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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锦耀是他亲手打造的利剑，他都没办法的事，余家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此时他只问了一句，“耀儿，这一年就要过完了，你休息够了吗？”
余锦耀垂下眼眸，淡声，“够了。”
“那就好。”老人家低低叹了一声，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命数，又似乎是病了的这段时间，周围浪潮暗涌，磨的他实在心烦。
让他难得有了想与人倾述的念头。
老人家平静道，“在我那个年代，落后不仅会挨打，还会受尽耻辱丢掉性命。”
“我毕生追求着权势，对你们要求苛刻，也是想让这个家越来越好……”
很久很久以前，贫困潦倒，艰苦逃难的生活在余老爷子心里扎了根，他见识过太多惨剧，知道无论何时，只有钱权才能护住自己。
为了不让余氏在他手中倒下，回到曾经任人欺辱的位置，他一辈子都在为权钱奋斗，费尽心血培养下一代，下下代，势必要让余氏永盛不衰。
身体还健朗的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孙们无一不忌惮他。
可等他病入膏肓的时候，这些人就像面具碎裂似的，面孔一个比一个狰狞。
当然也有乖的，余锦耀这四兄弟就很乖，没有一个人趁着他生病就来玩威胁那套。
如今他还能回来待在家里过完这个年，也是因为老二余天程担心他在医院孤独，特意问了医生意见，才冒险把他接回来吃团圆饭。
人生道路走到尽头，还有什么看不清呢。
余老爷睁眼看着漆黑的窗外，声音嘶哑缓慢，如同一张磨损的老唱片，“我一直都很清楚，余氏能爬到如今的高度，全是你的功劳。”
“之前从你那收走的东西，我会全部还给你。”老人看着他，瞳孔有些涣散，但头脑还是清醒着，“家族这么多人里边，我最看重你。”
“等日后我走了，家里肯定会乱。”
“耀儿，余氏跟余家就都交给你了。”
【耀儿，你是我最看重的继承人，把余氏交给你，我很放心。】
老人的话语与上一世几乎重合，整个家族延续发展的重任就这么沉甸甸压在了余锦耀肩上。
上一辈子余锦耀麻木的应了一声好，不久之后就继承了余老爷子的巨额遗产。
这辈子再来一次，余锦耀心里同样不痛快，“你怎么从不问我愿不愿意？”
“这重要吗？”老人看着他。
霍明盛神色隐晦，默默牵紧了他手。
余锦耀安抚似的回握，轻笑了一声，“不重要。”
因为愿不愿意结果都一样，余锦耀站过高位，有野心，有掌控欲，不会任人拿捏，余氏交给他的时候还是个烂摊子，能发展到如今也是他努力的成果。
他当然不可能丢掉这一切。
第130章 这是我老公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余老爷子对他的栽培还是成功的。
余锦耀有野望，不甘愿屈服，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他短暂想休息，等缓过来了，他依旧会自己站回去。
因为他尝过在余家不受重视的苦。
余锦耀所有复杂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放下，对着眼前宛如腐朽枯木的老人平静而郑重的说道，“我会跟阿盛一起，把余氏发展好的。”
不是在争取老人同意，而是明晃晃的表示，他们就是会一起去做这件事情。
老人睁大眼睛，气息紊乱，但很快又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紧接着就是浓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从没想过才一年时间不到，自己的身体会这样彻底垮掉。
如果早知道自己时间所剩无几，那当初家宴的时候，他就应该做狠一点，让霍明盛永远消失。
直接断了余锦耀的念想，再用更强硬的手段逼他回来，而不是慢慢磨着，让他在外面晃悠到彻底失去了掌控。
余锦耀去了B市之后，余老爷子连他在哪，每天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电话也打不通，半年来没有一句话的沟通。
现如今，他也没任何精力去折腾余锦耀，让他乖乖结婚生子，再难以容忍自己最得意的继承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也只能去接受。
因为不接受也没办法，余锦耀认定了这个人，就肯定会一直跟他在一起，而余氏打从一开始就是要交到余锦耀手里的，也只有他有能力担重任。
如今金融危机闹得整个业界动荡不安，余氏陷入危机里，余锦耀那三个哥哥轮番上阵都不见得有什么用，要想度过难关，只能让余锦耀回来想想办法。
如果他也不行，那余氏就注定了只能止步于此。
自重病以来，余家每个人的嘴脸，老人都彻底看清，更是明白这里面没一个靠得住。
余老爷子自己没了精力，需要余锦耀去稳住局势，就不可能再去动霍明盛来堵他怒火。
