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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穿越重生)——来自远方

时间:2024-02-08 09:28:05  作者:来自远方
  如同大幕拉开,国人纷纷发出吼声,庶人紧随其后。声音汇聚成洪流,惊走聚集的渡鸦,压过隆隆鼓声。
  面对这一切,氏族脸色难看,心情异常复杂。
  智渊和陶裕看向林珩,目光明灭不定。
  明明身形瘦削,年少病弱,却给予他们无穷压力,仿佛巨峰横亘,威势更胜先君。
 
 
第五十四章 
  法场正在行刑,鼓声隆隆传入城内。
  晋侯宫前,十余辆大车排成长龙。拉车的不是驽马,而是健壮的青牛。
  牛奴站在车前,有力的手臂握紧牛环。婢仆和护卫分立左右,衣着打扮大同小异,腰间系带各有特色,用来辨别不同家族。
  护卫大多穿着皮履,腰佩短剑。
  婢女和仆役踏着步履,跟车的奴隶套着草鞋,个别赤脚,仅在足上包裹一片麻布。
  城外的鼓声告一段落,数道烟柱徐徐升起,顶端持续攀高,几要触碰蔚蓝的天空。
  苍凉的号角声传来,中途加入巫的唱声,绵延撕扯,听在耳中略有些失真。
  门前众人耐心等候。青牛偶尔摆动头颅,硕大的牛角堪比弯刀。四蹄粗大,蹄印超过碗口。
  唱声逐渐高亢,再次加入鼓声,震动心弦。
  宫门后传来脚步声,门环轻颤,厚重的大门向内开启。
  袅娜的身影鱼贯走出,彩裙轻扬,红唇雪肤,乌发堆云。袖摆和领口刺绣花鸟鱼纹,楚腰纤纤不盈一握,垂挂在腰侧的丝绦玉饰流光溢彩。
  逆臣就戮之时,也是妾夫人离宫之日。
  脚踏出宫门的一刻,感受迎面袭来的冷风,众人有片刻出神。回首看向宫道,刹那间恍如隔世。
  最后一名妾夫人走出,宫门缓慢合拢。
  厚重的门扉关闭,隔绝宫殿内外。一声钝响,为众人开启新路。
  宣夫人率先收回视线,牵起女儿的手,温和道:“乐,怕不怕?”
  “不怕。”林乐昂起头,面庞犹带稚气,五官已能窥出绝色。琉璃般的眸子凝固坚毅,小手反握住母亲,认真道,“母亲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上车吧。”
  宣夫人微微一笑,牵着林乐登上大车。
  出宫的妾夫人共有九人,其中五人有子女。林乐是唯一选择开府的女公子。她本可以留在宫内,或是随母暂居雍氏,可她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兄弟开府,我亦能。”
  亲历肃州动荡,目睹晋侯离国,她在飞速成长。
  目睹女儿的变化,宣夫人欣慰之余,不免也会产生担忧。
  林乐反过来安慰母亲,用稚嫩的声音道:“兄长年少离国,在上京九年,从不言退。我为公子珩妹,岂能自弱。”
  看着这样的女儿,宣夫人心情复杂,两次书信家中。
  雍氏家主接到她的信,没有生出担忧,反而不胜快慰。更压服族内不同的声音,力排众议支持宣夫人随林乐开府。
  “公子珩有鲲鹏之志,雄心勃勃,日后不可限量。女公子年少志坚,实乃我女之福,亦是雍氏之福。”
  母女俩坐在车上,宣夫人推开车窗,人声流入车内,多是议论今日刑场,还有即将开启的冬猎。
  “母亲,我年长也要开弓狩猎,上战场!”
  “好。”
  宣夫人轻笑一声,将女儿抱进怀中。
  大车缓慢前行,两侧建筑徐徐后退。
  队伍途经百工坊前,道路忽然被堵住,不得不停止前进。
  “前方何事?”宣夫人唤人问道。
  “回夫人,坊内运出巨石,需照时辰送去城外。”婢女靠在车厢边,道出仆役打探来的消息。
  她说话时,坊内走出几名主事,身后跟随数十名壮汉。
  严寒冬日,这些人竟打着赤膊,腰间缠绕兽皮,依颜色花纹推断,虎豹熊狼皆有。
  坊前停靠一辆大车,车下排开打磨过圆木,代替车轮使用。山峰状的巨石已经放到车上,壮汉们有序走上前,各自牵起一条绳索,全身发力,拖拽大车向城外走去。
  “避!”
