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眠时隔一年回来以后,两人第一次独处,彼此都有点不知所措。
“……”
季眠没说话,兀自走到沙发,犹豫了下,不像以前那样一旦有骆野在就一定要坐到沙发两端。
他在中间位置坐了下来。
骆野见状,怔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坐到了距离季眠只有半米的地方。
一般他们能挨得这么近时,中间通常会有一个项晨。今日却是空的。
转头看了看季眠,见他没什么反应,骆野往自己怀里塞了个抱枕,转而盯着电视看,没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自己身上。
季眠俯视着骆野的头发,很明显地觉察出跟去年的视角不一样了。
真是……长大了很多。
他垂下眼睛,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不免心中委顿。
原主项念对骆野的态度开始有转变,也就是他大学第一年结束回来的这次。
时隔一年不见,原主从国外回来看见骆野,骤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继弟原来长了一张极好的脸。
项念对性别没什么要求,只是对“美”这种特质格外在意。大学四年,在国外交的几个男朋友女朋友,无一例外都是属于偏幼态中性的长相。
根据系统的描述,在十四岁的骆野身上,有种介于少年和女性之间的特殊气质,就像西方油画里用最细腻的笔触所描绘出的完美形象。正是这一点,精准地戳中了项念那变态另类的癖好。
季眠望着骆野的侧脸,尽管身形抽条,但少年的脸轮廓仍旧柔和。
可是……看着似乎跟系统所描述的形象略有些不符合?
骆野的睫毛很长,不过并不卷翘,向下垂着,半敛着眼眸沉思时,长睫便将瞳孔尽数遮住,不像女孩那样明艳活泼。
加上骆野鼻梁高,眉也是浓黑锋利,看上去的确是个美少年,但跟女孩子就有点不搭边了。
在季眠眼中,只觉得自己的弟弟生得格外精致可爱,旁的就没了。
任务还是要做的。
季眠露出仿佛被眼前的人吸引了一般的怔忪神色,情不自禁伸出手。
指尖碰到了骆野的头发,手指在那柔软的发丝上打了个圈。
骆野的身子骤然僵住,完全没有意想到季眠会有如此举动。
他浑身僵硬,却没有躲开季眠的触碰。
哥哥……
骆野好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季眠的手指从他的头发上,缓慢移到了他的脸颊。
那即便在酷暑天也温凉的指腹,倏然碰到脸颊略烫的皮肤,他终于忍不住小心地转过头。
“……哥哥?”
骆野干净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季眠的影子。
看着那满眼的清澈单纯,季眠内心的负罪感瞬间拉满了,原本好不容易突破的心理防线和道德底线重新绷紧。
他猝然收回了手,站起身,大步离开客厅上了二楼,离开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季眠走后,骆野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想着哥哥方才看他时,神色中流露出的怔忪不安的情绪,出了会儿神。
*
季眠进了二楼的画室,反锁好门,后背靠在门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再一想到自己半分钟前的所作所为,他转过身,把额头抵在门框上轻轻撞了两下。
很崩溃:【系统,我真不是东西……】
系统云淡风轻:【这才哪到哪?任务才刚开了个头呢。】
季眠想到自己日后要做的事情远比今日过分多了,心中就一阵惆怅,提前透支愧疚情绪。
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他四下望了眼画室,在画板前坐下来,将方才所见的骆野的侧影用素描笔画了下来。
一拿起笔,不知不觉便是两个多小时过去。
【怎么样?】季眠向系统征求意见。
画中的人物是一张半身像,少年十四五岁年纪,侧脸的线条流畅精致,眼睫低垂,神态专注。往下,是修长的颈部,以及衣架子一般的肩膀,将一件宽松的短袖撑得很好看。
因为是凭借着记忆画的,最后的成果跟骆野的五官略有一些差别,不过也有七八分神似了,一眼能瞧出来画中人是谁。
【还不错,】系统点评道,【但是……】
但是?
系统幽幽开口:【给孩子脱件衣服吧。】
季眠:【……】
季眠耳朵尖红透。
【原主的画可都是裸着的。】
【……】
【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人体模板图哦。】
【……不用。】
季眠只要一想到自己单纯可爱的弟弟,以那种形象出现在画布上,就不禁眉头紧锁。何况是自己去画?
