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要丢下你。”余锦耀捧住他的脸，指腹细细摩挲他泛青的眼底，“别担心，老毛病就是这样，没什么好怕的，缓过来就没事了。”
“嗯……”霍明盛闭上眼，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余锦耀有些无奈，原本两天前还打算好好开导他，免得他的分离焦虑加重。
结果当晚自己就当着他面犯病了，这要换做余锦耀自己，别说焦虑症状减轻了，恐怕只会成倍加重。
余锦耀不想让气氛太沉重，当即就移开了话题，“是不是两天没洗澡了？”
霍明盛从他颈窝处抬头，看着他，“嗯，没顾上。”
只是短短两天，对霍明盛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一分一秒的数过去，视线离不开病床上的人，六个小时，十个小时，二十四小时，三十八小时。
锦耀还是不醒。
“臭烘烘就敢来抱我，胆子挺大啊。”余锦耀轻推了他一下，“赶紧去把自己收拾干净，我床上不养脏小狗。”
霍明盛收紧力道，不愿意离开他半步。
余锦耀只好先由着他，又摸了摸他的肚子，“是不是连饭也没好好吃？”
霍明盛点头，什么也没多说。
维安一日三餐都有给他跟程楚霖带饭，但他根本没胃口，要不是怕低血糖晕过去，没办法守着，他恐怕一口都咽不下去。
余锦耀轻叹口气，“我知道你紧张，但你不能这样。”
“你不把自己照顾好，我会很心疼的。”余锦耀轻轻摸他的脸，“我心脏本来就不好，你还要这么惹我，是想疼死我吗？”
霍明盛瞳孔微缩，“我不想你死。”
“那就听话，以后不管再出什么事，你都得先把自己照顾好，别这么邋邋遢遢，不睡觉不洗澡不吃饭的。”
“等我醒来看到，你过得有多糟糕，我就会有多心痛。”余锦耀掐他的脸，眸光温柔，“别让我痛，好吗？”
霍明盛牙关咬紧，点头。
“乖。”余锦耀在他干燥起皮的唇瓣上落下一吻，“去收拾，然后去买份粥，买点小吃，我跟你一起吃。”
霍明盛说道，“粥已经点好了，在送来路上。”
余锦耀讶异，“什么时候点的？”
“你醒的时候。”霍明盛可以不顾自己，但余锦耀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什么都不能马虎。
第121章 打破平衡，别丢下我
余锦耀看懂了他的心思，朝他勾了勾手指，霍明盛凑近他，又得到了一吻。
“真乖。”
霍明盛紧绷了两天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
简单的晚饭过后，霍明盛打了盆热水，小心给他擦了擦身体，等程楚霖过来巡视的时候，余锦耀已经吃完药又睡了过去。
程楚霖把霍明盛叫出去谈，免得打扰到他休息。
“指标都在恢复，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不用太紧张。”程楚霖说道，“不过以他那性子，明天肯定就要办出院回去，你看着办吧，我是不建议的。”
“嗯。”霍明盛点头，问他，“这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这种突发情况一般是受到刺激才引起的，可能又做噩梦吓到了吧，他上次病发就是这样，你看这些指标。”程楚霖指着手里的报告，
“对我们正常人来说，数值很多都偏低，但对余锦耀来说，已经是非常平稳安全的状态了，所以他做噩梦的概率很大，不过这次我还没机会问他。”
程楚霖又说道，“他最近不是还开始工作了吗？你多留意着点，别让那些傻逼气到他。”
“心脏病最忌讳情绪激动，还有饮食跟日常运动，之后有什么宴会聚餐的，一定不能让他喝酒，浓茶也不可以……”程楚霖说了很多，霍明盛全认真记进心里。
等他重新回到病房，余锦耀侧躺在床上，旁边点着小夜灯，半边脸埋在被窝里，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
“怎么醒了？哪里不舒服？”霍明盛快步过去，一手撑着床，一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没有不舒服，就是想等你一起。”余锦耀往后挪了挪，将被子掀开，“上来。”
霍明盛听话的躺到他身边，小心避开了他今天吊了针水的左手。
他本来就瘦，手背上青筋凸起明显，平口贴盖住了针眼，却盖不住散开的淤青。
霍明盛给他做过冷敷处理，但效果不明显的同时还把他的手冻的冰冷，只能暂时放弃，等二十四小时后再热敷。
余锦耀身体还有些虚弱，整个人透着平时没有的憔悴无力，说话明明还是那个语调，却听得霍明盛心里生疼。
“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余锦耀在他怀里闭眼，不疾不徐的开口，“病发之前，我好像做了个梦。”