  主事上马跟随,十余名甲士行在队伍两侧。
  城门前有祝在等候。
  见到队伍出现,祝高举骨刀,口中念诵:“晋风烈烈,君之诺,勒石为铭。”
  声音随风传出,融入鼓角,震荡出一种独特的韵律。
  彼时,林珩完成祭祀,正步下祭台,准备登上玄车。
  刑场上的血大片凝固,染红苍茫大地。
  祭台四方腾起烟柱,篝火熊熊燃烧。铜鼎内水波沸腾,献祭的兽首在鼎中翻滚,水面翻涌朦胧白雾。
  抵达预定位置,壮汉们放开绳索,悉数匍匐在地,跪拜驾车行来的玄衣公子。
  相隔不到数米,玄车停止前行。
  在众人的注目下,林珩步下玄车,徒步走向巨石。单手握住佩剑的剑鞘,另一只手握住剑柄,拔出雕刻铭文的剑身。
  长剑出窍,剑身反射雪光。
  林珩一跃登上圆木,镶嵌彩宝的皮履踏上车板。
  他走向巨石,锋利的剑尖划过石面,在刺耳的切割声中,亲手刻下“国人义举”四个大字。
  最后一笔落下,他转身立于石前,目光环视四周,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国人义举,正本清源。今勒石以铭,告于后人。”
  风过荒野,扬起漫天碎雪。
  人群鸦雀无声,陷入短暂寂静。
  短短数语敲击众人耳鼓,引得大脑嗡鸣。
  年长国人率先矮下身体,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赤红双眼发下誓言:“公子重诺,我愿为公子效死,天地鬼神共证!”
  “公子重诺,愿为公子效死!”
  国人接连起誓,声音驳杂,参差不齐。随着声量拔高,誓言逐渐合成一股,似浪潮汹涌,撼动大地,震彻寰宇。
  “愿为公子效死!”
  上万人异口同声,甲士以矛戈顿地,持刀敲击盾牌。
  号角声又起,鼓声震耳欲聋。
  巫匍匐在地,忽而直起身双臂高举,仰望蹿升的火光,面庞浮现激动之色,高呼道:“晋有明主!”
  山呼海啸声中,方形篝火轰然坍塌。火光短暂跳跃,随即在风中熄灭。
  烟气弥漫,久久不散。
  宗迈步走向祭台,亲自捧起天子赐下的小鼎,送至林珩面前,沉声道:“承先祖遗风,是为明君。”
  氏族们默不作声。
  深陷震撼之余,多人心生无力之感。
  此时此刻,他们无比清晰地体会到林珩和晋侯的不同。
  神机妙算,颖悟绝伦,人心也能信手拈来为己所用。这般心智谋略不只令人敬佩,更使人畏惧,堪称恐怖。
  公子原站在氏族的队伍中,目睹此情此景,不免心情激荡。
  若为对手,势必会陷入绝望。
  换为侍奉的君主,则是万中无一,唯有追随敬服。
  国人情绪高涨,誓言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机恰到好处,林珩当众宣布铸刑鼎,立于晋侯宫前。
  “法告国人,令民知之。不法者罪,处以严刑。”
  字字铿锵有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公子英明!”
  国人齐声高呼,簇拥着公子珩登上马车,踏过染血的刑场,驰向冬猎的郊林。
  氏族们心思各异,各自驾车跟上。
  智渊和陶裕若有所思,眉心紧蹙。田婴不似平日里好问,罕见面露沉色。雍楹一改仙风道骨,眸中浮现精光。
  费毅似有所感,目光左移,撞上费岚的视线。
  “父亲,公子珩重诺。”费岚心情复杂,很难一言表述。
  “重诺。”费毅眺望远处,心中竟生出忐忑。
  勋旧之首,这是公子珩对他的承诺。然今时不同往日,细细思量,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相比勋旧的心情沉重,新氏族早习惯俯首听命。
  前为晋侯,今为公子珩。
  他们不需要过多挣扎,只需要遵旨办事。参照起家的源头,奉国君旨意为圭臬,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公子珩大权独揽,我等便安守本分。”
  国君寿数有限,氏族代代绵延。
  一代英主霸道天下,后嗣未必延续烈风。浪淘岁月,君强臣弱,君弱臣强,天子亦能衰微,何况诸侯。
  “需耐心等待。”
  鹿敏的战车持续加速,同数名勋旧齐头并进。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他不由得发出冷笑。
  傲慢,不可一世,不肯识时务,迟早会让他们吃足教训。
  勋旧看不起新氏族唯唯诺诺对上谄媚,他们同样看不上对方的循旧和执拗。
  马蹄隆隆,车轮滚滚。
  数百辆战车横穿平原,场面浩大,气势惊人。
  甲士策马随战车奔驰,国人和庶人停在中途。
  奴隶先一步抵达猎场,在郊林扩散开,熟练驱赶壮硕的鹿和羊,将兽群赶出林地。
  敲击声与呼喝声连成一片。
  林中腾起大片乌云,是被惊飞的鸟群。
  大群的鹿和羊冲出林地,集体慌不择路,竟然冲向飞驰的战车。
  车上旗帜飘扬,猎猎作响。
  甲士吹响号角,混合盾牌的敲击声,组成古老的旋律。
  战车没有停下,反而加速前行。驾车的马奴奋力挥动缰绳,悍然冲向鹿群。
  面对危险,鹿群本能向两侧分开,急流一般穿梭。
  林珩站在车上,手握一把玄弓。
  他首次在众人面前开弓,单臂挺起弓身,另一只手拉开弓弦。
  目光锁定最强健的雄鹿,长袖振动,锋利的箭矢破风而出,当场穿入鹿的脖颈,从另一侧透出。
  雄鹿前冲一段距离,终于支撑不住栽倒。鲜血从伤口涌出,片刻染红大地。
  “武!”
