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夏润之走路还是有些不稳,但他并没让人来扶,而是一人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新房,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待房门关上,夏润之才信步走向床榻上坐着的新娘。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喜秤挑开了盖头,女子如墨的乌发全都梳成了发髻,两边缀着的步摇因她抬头而摇晃了两下,头上金丝缠的发冠嵌着耀眼夺目的红宝石。女子抬头望来的眸光缱绻,一下就抓住了夏润之的五感。
他见过她雍容华贵的装扮,见过她仪态万千的样子,甚至是不施粉黛的温柔小意......独独没见过她身着婚服的风华绝代,这样的美独属于他,她这一次盛装而来只为他一人。
“夫君——”晏灵兮见夏润之呆愣的瞧了她半晌,不觉的红透了脸,便轻声唤了出来。
在朝堂上一向镇定自若,谦谦有礼的夏润之夏丞相此时面对自己的新婚妻子竟手足无措了起来,“夫......夫人......”
晏灵兮见状,眉目间都染上了笑意。
夏润之在她的视线下,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轻声说:“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罢。”
“好......”
夜还很长,这一段险些断了线的姻缘,今日又终于系紧了绳结。
另一边的宁定巷里,李府也是罕见的在这个时辰了还灯火通明。皆因当今圣上微服去夏府赴了喜宴后没有立即回宫,而是转道来了这里。
“......先生,现在朝堂已然清明,有些事朕也该去做了。”两人促膝长谈到了这般时辰,南宫明赫终于进入到了正题。
李怀眉眼动了动,落在棋盘上的视线挪到了南宫明赫身上,“你是说......南宫楚河?”
南宫明赫也没有否认,只说:“先生可愿回来帮朕?”
李怀没说同意,也没表示不愿意,只道:“陛下真的想好了?其实不用你亲自去,他如今已是不成气候。”
南宫明赫摇了摇头说:“父皇的仇,朕不想假他人之手。”
李怀叹了口气,知道劝也是白劝,便不再多说讨人嫌了。他们这位陛下,看似宽厚仁和,实则性子最拧了,他做出的决定还不曾有人能说动他更改的。
“既如此......”李怀道:“陛下吩咐就是,老夫也闲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动动身子骨了。”
南宫明赫最后落下一子,道:“朕先谢过先生,具体的明日再议,今日时辰也不早了。”
李怀面上早就有了倦意,闻言也不再多留南宫明赫,只是......“陛下这次微服,可想好了随行之人?”
“微服出巡自然是带的人越少越好,秋澜将军和颜国王女已在这永安城滞留一载,这次去雍国顺便也将她二人带去,想来女王也盼着她们回去。况且朕看那王女这一载也成长了不少,也算朕不负女王所托。”南宫明赫如是说着。
李怀听南宫明赫不曾提那人的名字,便问道:“那辰安呢?”
“辰安——”南宫明赫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心就没来由的酸胀得痛。
那日他自请侍寝后隔三岔五的就会来一趟千秋殿,好在贾秦提前吩咐了下去,辰太尉自请侍寝的事早早的就被隔绝在了千秋殿之内,是以没有多少人知晓。
辰安为了让自己不招旁人侍寝,倒真是豁得出去,竟是如何羞辱他他都忍得下。那段时日的荒唐,南宫明赫自然是不会同李怀说的。年后政事繁杂,南宫明赫还真的挺长一段时间没私下见过辰安了,除了在朝会上,自己偶尔会忍不住多看那人几眼,或是不知不觉的走到广阳殿外,只是一次也没踏进去过。
倒是关静姝日日往那广阳殿跑,被南宫明赫知道后,扔进了国子监里。半载过去,那姑娘倒真的长进了不少。南宫明赫也不知自己此举是因为不喜关静姝与辰安走得太近,还是因为他帮女王历练关静姝。
如今朝堂已然清明,他也已经坐稳了那个位置,但对于如何安置辰安,南宫明赫始终拿不定注意。但他知道,辰安不能留下,“辰安自然也得随行,若是任他留在朝中,根基越深,日后更难对付!”南宫明赫说道。
竟还想着对付辰安?李怀这么想着,说:“那陛下带辰安同行,可是有了处置他的章程?”
处置?南宫明赫闻言恍然了一下,冷声道:“这一路上并不会太平,可以说是危机四伏,若是他不慎......死在了外面,也不至于会扰乱朝臣的心,这法子倒也可行......”
李怀想问南宫明赫是否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辰安死,但到底李怀还是没真的问出来,“既然陛下已有了主意,那便这么办罢。只是只带他们几人,辰安又......似乎不太妥当,还当另带些人手保护陛下,方是万全。”
南宫明赫点了点头,“会有暗卫暗中保护,以及几名苍龙卫随行。”
“那便好......”
