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道忠皱着眉头,眼神定定的看着地上,似乎在思考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
他松口了!
秦景林窃喜,面上却不表露半分。
“凌大人与赵世斌都说了什么,在这期间,他又可否有异样?”
凌道忠仔细回忆起当天的细节,却依旧没有想到什么可疑。
“太子都猜到是党争了,还能有什么可说,无非是向他许诺站在这边的好处罢了。”
“赵大人拒绝了您?”
“你怎么知道?”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部尚书,若真是凌大人刚刚辛苦挖过来就死了,您可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凌道忠冷哼一声:“小聪明。”
“能得到凌大人的夸奖,本宫受宠若惊。”
“赵大人曾经是二皇子一派,凌大人就不担心他拒绝了您,转投到本宫门下吗?”
“担心又如何?断然不会蠢到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凌道忠一口咬定与赵世斌没有别的牵扯,秦景林也没什么别的要问,起身便要离开。
“哦对了,刚刚为本宫引路的那位是?”
凌道忠瞥了秦景林一眼,好奇他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那是我二弟的儿子,也算是我的侄子,叫季许。”
“原来是这样,那没有什么事,本宫就先告辞了。”
秦景林从凌家出来,直奔东宫,穆以澜果然先他一步,已经等在了殿门口。
“怎么不进去?”
秦景林下了软轿,穆以澜走过来,亲手帮他解开披风,抖了抖上面的浮雪,进了殿内。
“凌道忠狡猾难缠,太子殿下该去赵家的。”
“怎么?千岁大人不信我?”
第七十九章 看花灯
秦景林刚要坐下倒茶,穆以澜那边就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奔走了一天,暖暖胃。”
秦景林接过姜汤,调皮的眨了眨眼:“千岁大人亲手做的吗?不是我可不喝。”
明明年纪不小了,撒起娇来还和孩子一般。
穆以澜脚步一顿,抬手就要将姜汤拿回。
他今日也走了一天,没抽出时间来亲手熬。
“哎!”秦景林却绕过了穆以澜的手,捧起姜汤端到嘴边喝了一口。
“开玩笑的。”
秦景林四处瞄了瞄。
“殿下在找什么?”
“他们只熬了一碗吗?”秦景林端着姜汤试图寻找刚刚送来的小厮。
“殿下的小厨房向来只做精不做多。殿下还想喝吗?臣去叫他们再熬一碗。”
穆以澜的手臂被一把抓住,回头的瞬间嘴边多了一个碗。
“你也走了一天,既然没有,便分你一半!”
“...臣不喝。”
暗处的影白默默为秦景林默哀。
他们阁主平时连殿里没打扫干净都要发怒,什么时候吃过别人的剩啊!
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们阁主。
亏阁主之前还对他这么好,现在完了,恐怕阁主会直接甩手而去!
秦景林眉头一皱,一脸委屈:“你嫌弃我?”
影白一手捂着眼睛,等待着自家主子随时爆发。
穆以澜轻声叹气:“没有。”
“那我喝了你为什么不喝?”
想象中的暴怒没有出现,穆以澜依旧耐心的解释:“这是殿下的姜汤。”
“我的就是你的。”
秦景林浅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端着姜汤放在他嘴边,一脸倔强。
不忍让人端的太久,穆以澜只得妥协,柔声道:“好。”
穆以澜将姜汤一饮而尽,秦景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待小厮将碗拿下去后,两人就今日得到的消息进行汇总。
“赵阳州也知道这封信?我还以为是有人伪造的呢。”
秦景林颇为惊讶。
“殿下不相信此事是凌家所为?”
“与凌道忠那个老滑头打了一天哑谜,总觉得不像是他。”
“他一向看不上我,恐怕现在在他眼里,四皇子马上就能立储继位了,他会在这个时候冒险杀人,目的是什么?”
“不党附这个理由可远远不够。”秦景林思索着。
“况且,这些人不惜偷走赵世斌的尸体,到底是在找什么?赵家可布了暗卫?”
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穆以澜眼里闪过一抹赞许。
“当然。”
“那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咯!”
“天色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明日十五,还有的忙。”
秦景林点点头,穆以澜刚退下,他便爬上了床。
一夜无梦
正月十五历来是京中最热闹的时候,满街的花灯游行,尤其是万合坊,每年都会搞出众多新奇的花灯吸引百姓。
一旦他们的花灯开始点燃,万合坊就变得水泄不通,简直万人空巷。
在东宫安静的大半日,眼看傍晚时分,秦景林坐着马车去往安家。
自他与安志泽在宫宴上相识,以他的名字四处游玩之时,每年的正月十五他都会去和安志泽一起看花灯。
不是承诺,却也早已约定俗成。
一路赶往安府,秦景林下了马车刚要往府里走。
“太子殿下!我们少爷现下不在府里。”
门口的小厮恭敬行礼后出声解释。
秦景林有些疑惑,安志泽眼睛不好,向来不出府,怎么偏偏今日不在府中?