骆野还太小了。
【小野不是十七岁的时候才不小心进入画室发现那些画的吗?我想……应该也不用急于一时,还是慢慢来吧。】
【哼。】系统一早清楚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自家宿主不大友好,本来对这个世界的进度就没抱有太大希望,闻言无奈道:【随你吧,小心最后别连一百深情值都挣不到。】
能挣一百是一百。它苦中作乐地想到。
季眠稍稍放松了点,把画板上这幅看上去勉强正常的画纸收了起来。
*
这个假期,季眠对骆野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些。
虽说两人平日里相处也谈不上要好,但季眠到底是不像之前那样爱呛声、有事没事就对骆野一顿冷嘲热讽。
项彦明很是欣慰,以为自己的儿子在国外度过一年,回来后性子沉稳了些。
骆野并不这么觉得,在他眼里,季眠从未变过。只是这次回来,没以前那样喜欢给自己套个冷冰冰的壳子了。
一个月的假期,转瞬间就过去。
季眠走的那天是九月中旬,骆野正好在放周末。项彦明跟骆芷书开车送季眠去机场时,也就顺便把骆野带上了。
兄弟俩人坐在后排,离得很近。第二次分别,彼此都有了经验,没头回那么多翻涌的心绪。
下车后,项彦明从后备箱里拎出季眠的箱子,把他送到机场内。
季眠办理完值机,要进去了,跟几人告别。
“那我走了。”他话是对着项彦明说的,然而眼神最后留在骆野身上。这一走,又是一整年不见。
不过,自己好久不回来,对骆野而言,应该是件好事。季眠想,他应该是个很讨人厌的哥哥。
一想到自己走了一年,骆野的个头噌噌噌往上冒,季眠就是一阵心酸。
准备转身走时,却被骆野叫住:“哥哥。”
季眠脚步停住,侧目去看。
骆野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嘴唇上,静静等着。
“嗯?”季眠没有骆野那观察人的本事,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自己的弟弟在等什么。
他仿似不经意地看了眼骆野的脸颊,去年的时候脸颊还有点肉的,今年回来,只剩下两道漂亮的弧度,跟下颌的角度完美融合,好像马上要生出锋利的棱角。不过仍旧很白,戳一下仿佛能留个小凹洞。
——想亲孩子一口。
但被骆野那双天真无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瞧着,季眠就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何况,骆野今年也十四岁了。虽然只比去年大了一岁,可那时候他只到季眠的下巴高度,在季眠眼里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孩子。而眼下的骆野,俨然是一个有些青涩的大人了。
亲吻一个孩子,跟亲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感觉完全不同。
季眠自己都觉得别扭古怪,想想还是作罢了。
“走了。”他无情地挥了下登机牌。
骆野目送他离开,眼皮淡淡垂下。
第103章
骆野一年一个样, 季眠每年回家都跟拆盲盒似的。
今年回去往上蹿了十公分,明年再见时就跟季眠差不多高了,肩膀变宽变厚。
等季眠大三这年暑假回来时, 骆野几乎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季眠下了飞机,取完托运的箱子走出机场。
项彦明出差去了, 没空来接他, 季眠准备自己打车回去。
还没走出机场, 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来了一通电话。
掏出手机扫了眼, 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来电。
出口附近的人有些多, 季眠又拎着个箱子, 索性暂时没理会, 准备过会儿到了空旷点的地方再打回去。
走出机场出口,外头一圈都是来接人的。
季眠推着箱子往前走,埋头穿出人群,被兀然拦住去路。
挡在他面前的是个个儿很高的男生, 穿了件黑色半袖。季眠原本低着头, 离这人很近,被挡住后下意识抬起头。
但即使是抬眼平视, 他也只能瞧得见对方的下巴。
季眠恍然觉得那下颌的弧度有点眼熟, 愣了一下,视线接着上移, 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说熟悉,也陌生。
对方的五官依旧如季眠记忆中的那样精致,只是脸部轮廓平添几分锋利, 再也不是曾经秀气的小少年, 俊朗而沉静。
小……野?季眠眼睛睁大了, 不可谓不震惊。
骆野垂眼,同样望着他。
长睫挡住眼瞳,显得少年的气质有些惫懒。
季眠瞳孔颤了颤。
好大一只!!!
