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秦王也是陛下的亲儿子,皇家贵胄哪轮得到你来议论?”
“这……这……”那人被支持秦王的朝臣斥责,却一时接不上话。只得跪拜叩首,对着梁玉琨高呼道:“太子殿下,如今陛下安危未定,秦王意图不明。您是我大凉储君,为国为民,呕心沥血,臣心中敬佩,愿听太子差遣,为大凉社稷肝脑涂地!”
他这么一喊,立刻有不少人应和道:“愿太子差遣,为我大凉肝脑涂地!”
“诸位卿家如此忠心义胆,可是折煞本王了。”梁玉琨长叹了口气,“如今陛下安危未定,秦王身在边关,也不知道他要如何对付皇家,本王心中忐忑。但是本王在此向大家保证,本太子一定竭尽所能,保社稷安危。”他扭头看向傅仲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就算是本王亲弟弟,也绝不手下留情。”
傅仲善不禁咬紧牙槽。
聂馥一进帝京就觉得不对劲起来——按理说这帝京白日里的坊间应当热闹非凡,可现在不过是未时,离宵禁的时刻还早,怎么街上的人这么少,连个走街卖唐人的小贩都没有?
“或许是日头太热,人都在家里避暑。”阿檀应到。
“不对,避暑茶铺子更应该开着,怎么会关门呢?”聂馥虽是性格大大咧咧,可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却是观察入微。她对阿檀说到:“店铺关门,人不上街,家家户户门口还挂着避灾的艾枝子,帝京怕是有事发生啊!”
阿檀闻言,也觉得有些蹊跷。“你在车上等着,我去问问。”
“好。”
可等阿檀问明缘由,却是大吃一惊——这秦王意图谋反,陛下被气病昏迷,封狼军杀人如麻,指不定哪天就打到帝京了,百姓们便不敢出户,挂着艾草灵符以求躲避灾难啊。
“秦王造反?!!”聂馥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咱们在边关与敌人厮杀保家卫国,怎么就成了乱臣贼子了?!!”
紧着捂住聂馥的嘴,阿檀低声道:“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掰开阿檀的手,聂馥深吸了口气,“我得去秦王府!”
“太子已经下了命令,要捉拿封狼军的人,你现在这样去秦王府不是自投罗网吗?”阿檀想了想,说:“你这身子也不便再奔波了。咱们先找一住处,我去丞相府上找傅少卿,问清楚情况。”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十天前燕琼就托了云梦泽查探帝京的消息。云家的消息探子最为灵通,可这西关口一卡,却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进了口内。十天过后云梦泽火急火燎地跑到边关军营,一进营帐就喊到:“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皇帝他病倒了!
梁玉璟闻言心中一惊,“我离开帝京的时候父亲身体尚且硬朗,怎么会病倒呢?”
“这……唉。”云梦泽叹了口气,急声道:“这才是大事不好啊,帝京传来消息,说是秦王造反,把陛下给气病的!”
燕琼皱起眉来,厉声道:“怎么会有如此传言?”
“怎么会有?呵,除了他梁玉琨,谁还敢假传边关的情报?”一拳砸在桌案之上,梁玉璟怒火中烧,“本来本王还不解为何封狼军大捷之后就没了消息传来帝京,现在一想,肯定是太子让西关口传信的驿站压了下来。你给我的信,也被他截了。你让阿檀先送聂馥回京,他便晓得你接下来要请命回召。所以谎称封狼覆灭,好让我离开帝京。”
“如今西关口得领严守,咱们想回帝京也难。”
“难也得回!”梁玉璟厉声说到,“父亲还在病重,想必太子已经代行理政,不久便会下令前来满城捉拿你我。倘若反抗,倒是让我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燕琼也赞成梁玉璟的想法,“在此久留,确实是坐以待毙。可若是封狼全军进往西关口,怕是会被人察觉,倒时更不好应付。而且戈壁的风沙季又要来了,行装全部带上,行军不便,不是好事。”
“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见梁玉璟眉头紧锁,燕琼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办法,“如果咱们想轻装上阵,就得找人把太子的注意力引开。”
梁玉璟眼神一动,“你是说让其他军队伪装成封狼军?这可不行,封狼已是被人污蔑,要是其他边关军再牵扯其中,反而是叫人拿住了话柄。”
“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燕琼顿了顿,转身去行囊之中翻出一封信,交到梁玉璟手中。
梁玉璟有些困惑,他接过信,打开一读,却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尉迟文茵的遗书?!!