短暂的静默中，余锦耀再次开了口，“时间差不多了，我听楼下好热闹，人应该都来齐了，爷爷，我们下去吃饭吧。”
这是有余老爷子的最后一顿团圆饭。
老人沉默着点头。
余锦耀便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臂，霍明盛一下就懂他的意思，上前把被病痛折磨到瘦骨如柴的老人，从办公椅抱到了轮椅上。
两人从进门开始就没交谈过一句，没对视过一个眼神，可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拍手臂动作就能清楚对方的意思，默契到不可思议。
霍明盛推着他出门，余老爷子咬肌鼓了鼓，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握紧，嘶哑开口，“我不会祝福你们。”
余锦耀温和笑道，“这重要吗？”
老人呼吸瞬间急促，余锦耀伸手慢慢给他顺背，没有安抚，只是平静述说事实，“就像你从不问我愿不愿意一样，我也不需要尊重您的意愿。”
余老爷被他气的不轻，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我当初就应该……”
余锦耀打断他，“没有当初，那些都已经是回忆。”
无力改变也无法改变，所有的不甘愤怒只能往肚子里咽。
电梯下降速度很快，毕竟也才两层楼，余老爷子还未说什么，‘叮’一声，电梯门就打开了。
他的儿女，孙子孙女全都闻声看了过来。
电梯这边光线暗一些，客厅的吊灯璀璨照射着所有人。
在强烈的明暗对比中，余老爷才恍然发觉，这个由自己一手掌控的家，到了最后，自己才是那个一无所有，被排斥在外的人。
余老夫人走后，他便没人在乎，没人关心，如果不是遗嘱还没立下，大家都有心想表现自己，这顿团圆饭也不会让他回来吃。
他精明活了一世，到了这刻还有什么看不明白？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一刻看明白自己的失败？
等到走马灯时，岂不是会给自己增添了一层无可奈何的悲伤吗？
老人察觉到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但他掌权一世，向来强势傲气，不可能在小辈面前低头失态。
他低咳了一声，瞳孔已然浑浊不清，语调却依旧是布满威严的命令式，“都去饭厅坐着，管家，安排上菜。”
“是。”管家恭敬应了一声，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才去饭厅里规矩坐好。
霍明盛推着余老爷到主位，众人对这一幕都纷纷表示惊异，以余老爷子的古板性格，怎么可能同意余锦耀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可现在老人家都愿意让这个男人给他推轮椅，这不就在变相说明，他就是同意了他们吗。
众人顿时就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原以为前阵子把他丢出家门就是余锦耀的最终结局，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余锦耀不仅回来了，还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让老爷子同意了他们。
“你怎么又把这上不了台面的男人带过来？”余父拧着眉，他也好久没跟这个小儿子联系了，怎么也没想到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他居然又把这男朋友带来了。
“怎么就上不了台面了？”余锦耀看着他，微笑着牵住霍明盛，“这是我老公。”
这话一出，包括霍明盛在内都愣住了。
老公？！！
余锦耀笑眯眯道，“哦~忘记跟大家说了，最近挑不到好日子办喜事，等以后婚礼筹备好了，一定会邀请大家的。”
“锦耀！你是当初车祸把脑子撞傻了吗？！竟然要跟一个男人结婚！”余母面色凝重，生怕余锦耀这一句话就让他们全家覆没。
现在可是分家产的最重要时期，要是惹余老爷子生气，他们就什么都没了！
“我告诉你，就算现在婚姻合法，我跟你爸也绝对不会允许！”
余锦耀忽然觉得这句话耳熟，还没说什么，霍明盛已经回握住他的手，平静道，“没关系，结婚证是国家发的。”
一旁的余书章猛然呛了口水，曾经在服装店被霍明盛面无表情怼过的记忆瞬间清晰。
余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只能指着他，“你、你……！”
第131章 我们是夫夫，不是小情侣
“够了。”余老爷子搭在轮椅上的手有些发抖，“忘了饭桌上的规矩吗？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余母顿时不敢再吭声，余父余承志立即扯了她一把，带着她入座。
余锦耀也带着霍明盛入座，按照辈分，他得轮到余老爷子对面的位置上去，然而老人家却开口，“耀儿，坐我旁边。”
偌大的饭厅顿时静默下来，原本坐在余老爷子身边的两人只能不情不愿的挪了位置。
余锦耀没多说什么，带着霍明盛坐下了。