霍明盛问，“是什么？”
“我梦到你告诉我，说自己的属相是羊。”余锦耀嘴角勾出点点笑意，伸手慢慢的掐他手臂上肉，
“这怎么可能，我们才相差一年，我是兔子，你就肯定是龙，可是梦里面，你表情很认真的骗着我，说的我都信了。”
霍明盛拳头缓缓收紧，青筋在手背上鼓动，在余锦耀看不到的角度里，神情晦涩复杂。
好半晌他才哑声，“是我错了。”
“没怪你。”余锦耀放开掐着他的手，又抬起来摸摸他的脸，“梦是我自己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那并不是梦。
那是两天前他们入睡时，余锦耀跟他真真实实的对话。
霍明盛没骗他，可余锦耀不愿意相信，把这件事当成了一场梦。
不，又或许他相信了，怀疑了，所以才突然犯病，搅乱记忆，把事情当做假的，继续维持现状。
这就是霍明盛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自己的来历、任务告诉他的原因。
说了就会打破平衡。
接着引发一定会影响到余锦耀生命安全的严重后果。
这个世界不接受任何打破现状的漏洞出现，而霍明盛一句暗示性的话语，就这么轻而易举敲碎了它的保护机制。
为了把现状维持下去，世界的主观意识只能用遗忘或者当做幻象的方式去修补漏洞。
而这只是处理结果之一。
“锦耀，”霍明盛嘴里咬出了血，低低念他的名字，“别丢下我。”
余锦耀揉他卷翘的头发，“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了？”
霍明盛轻吻他的发顶，什么也没回应。
余锦耀只当自己这次真的把人吓到了，于是耐心安抚，“别怕，不会丢下你的。”
头顶继续传来沉闷的嗓音，“我在哪，家就在哪，你出去了就一定会回来。”
余锦耀应着，“对。”
“不管我在哪，你都会去找我。”
“对。”余锦耀轻抚他后颈，“别怕。”
长夜漫漫，灯光暗下，霍明盛怀着沉重的心情，在他的安抚下总算睡了这几天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不出程楚霖所料，余锦耀第二天醒了，觉得状态已经恢复过来了，立刻就要办出院回去。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霍明盛居然病了。
余锦耀跟他待一起也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生病。
哦，也不对，他其实根本没见到，因为药量被加大，余锦耀睡得很沉，等他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就只有维安在。
从维安嘴里听说，霍明盛今早起床有些头晕，程楚霖来了之后顺便给他检查了一番，结果就发现他发烧了。
由于担心他是被医院里的人传染了流感，程楚霖立刻带着人去了门诊，顺便做隔离至今都没回来，免得传给余锦耀。
所以余锦耀并没有见到人。
“耀哥，你什么时候回余氏啊？最近有好多便宜捡。”维安问他。
“袁氏跟宏源的别捡，稳亏。”余锦耀提醒他。
维安眼睛一亮，“收到~我最近还趁乱拍了几块地，在丽州那边，你有需要吗？没有我就抛出去了。”
余锦耀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回头把详细情况发我一份，看完再告诉你。”
“好~”维安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靠后懒洋洋的晃着腿，“好怀念啊，我已经很久没跟你说过这些了。”
余锦耀笑道，“不用怀念，等出了院，我就会回余氏，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聊这些。”
“那我是不是就不能这样放肆的见你了？”维安毕竟身份敏感，余锦耀身边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两人频繁见面，容易惹麻烦。
“你可以趁这次机会换一身形象，不然等之后各方面开始完善，严厉敲打你的时候，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余锦耀回着。
随着话音刚落，他忽然就觉得这段话自己似乎曾经说过。
第122章 两年后再说吧
维安跟程楚霖在上辈子是怎么认识的？
余锦耀一瞬间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说起来，我一直都挺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程楚霖？”余锦耀看着他。