“当年尉迟文茵被处死之前,臣请皇后娘娘问她要了一封遗书,以求将来需要的时候能得她的父亲尉迟政相助,而则替她报仇雪恨。”燕琼说,“我本想着这次带着书信,万一阿史那穆反水,倒咬我一口,我也好立刻找尉迟政,反正韦护和突厥也有仇,打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现下得用到封狼军身上了。”
看着手中的遗书,梁玉璟又想起来尉迟文茵惨死的模样——皇位权力的斗争之中有多少人牵涉其中,又有多少无辜人深陷。残忍血腥不是靠他一味的善良可以阻止,而现在,他要登上高位,来告慰这些逝去的人。
有了对策,梁玉璟托云梦泽传信尉迟政,而后立刻召集封狼将领,决定三天后分批伪装成行商进入西关口。为了掩人耳目,燕琼又给阿史那穆写了书信,想跟着他们来大凉通商的队伍进西关。阿史那穆答应的也爽快,还特地给他们准备了突厥人的服侍,供他们使用。
十天之后,边关传来了封狼军沿埆泱河道而行,欲绕过西关口,从卢县进入口内。梁玉琨心中轻笑,他这九弟果然是孝顺,一听父亲病重,不管不顾地想回帝京。可这谋逆之人擅动军队,可是不好啊!
于是太子立刻下达命令,说是秦王起兵造反,让卢县的折冲府兵前去镇压。这秦王就算是没有谋反的意思,只要他们的人和卢县的人动手,那就是坐实罪名,罪加一等。
齐归沈想了想,道:“不过,秦王也非是冲动之人。太子所做决断,还是谨慎为好。”
“说来也是,我那九弟自幼聪慧,燕琼也是个颇有谋略心机的人,闹这么大动静,是障眼法还是真仗势,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啊。”皱眉思索片刻,梁玉琨道:“让千机阁的魑魅魍魉守在帝京城外,见到可疑的人一定要抓回来。”
“是。”
第八十五章 躲藏
太华殿之中太医正在给陛下诊治。也不知道陛下的症结到底在哪,已经清干净了肺里的淤血,调理的珍贵药材也全都用上了,太医也是每日施针。可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也不见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太子日日来此探望,却不叫其他人前来。他当然是知道父亲是因何而病。这断魂散可是他好不容易从药王谷得来的,人服下之后便陷入昏迷之中,身体也会逐渐衰竭。
看着皇帝毫无血色的面庞,梁玉琨不禁长叹一声——唉,父亲啊,你也别怪儿子。儿子也想给您一个痛快的,可惜还得借着您的名义把秦王制服。您放心,等我将梁玉璟踩在脚下,我便送您上路。
那医官见着太子唉声叹气,以为太子是忧心陛下病情,好声说到:“太子殿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治好陛下。”
“唉,生老病死人之无常,你尽力便好。”
“是。”
出了太华殿,有宫人来报,说是一直以来在清道观修道的乔贵妃突然送来书信,说是担忧陛下身体,要回宫里探望。梁玉琨心想:这个女人这么多年都在清道观躲清静,哪怕是自己成婚都不见得来探望。现在听得陛下病重,倒是火急火燎地想要回来,当真是对陛下情深义重。
也罢,毕竟是本王的生母,回来就回来吧。
帝京郊外的一座小房之中,傅朝生正与聂馥还有阿檀说着帝京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他知晓聂馥要回帝京,一直想着怎样能找到她。可太子早已经安排了人暗中监视丞相府的一举一动,等着他与秦王联系,他不敢轻举妄动多亏阿檀借着行医的由头,伪装成医馆的医师到丞相府告知他聂馥已在帝京。这天他扮成出门采购的小厮,才躲过了太子的眼线,得以与自己的夫人见面。
傅朝生一见聂馥大着肚子,顿时懵了,“这你……你有身孕了?!!”
“可不是,聂娘子可是怀着你的骨肉呢!”见傅朝生这呆呆傻傻的模样,阿檀忍不住调笑他,“也是因为聂娘子身子不方便,将军才让我陪同她先回帝京,而后上书陛下请旨回召。可一进帝京,却是听得秦王造反的消息。我与聂娘子觉得事有蹊跷,便现在此处安顿。”
聂馥也紧着说到:“傅大哥,为何帝京都在传秦王造反谣言?宫内可是有异?”
“现在已经不是帝京再传,怕是全国上下都在传秦王造反之事。”傅朝生说到,“虽是没有证据,想也知道是太子搞的鬼。谎报边关军情,把秦王殿下支开,又趁着陛下病重掌控大权,反咬秦王一口。他这是狗急跳墙,要与秦王鱼死网破了。”
“那秦王府和燕国公府呢?”
“目前秦王府和燕国公府的人都还事,不过太子肯定派人盯着,就等着秦王回去找人,从而一网打尽。”长叹了一口气,傅朝生愤恨说到:“秦王与太子可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他怎么能如此陷害自己的弟弟呢?”
