟悉又陌生,不张扬,但足够惹眼,他笑得无声,但寒邃记忆里的那道笑声却在此刻穿透时间的魔障来到了这片落满夕阳的海。
脚下浪潮袭涌而来又招摇着退去,向北一抬脚踩住还在微微飘动的冲浪板,心情同嘴角一样是上扬的。
但他看着背对夕阳、像着了魔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瞬间就没了。果不其然,不远处那雕像又变成人朝他走来了。
“很棒。”寒邃毫不吝啬夸奖。
但向北一心里莫名别扭,可能是他习惯了不给寒邃好脸色,以至于连微笑都觉得该吝啬。冲浪板被寒邃踩住,向北一收回脚,低着头踢水。
“再来吗?”寒邃问。
向北一扣了扣手心,瞥了他一眼,低低地“嗯”了一下。
寒邃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眉毛暗暗地挑了挑,伸手摸了把向北一的脑袋。
…
“喝点水。”寒邃拧开水杯递给向北一。
刚才向北一玩了很多次,这会浑身乏力地坐在冲浪板上,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细沙,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
他从寒邃手里接过水杯,喝了小半杯后又给回寒邃,而寒邃接过也喝了几口,很自然,就连向北一自己都没察觉出哪里不对。
夕阳已经沦陷,只剩下烧红的晚霞在逗留,晚风吹得惬意,向北一半眯着眼看远处的白鸥,起起落落。
寒邃从包里拿出来一块浴巾给向北一披上,顺手解开了向北一的头发,又拿出来一块小的毛巾轻轻擦着发丝上的水。
抛却那些情感纠纷,向北一确实是被寒邃伺候的习惯了,他的视线依旧落在远处,但身子已经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角度以方便寒邃的动作。
擦头发的时间两人都很安静,整个海湾只剩下鸥鸟、海浪与风的白噪音,三者混合在一起意外的和谐。向北一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有些酸软的腿,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很舒适。
“小北。”寒邃突然喊了他一声
向北一回头看他,“嗯?”
“没事,就叫叫你。”
向北一心里无语。
又过了片刻,寒邃再一次出声:“小北。”
向北一这次懒得搭理他,四周静默了几秒,却又听寒邃接着道:“现在依旧很讨厌我吗?”
听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向北一怔了很久,他望着远处起起落落的白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其实不知道答案。他试图把内心抛开来看一看,但却发现里面是一片空白。
最后,向北一视线落入寒邃的眼睛里,四目相对,寒邃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有茫然。
于是这天,这个问题,无人知晓答案,就连向北一自己也不知道。
时间并没有静默多久,也没有尴尬传来,仿佛这一茬并没有发生过,寒邃依旧在给他擦着头发,动作很轻,很耐心。
等到寒邃收起浴巾,把拿出来的东西都一一往背包里装的时候,向北一后知后觉,“回去?”他问。
前面寒邃一直在教他,自己还没玩。
寒邃拉拉链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看他,片刻后说:“那我们再等玩会儿。”
向北一身上那点聊胜于无的肌肉已经酸软无比了,玩是不可能的了。他摇了摇头,没说玩和不玩,只是顺着海岸线走了出去。
寒邃在身后看他准备做什么,向北一走出去大概五米的时候,弯腰捡了个贝壳,他洗了洗沙子,下意识要往兜里揣,但他身上只有一条泳裤,他揣了个空,脸上是后知后觉的迷楞。
寒邃被他这一刻的表情逗得弯了一下唇,他看着向北一走走停停时不时弯下腰捡沙滩上的贝壳,从包里找出来一顶帽子。那是出门的时候顺手给向北一带的,但向北一没戴。
寒邃追上去把帽子递给了他。
向北一捡贝壳似乎捡得很高兴,寒邃没有跟上去打扰他的乐趣,一个人返回了原地。
他坐在冲浪板上向北一刚在坐的地方,望着远处铺满整个海面的霞光,伸手摸了摸左胸上的疤。
…
海滩上贝壳种类和数量都十分的多,向北一并没能走出去多远,因为帽子已经装满了。
他把最后一颗初雪宝螺壳洗干净放进帽子里,站在到膝的水里转身回头看,然后扣了扣手心,寒邃已经不在那里了。
向北一视线沿着弥漫在海面的金黄残光一点点延伸出去,在那片霞光的中央深处,潮水的软丘上,一个人影随之浮动。
寒邃脚下的那块冲浪板仿佛是从他脚底生长出来的,可以带着他划过任何他想要经过的轨迹,动作如流水一般顺滑。
除去寒邃脑子有问题这一点,向北一并不否认上天很眷顾这个人,给了他一幅绝佳的皮囊,是路过都会看一眼的程度。
如果向北一没记错,寒邃每周都有固定的运动健身的时间,身上的肌肉很紧致,穿上衣服的时候不显得夸张,但脱下衣服时,却是肉眼可见的紧致,线条很流畅,不需要紧绷就能看出力量感。
在海浪上自由起伏,任由身体穿透海风的滋味应该很爽。向北一想。他兜着一帽子的贝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抬起眼时,刚才还在远处的人已经随着海浪朝他卷来。
以前上学的时候路过篮球场,如果迎面砸来一个篮球,向北一下意识的动作是伸手接下,但此刻他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完全不知所措,甚至连躲都忘了。
完了,要被撞死了。这是向北一脑子里最后的一个想法,接着他便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肉体相撞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反而听到了一声气息略微粗重的,短促的笑,声音有些闷。
向北一缓缓睁开眼,结果入目一双深邃但点缀着一些微弱亮光的眼眸,像是小雨过后夜晚的星空。
他还未来得及调整脸上视死如归的神情,只觉唇上突然传来一片温热,那温热蔓延进到他口腔里,然后退出。
向北一被寒邃抱进怀里,听到寒邃说:“慢慢来,再接再厉,会好起来的。”
无人知晓寒邃具体所指的是什么,向北一只记得这天海面上残留的夕阳很红,一直也消退不去,仿佛海水被染入了色,再也洗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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