维安懵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这个问题好深奥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明明身边也挺多人围着我转，我那些高大威猛的保镖更是每天都拿命在保护我。”
维安撑着下颚，脸上细嫩的肉被挤压的鼓了出来，显得他越发软萌无害，“可是好奇怪，我从来都没心思注意他们。”
维安食指在脸上一点又一点，“但是我跟程医生认识那晚，我被人砍伤，本来气得要死打算回去报仇的，但程医生一下就把我抱了起来。”
“他带着我从后门出去，然后把我放到后座，又拿出医药箱给我止血，一直叫我别怕……”
维安已经很久没听过‘别怕’这两个字了，他的世界里只有活着。
受了伤流了血，都不要紧，没什么好怕的，能活着就好了，自从家人出事之后，他就好像背负了什么东西，每天都在艰难前行。
直到他觉得扛不住了，停下脚步休息，才发现身上的包袱是父母兄长希望他努力活下去，带着他们那份活得更好。
可他负重前行了许久，已经觉得很累了。
想哭，想崩溃，身上、心里都很疼，疼了他好久。
【别怕，已经没事了，有我在这里。】
那晚昏暗的车厢里，那人手中染着自己的鲜血，硬朗冷厉的脸庞看不出半分柔情，可说出的话语却是每一个字都在牵动维安的心。
他想，他要得到这个人才行，不能把这份温柔让出去。
“耀哥，你要问为什么的话，我真答不出来，可能是因为那句话，也可能是他专注的表情，又或者因为他是程楚霖，所以我才喜欢。”维安说道，
“我就喜欢他看着我。”
程医生是个迟钝的笨蛋，心计玩不过他们任何人，偶尔还会暴躁的骂人，可维安就是喜欢。
所以他们在一起是必然的，两个终究会互相吸引的灵魂，一定会跋山涉水，历尽千辛的来到对方面前，拥住喜欢的彼此。
余锦耀在这一刻知道了答案，忽地就想起了一些因为重生而模糊掉的记忆。
上一世也差不多这个时间，金融危机的爆发让许多企业摇摇欲坠，股票，楼房，项目，能被舍弃的东西都被舍弃。
业界动荡不安，余锦耀用电话联系了维安，告诉他，想转型就趁现在，不然等局势稳定下来，各方势力开始敲击严打的时候，他很难用现在的方式存活下去。
维安信任他，多方面考虑之后也听从了他的意见立刻行动起来，花费了三年时间，最后以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大众眼前，跟程楚霖的恋情也从暗转明。
余锦耀跟他约好，等自己拿下那个项目之后，就跟他正式见一次面，结束充当对方谈心网友的日子。
但是维安没等到，余锦耀在谈判桌上病发，送去医院抢救，程楚霖用最快速度赶来，维安拿着他的外套跟在后面……
他们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没有谈笑风生，只能是一起面对着余锦耀的死亡。
余锦耀忽然觉得有些累，抬手揉了揉眉心，别人重生不是开金手指就是原地起飞。
怎么到了他这里，咸鱼当不成就算了，还偷偷摸摸给他整失忆了呢。
要不是当初那个梦，要不是有遗留的细节一直扯着他的心，他都不会想起来这些事。
余锦耀隐隐觉得，还有什么事也像这样被自己给忘掉了。
可现在他揪不出细节线索，没办法顺藤摸瓜让自己想起来。
“耀哥，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结婚具体要忙些什么，你赶紧计划一下，让我参考参考。”维安开口，把他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两年后再说吧。”余锦耀悠悠回道。
“为什么要两年后？”维安疑惑。
余锦耀视线移到窗外，“不知道。”
他只是想再等等，看两年后命运会不会允许他跟一个人长相厮守。
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办呢？
余锦耀不知道，那个结局不在他的预测范围，也不在他跟霍明盛的承受范围。
维安走后，因为霍明盛还在被隔离，余锦耀只能又在医院多住几天，慢慢等他病好再一起回去。
程楚霖帮忙去他家里把笔记本拿了过来，余锦耀打开就发现自己之前只写了一半的策划书，此刻竟然已经另外补充了一个完整版本。
余锦耀通篇看下来，完全合他的心意，没有一点要改动的地方。
而能动他的电脑的人，只有霍明盛一个。
这只小狗在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样可怕的境界。
而最新编辑时间显示着自己病发那晚的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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