李怀有心想为辰安说几句,但他之前告诉辰安南宫明赫还活着的消息时已是全了他的半徒之谊,剩下的也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先生早些歇息,朕这便告辞了。”南宫明赫淡声道。
“臣,恭送陛下!”
......
翌日朝会,南宫明赫下旨封李怀为辅国柱石兼御史大夫,可行便宜之权。后又以为先皇祈福为由,休朝半年。但这只是休了朝会觐见,其余事务一应如常,且还有李怀李柱石、夏丞相夏润之以及禁军统领赤缇将军盯着,自然也翻不起大浪来。
朝会后,南宫明赫又单独召见了李怀、夏润之以及赤缇,将一应政事交待好后,便出了宫。离开之前,他还得去见洛宁大长公主一面。
然而,在大长公主府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七十七章 微服
孙仲!
南宫明赫踏进大长公主府的明堂时,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下首品茗的孙仲。
孙仲见南宫明赫进来,忙放下茶盏起身俯首下拜,道:“草民叩见陛下。”
南宫明赫扫了他一眼,上前对着上首的洛宁大长公主作揖道:“侄儿拜见皇姑母。”
洛宁大长公主摆了摆手,笑言:“难为你有心了。”
南宫明赫闻声笑了笑,垂下手,这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孙仲。转身靠近,弯身将人扶起,“孙大夫于朕有恩,不必行此大礼。”
孙仲顺着南宫明赫的力道站起身,道:“医者仁心,能为陛下诊治是孙仲之幸。”
“好了,你俩也别客气来客气去了,都坐下罢。”还是洛宁大长公主开口止了两人的话头。
南宫明赫同孙仲对视了一眼,这才行到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洛宁大长公主看了一眼孙仲后,转眸看向端坐在一侧的南宫明赫,“你今日来可是有话要同本宫说?”
南宫明赫笑了笑,道:“看来皇姑母已经知道了。”
“你也没特意隐瞒,本宫自然是得到了一些消息。”洛宁大长公主淡声道:“此行可有把握?”
南宫明赫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孙仲,这般之事皇姑母也不避讳此人,看来孙仲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得皇姑母信任。南宫明赫这般思索也不过只是转瞬,他回道:“姑母知道,侄儿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洛宁大长公主瞧着南宫明赫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南宫明赫的手拍了拍,“你总是这般叫姑母安心,但这一趟姑母心里明白想来也是不易......不若把孙仲带上罢,有个医者在身边,姑母也能安心些。”
南宫明赫闻言怔了怔,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在看到洛宁大长公主脸上的殷切和担忧后,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那这一路就劳烦孙大夫了。”
孙仲起身拱手道:“陛下客气了。”
南宫明赫想到辰安和孙季,再看眼前的孙仲,心中无端的烦躁起来。
孙仲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大长公主府,是为辰安而来,还是真的只是巧合。其实就算孙仲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自己又为何要担心呢,他的目标无非就是辰安,因为孙季之事,这与自己想要辰安死在外面的想法不谋而合,自己应该庆幸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了,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南宫明赫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如此便静观其变罢。
南宫明赫陪着洛宁大长公主用完午膳后便带着孙仲回了宫,将他安置了下来。
......
最美人间九月天,绚丽多姿,秋色宜人。
在九月最寻常的一天里,后宫门悄然开启,两辆简单低调的青帏马车从宫里缓缓驶出。
然而看似简约的马车,内里却大有乾坤。青帏下罩着的是最精美的绸缎,马车车架用的是最上乘的乌木。车轮辘辘,内里却极为平稳。悠然的茶香飘然在马车内,瓷盏稳稳的搁在桌案上,盏中的茶水只是偶尔荡起几圈涟漪。
南宫明赫斜倚在柔软的锦榻上,手里拿着书卷,似乎看得入迷。辰安坐在马车中央的锦杌上,温着茶,但视线却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榻间的男子。
在辰安注视着南宫明赫时,从马车门边投来的一道视线也在隐晦的锁着辰安,那是孙仲。
辰安似乎并没有因为孙仲的到来而有任何的反常,好似一如既往的满心扑在南宫明赫身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能动他心弦。
不过辰安的内心也并非毫无波动,至少他与南宫明赫独处的美梦因孙仲而破碎,还是有几分叹惋。
然而孙仲在马车里也不过坐了半个时辰,待出城后便以“不想错过沿途美景”为由,出了马车要了马匹骑行。
依旧是角木带着两名苍龙卫随行,轻车从简,两名苍龙卫各驾一辆马车,后面一辆马车里是秋澜同关静姝两人。角木骑马随行在马车旁,现今又多了个孙仲与他并驾。孙仲胯、下那匹马本是为辰安备下的,却不想辰安并没有骑马的意思,倒是让孙仲骑了去。
幽深的林间人迹罕至,一行车马辘辘驶过。
本清乌雅静的林子因一声锣响而惊起了一行飞鸟,扑腾着翅膀直冲云霄,掉落的羽毛缓缓落下,被骑在马上的孙仲伸手接下。
抬眼看去拦在他们面前的是十来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为首的络腮胡子喊道:“要想过路,先交买路财......”