阿檀说到:“有的人就是为了权势可以六亲不认。现在聂娘子与我也不好到处走动,想给秦王殿下传信也不知道该如何。傅少卿可是有秦王和将军的消息?”
傅朝生摇摇头,“消息估计都被太子截断了,不过前几日有消息称封狼军进不了西关口,转而要进攻卢县,太子让卢县府兵一定要捉拿秦王。”
聂馥闻言稍稍思索,“不对,以我对王爷还有燕将军的了解,他们不会这么冲动行事。”看向傅朝生,聂馥说到:“傅大哥,我现下不能出现,你且多留心王爷和将军的消息。若是我猜的没错,殿下和将军应该已经进了西关口了。你我现在也只能在此等候殿下和将军的消息。”
“嗯,那这段时间就委屈你在此了。”傅朝生又看向阿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还请檀医师照顾馥妹母子了。”
阿檀回了一礼,道:“傅少卿放心,有我在,聂娘子与腹中胎儿定会平安。”
“多谢。”
宜州城边三柏村村口的一家小茶摊子里,梁玉璟和燕琼一行人正在小歇。他们借着突厥的商队,进了西关口后就迅速往帝京赶。虽说尉迟政带着人伪装成了封狼军从北面的卢县迷惑梁玉琨,可他到底不能跟大凉的军队动手,也不知道能拖住多长时间,只得加快自己的行动。走了半个月,终于是到了宜州。宜州到帝京就只有一天的脚程了。
可是他们到了宜州,却是停了下来。帝京之中的情况还未查明,贸然进京怕有陷阱,而且封狼军是分批进西关口的,林邵和路行之还未跟上来,若是需要对抗,仅凭他们现在手下的人数可是不占上风。
燕琼说到:“现在宜州休息调整,待到路行之林邵与咱们汇合,再做打算吧。”
“也只有如此了。”梁玉璟叹了口气。
这时店家端上来饭菜,一边招呼一边热情地说到:“几位郎君口音听得像外地人,是初来咱们宜州吗?咱们宜州可是好地方,虽是不及帝京繁华,却也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啊!几位可得好好玩上两天呢!”
梁玉璟应声到:“哈,我们是走商所生意的。途径宜州,赶明儿还得去下个地方呢。”
“唉,那可真是可惜了。”那店家惋惜叹息,“既是如此,那我也就多嘴提醒郎君们一句,去哪做生意都行,就是别去帝京。”
“哦?”梁玉璟瞬间警惕起来,问:“帝京怎么了?”
那店家凑到梁玉璟跟前,小声说到:“据说秦王造反还把皇帝给气病了,太子怕他回帝京,已经下令全城上下严格戒备,这外来的人根本进不去啊。”
梁玉璟心中一动:梁玉琨你可当真是谨慎小心,就这么怕本王回帝京戳破你的嘴脸吗?!!可他面上依旧是笑得和善,“多谢店家提醒。”
“嗨,不谢不谢。郎君们慢吃,我给隔壁桌上菜去了。”
“店家请。”
等店家一走,梁玉璟凑近燕琼,低声说到:“看来帝京确实有异,咱们还是得摸清帝京的情况。”
燕琼点点头,转而看向萧文宇,“文宇,明日你去帝京探探消息。”
“属下遵命。”
如今八月,正是初秋。从旅店房间的小窗,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江水。午夜江声推月上,浪花如雪寺门前。这月色朦胧的江面波光粼粼,似是可以无限延伸到远方。
梁玉璟见燕琼站在窗前发呆,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到:“在看什么?”
“……在想,离开的人会去哪里。”
听对方这样说,梁玉璟心中也感慨起来——这一路他们走到现在,身边的人也来来去去,就连一直陪在燕琼身边的韩卢,也因为此次进京凶险,而被燕琼放归了山林。
他还记得在玉琼川,燕琼摸着韩卢的头,跟她说以后高山远水不能再与她相伴,此后行路莫回头,终会有广阔天地。
也不知道韩卢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她用鼻尖蹭蹭燕琼的掌心,又跑到梁玉璟跟前蹭着他的腿。梁玉璟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了一句“珍重”。她仰天长啸一声,然后转身奔跑而去,最后消失在云烟迷蒙深处。
又有多少人,也是消失在远方呢?
“虽是有人离开,可有人依旧陪在咱们身边。你看萧文宇林邵路行之阿檀,还有聂馥傅朝生,不都还在吗?故人长已矣,活着的人却是要好好活下去。”他搂住燕琼的肩膀,温声说到:“还有你我,相伴彼此。”
柔情蜜意的话总是让人安心,燕琼笑出声来。他问梁玉璟:“小九,你会不会觉得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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