他的小豆丁呢!!
季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不想,骆野眼眸俯视他,藏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开口:“哥哥。”
语调还是那个平静的语调,只是原本清澈明亮的音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少年的声音带有一点刚度过变声期的哑,很沉。
“……”
……你好。
季眠嘴唇动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圆润”的声音在骆野这副好嗓子前很拿不出手。
去年他回来,骆野也就是跟他齐平的高度,那时季眠就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直视他了。
假如他一直留在国内,看着骆野长高长大,还不至于感觉别扭。
可他一年回来一次,仿佛只有几趟飞机的功夫,曾经不到他胸口的小不点,就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骆野开学上高二,十六岁刚满,已然比他高出半个头。
并且,一米八几了,却还在悠闲地往上冒,不徐不急地、慢悠悠地生长着。
骆野变化太大,季眠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避开他的眼睛,“你,怎么过来了?”
“爸出差,没办法过来,我就自己来了。本来打算问你在哪个出口的……”骆野顿了下,抬了下右手的手机,“哥哥,你没接我电话。”
“那是你的号啊……有手机了?”
“嗯。没手机在学校不方便。”
“我还以为会找不到你。”有人往两人的方向挤过来,骆野侧了下身子让路,接着说:“还好运气不错。”
季眠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提着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提箱子的手背忽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下,随即,手里便是一轻。
骆野接过他的箱子,“哥哥,我来吧。”
季眠的箱子不算很轻,到了骆野手里却跟拎了箱棉花似的,十分轻松。
季眠心道:哪有哥哥让弟弟拎箱子的……
但抬眼一看骆野的大高个儿,默默把拒绝的话给咽下去了。
季眠的心情既欣慰又复杂。
他低头翻出手机来,把方才没接到的那个电话加到了通讯录里。
骆野侧目看他操作,直到季眠把“骆野”两个字打到备注栏,点了右上角的对勾添加完毕,才收回视线。
*
季眠的画随着年月增加,逐渐露骨。尤其是这次回来,骆野高高大大的身子往他面前一站,季眠再画画时心里的负担总算稍微减轻了一些。
他如今已能够较为顺利地画完骆野的上半身了。
季眠想,自己要是再继续突破底线,迟早有天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就你?】系统很不屑。
【……】
听出系统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季眠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系统点评道:【表情太克制了……你怎么总是画上半身?】
季眠努力往画里头加一些情色意味,不过相比原主项念那种淫乱夸张的画,季眠的画风还是要隐晦太多太多了。
季眠小声地:【也许我在画画方面没有天赋。】
系统气恼地冷哼一声,不理他了。
不能给它带来收益的宿主,再也不是它的好宿主了。
它们系统也是要赚取积分的,从宿主所获得的积分中抽成百分之十。
假如季眠这个世界就赚一百点深情值,它最后能获得的收益也就是十点。买根火柴没准都够呛。
季眠将画收起来,跟从前的放在一起。
他随手翻看了两年前画的,不由得发出时光飞逝的喟叹。
画上的人五官几乎没什么变化,气质却迥然不同了。
季眠拿起他给骆野画的第一张画,再对比现在的,手指在两幅画上抚过,碰了碰两双皆是半敛着的眼睛。
他倏地回忆起什么,放下画纸,取出手机。
高中到大学,季眠的手机换过两次了,相册里高中时代拍的照片却都一直留存着。
季眠找到一个相册,里面是他给两个弟弟单独整理出来的照片。绝大多数都是项晨的,骆野的寥寥无几,角度还都是明显偷拍的。
他往下翻了翻,找到十六岁时跟骆野项晨堆的三截身子的雪人照,往后翻几下,有项晨站在雪人边上比“耶”的照片,再就是两张他偷拍的骆野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只有小小一团,戴着副手套,面无表情而又专注地蹲在地上滚雪球。
两张都是侧脸,同样眼睫低垂。跟季眠画纸上的神情那么相像。
季眠弯唇轻笑,更正了一下方才的念头:其实气质也没怎么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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