  甲士齐声高喝。
  氏族们望一眼林珩,暂且压下惊诧,分别锁定目标,在寒风中开弓。
  箭矢铺天盖地,破风声络绎不绝。鲜血在地面绽放,哀鸣声响彻平原。
  战车陆续分散,氏族们追逐各自目标,彻底拉开冬猎大幕。
  这场狩猎声势浩大,至少持续五日。
  在此期间,肃州城门不闭,城头守卫森严,城中甲士日夜巡逻,少有人敢趁机生事。
  越骑携带公子煜的书信,星夜兼程飞驰入晋,赶在冬猎开始当日抵达肃州。可惜迟了一步,林珩已动身前往猎场。
  无奈,越骑只能前往晋侯宫,将事报于国太夫人。
  “刺客?”
  国太夫人在大殿召见来人。一身红裙坐在屏风前,漆金百花在她身后绽放。
  她没有拆开信匣,仅听骑士讲述,已能猜出当日的惊心动魄。
  “越君伤势如何?”
  “君上已无大碍,暂不便处理国事,军政交由公子煜。”
  听闻此言,国太夫人松了一口气。旋即眉心一拧,询问道:“越君应已递送奏请,关于册封世子,上京可有回应?”
  “仆不知。”骑士实话实说。
  国太夫人神情微沉,片刻后道:“你暂留城内,待冬猎结束,公子珩应会召见。”
  “诺。”骑士领命退下,随侍人前往安置。
  殿门合拢,国太夫人面对信匣,想到越侯遇刺,揣测上京的态度,心中极是不安。
  “来人!”
  声音传出殿外,侍人恭身领命:“仆在。”
  “召缪良。”
  “诺。”
  侍人快步穿过廊下,急召内史缪良。
  国太夫人坐在屏风前,反复思量上京和天子,心中的不安持续扩大,几乎无法压制。
  不待她深思,内史缪良奉召前来,在殿前听命。
  “你速带人前往猎场,召公子珩归来。”
  冬猎途中召还?
  缪良下意识抬头,掩不去满脸诧异。
  “事不宜迟,速去。”
  国太夫人辞色俱厉,唤起缪良脑海中的记忆。
  想起先君突然薨逝,国太夫人携晋侯上朝,震慑群臣的场景,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有迟疑,当即恭声应诺,退出大殿疾行前往宫门。
  与此同时,上京城内,小觐即将结束,宫内照例设宴,各国使臣悉数列席。
  宴会之上,乐人鼓瑟吹笙,舞人翘袖折腰。美酒佳肴送上,众皆享乐,一派奢靡景象。
  天子高踞上首,群臣陪宴左右。贵族们不断举杯把盏,对天子歌功颂德。
  热烈的气氛中,唯有一人格格不入。
  雍檀凝视上首的天子,目光如电,神情凛若冰霜。
  左右使臣见状,也陆续停止宴饮。连楚国使臣都不例外,放下酒杯,以行动进行表态。
  众人皆知晋国变故。
  晋侯离国,请封公子珩的奏疏呈递天子,却被压下不允。
  诸侯国的关系错综复杂,有仇者不在少数。但面对上京,涉及到关键利益,必要时也能同进退。
  天子压下请封奏疏本就不合礼法,触动诸侯敏感神经。
  今日是晋,明日是谁?
  是越,是齐,是楚。
  大国尚且如此,小国岂非更被拿捏?
  众人态度趋于一致,以沉默进行表态,使宴会气氛变得冷凝。
  咚!
  天子放下酒盏,面上隐现怒气。
  乐声中途而止,乐舞之人匍匐在地,惊慌不敢言。
  雍檀在这时起身,大步行至殿中央,正身叠手,肃然道:“臣晋大夫雍檀,请问天子,为何不允我国请封?”
  此言一出,殿内更是落针可闻。
  雍檀的举动毫不客气,甚至对天子缺乏敬意。
  各国使臣安坐原位,越、楚、齐使臣与他同进退,同上京群臣形成对峙。
  “大胆!”
  天子勃然大怒,猛然掷出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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