络腮胡子正说着就见第一辆马车的门扉被人从里面推开,出来了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这男子正是辰安。辰安在马车横木前站定,居高临下一脸轻蔑的瞧着来人,淡淡的说道:“要动手便动手,何必装作劫道的恶匪,没得丢了你主子的脸。”
那络腮胡子闻言立即变了神色,知道辰安瞧出了他们的身份,便不再掩饰,扬刀喝道:“兄弟们,杀了狗皇帝——”
话落,十数人朝辰安一行奔袭而来。
辰安挥手止了角木几人欲拔剑迎战的动作,同时也让隐在暗处的暗卫停了下来按兵不动。
辰安坐在那位置上,已经许久未曾与人真正动过手,早就手痒。且这些时日以来,南宫明赫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总觉得头上悬了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利剑,他身心煎熬,早想与人动手,以消除心中无言的焦躁。
如今送上门来的称手的靶子,正和他意。
辰安稔了稔神,而后身形突地一快闪至那络腮胡子身前,不待络腮胡子出声,辰安手中长剑一挥,络腮胡子便轰然倒地。
后面的十数人还未反应过来前方发生了何事,辰安便揉身到他们人群中间,长剑挥过,只余惨叫与血光。不过片刻,方才色厉内荏的“恶匪”就成了一具具死尸倒了一地。
辰安与南宫明赫不同,辰安心狠手辣,出手时从不与人多言,也从不留活口,一切以获最终的胜利为目的。残忍的虐杀于他而言,便是最大的胜利。
孙仲见此,抿着唇偏头阖了阖眼。
马车后的关静姝见此有心想要上前来瞧辰安有没有受伤,却被秋澜拽住了手臂。关静姝转头看去,见秋澜对她摇了摇头,这才止了上前的心思,随着秋澜又回了马车。
辰安褪下身上沾了血迹的黑袍擦掉剑上的污迹,而后收剑走向南宫明赫的马车。待上得马车,南宫明赫轻叩了叩门扉,待得到里面同意后,偏头对角木说了一句“继续赶路”,而后弯身开门进了马车。
辰安进了马车没多久,马车又继续行进了起来。至于方才那一地的狼藉,等他们走后,自然有人来善后。
辰安进入马车后并没有在先前的锦杌上坐下,而是跪坐在地毯上,垂头不敢直视榻上之人。
南宫明赫面上并无怒意,只是搁在迎枕上的手有一下每一下的点着书卷,发出磨人的“嗒嗒”声。
“是南宫楚河的人?”南宫明赫问。
辰安回道:“应是南宫楚河的旧部,但不是南宫楚河派来的。”
“这朕自然知道,他现在自身难保,倒也没心思想这些,不过也不一定......”南宫明赫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有再落在书卷上,转而玩、弄起了垂在手边的墨发,“你说,当初永安城戒备森严,怎么就让他逃了出去呢?”
“陛下是怀疑......”辰安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只见南宫明赫面带笑意,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让辰安犹如堕进寒冰冷窖。
当时部署城防的是他,奉命追捕的也是他,难道......辰安若有所感忙膝行了两步,抬头看向南宫明赫,眸光真挚,“陛下,属下绝没有相助过南宫楚河!属下并非那等三心二意之人,这......您是知道的......”
南宫明赫闻言,冷笑出声,“朕当然信你,而且当年朕对你的信任胜过自己......”
“陛下——”辰安一时哑然,不敢再辩。
辰安就如此在马车上跪到了下一个州府,虽说马车上铺着软和的地毯,但跪这么长时间,再是功夫过人也得吃些苦头。
......
州溪府。
两辆马车两匹马悄然停在一家客栈前,辰安下马车时,能瞧出他动作不是很便利。旁的人瞧着神色都有些不自然,想来是误会了什么,只有关静姝见状,忙凑了上来扶住辰安的手臂,“你受伤了?”她还记挂着辰安与那群不速之客的那一战,说着就要唤孙仲来看看。
辰安站定后忙止了关静姝欲唤孙仲的意思,不着痕迹的从关静姝怀里抽回了手,“没有受伤。”
“那你这是?”关静姝可不管辰安如何,她又伸手扶住了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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