余书章暗暗捏紧了筷子，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个已经被丢出余家的病秧子，怎么突然就又得了爷爷的宠爱。
哪怕他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要跟一个男人结婚，也不见老人家眉头多皱一下。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还是他那个古板固执的爷爷吗？余锦耀一个病秧子，也不见得能比他多活几年，到底哪里值得老人家这么看重，甚至愿意为了他改变规矩？
余天程脸色也不好，早知道会这样，他今晚才不会把老爷子从医院里接回来。
现在好了，这段时间里一片孝心，也比不过余锦耀带个男人回来奏效，按这情况看，余氏绝对会落回余锦耀手里。
余向荣低着头，四兄弟里就数他最胆怯懦弱，他们怎么吵都行，只要战火别蔓延到自己身上就好。
饭桌上没人再开口，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响声，老人病重，只能吃下些流食，手甚至已经无力到握不稳勺子。
管家上前想帮他，可他依然倔强着要自己吃，直到手颤到把勺子碰到了地上——
瓷勺摔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没碎，也没发出声音，余老爷忽地就失了所有力气，怔怔的看着面前安安静静吃饭的众人。
并没有人留意他出了什么事，勺子最后是被管家捡走的，然后佣人又默默给他换了新的。
老人想重新抬手，但这回勺子却被旁边伸来的手接过了。
“这粥合爷爷胃口吗。”余锦耀嗓音温和，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询问，余老爷却听出了里面的深意。
这个家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当然不是。
但不是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一切都只会化作遗憾，随着他一同离去，无人会察觉，无人会忆起。
“还好。”老人嗓音哑到几乎听不清。
不合心意，但要接受，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来亲手种下的因果，只有他能品尝出其中的滋味。
药膳粥熬得软烂，老人吃了半碗便摇头说吃不下了。
余锦耀也没强求，爷爷身体到了这个地步，意识还能清醒，能进食交谈，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他放下碗，侧回身子继续用餐，在他照顾老人家的这段时间里，霍明盛也没闲着，余锦耀碗里都是一碟菜中最精华的部分。
余锦耀根本不用去看餐桌转盘上有什么，只需要安心解决碗里的就好。
一顿团圆饭就这么吃完，也正如余锦耀所说，一桌子的人对他们俩根本没好脸色。
尤其是余锦耀坐到了老爷子旁边，还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就照顾起老人家吃饭。
众人腹诽心谤，这不就显得他们剩下这些人不细心不孝顺吗。
眼看着时间已晚，老人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待在外面太久，马上就要回医院里躺着，继续输液，重新接上各种生命监控仪器。
“爷爷，我送您回医院。”余书章开口，伸手就要去推他的轮椅。
老人却抬手制止，“不用，耀儿他们送我。”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的眼神瞬间就变得警惕。
这一顿饭下来，足够让他们看清现实，余锦耀已经重新得到老人家宠爱，最重要的那部分家产肯定会落在余锦耀手中。
对此，在场唯一欣喜的，也就只有余承志夫妇了。
毕竟余锦耀是他们儿子，日后无论老爷子给他多少资产，他自己能走到多高，身后都得带着他们一起。
“爷爷，他们小情侣晚上还要忙着倒数新年，还是我送你吧。”余书章不愿放弃，好声劝道。
他想跟老人单独谈谈，他想知道余氏总裁这个位置，是不是真的要送回余锦耀手里。
霍明盛难得主动开口纠正他，“大哥，我们是夫夫，不是小情侣。”
“……”余书章眼角一抽，拳头顿时就硬了。
他妈的，这种时候谁管你们是什么，能不能别挡着他争家产。
余锦耀忍着笑，眼看着气氛变得微妙，便开口说道，“爷爷，大哥好像有话想跟您说，就让他送吧，我跟阿盛明天再去看望您。”
一句话就解释清了，不是他们忙着恩爱不愿意送，只是想把机会让给余书章。
余书章不想显得自己别有心机，但又怕反驳一句没有，会把这个表孝心的机会让出去，最终什么也没说。
余老爷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么多明争暗斗，疲惫的闭上眼，“那就这样吧。”
余书章便推着老爷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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