“可是安大人带他走了?”
“不是,少爷不知从哪听说今天有红月奇景,说什么都要上街看看。”
闻言,秦景林回头望去。
红日般的月亮高挂在空中,伴随着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可知他去了哪条街?”
“长齐街。”
长齐街紧邻万合坊,花灯一旦开燃,整个长齐街恐怕就只剩他一个了。
他终究是想尝试,却又退缩不敢上前。
秦景林坐上马车,向长齐街出发。
眼看快到花灯游街的时间,长齐街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都急着去万合坊抢个好位置。
秦景林的马车畅通无阻,距离长齐街近在咫尺。
“哟!这不是小瞎子吗?今天怎么出门了?”
“不是吧?瞎子也想看花灯?哈哈哈哈哈”
两个纨绔子弟正圈着安志泽不放,连他身边的小厮都被抓了起来。
“快放开我们家公子!你们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还不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小厮奋力扭动挣扎,试图冲破钳制保护自家公子。
其中一个白色衣服的纨绔拿着手中的扇子猛的敲了一下小厮嫌弃道:“你们家公子是谁啊?不就是安家那个瞎子吗?”
“从七品钦天监的儿子,有什么惹不得的?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自明!差不多行了,你别说出来把人家吓得尿了裤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嚣张大笑,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年纪与两人差不多大的男子带着女眷出现在街头。
刚刚还笑的开怀的两人被打断,都一脸不爽。
马自明叉着腰昂头,大喊道:“哟,有人来多管闲事了!”
那男子皱着眉头,看向靠在墙上的安志泽。
“身为君子,自有礼仪,怎能无端戏弄他人?”
“不是你谁啊?他哥啊?没听说瞎子有什么亲戚啊?”
听到马自明一口一个瞎子,男子身后的女生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他没有名字吗?还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以至于你们要如此羞辱他!”
“你们——”马自明咬牙切齿的走过来,却被身后那个男子拦住了。
“不知两位是?”
那位男子负手而立,温和道:“谢家行三,谢洛渊。这是舍妹。”
谢家!
马自明和聂楼对视一眼,聂楼眼里有些畏惧,似乎不太像招惹上世家的麻烦。
马自明却嗤笑:“我还以为是谁呢,谢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不是很高嘛,你们居然还敢来管闲事!”
“君子慎查克礼、知人识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谢洛渊皱着眉,满眼的失望。
第八十章 谢洛渊
“什么什么乎?”马自明没听懂他的话,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
“张口闭口呜呼哀哉,你是谢三公子啊,还是书堂老学究啊?不会洞房花烛之时也给人背诵经文吧?”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
还没等马车走近,远处的嘲笑声便冲入秦景林的耳朵。
秦景林撩起门帘,发现安志泽静静的靠在墙边。
“冲过去。”秦景林的脸冷了下去,关上车帘。
“怪不得谢家到现在都没有开枝散叶,原来是集体研究经文去了,不会到时候都出家——”
马自明话还没说完,余光瞟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往这边奔。
“啊啊啊!”一群人四散奔逃,刚刚钳制着小厮的人也赶忙放手逃窜。
谢洛渊拉着妹妹靠在墙上躲避。
马车却在即将撞上马自明时稳稳停了下来。
马自明吓了个狗吃屎,见马车停了下来,立刻张牙舞爪大喊:“这是谁家的马车!会不会御马啊!小爷要受伤了你都没地死去!”
谢洛渊一眼便认出了马车,拉着妹妹低头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旁的安志泽听到声音,也摸索着准备跪下,却被站在一旁的影白稳稳扶着站了起来。
马车里没有动静。
聂楼瞳孔紧缩,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马自明从地上爬了起来,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马车,这才开口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太子爷啊!”
“不珍惜短暂的时光在东宫多坐些日子,怎么想起出宫了?不是要体察民情吧?”
影白将安志泽的手放到他家小厮肩上,随后大步走了过去。
“你干什——啊!”马自明话还没说完,膝盖窝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马车里这才幽幽传出声音:“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马自明膝盖剧痛,根本直不起身,窝在地上直搓牙花子。
秦景林从马车上缓步走下,冷漠的瞥了一眼马自明嘲讽道:“马公子的诚心本宫已经知悉,何须长跪不起?”
马公子?谢洛渊眼神一震,门下省纳言之子?
难怪如此嚣张,连谢家都不看在眼里。
“你居然,你居然敢打我!”马自明酝酿了许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他长这么大,向来嚣张惯了,想干什么干什么,连句反驳都没有,谁敢这么对他?
秦景林眼带嘲讽,走到他面前蹲下,盯着马自明一脸玩味:“马公子这是说哪里话?”
“身为门下省纳言之子,理当身先士卒,为众位公子做出表率,本宫这也是怕马公子被人诟病,落下话柄罢了。”
“本宫如此良苦用心,马公子怎么不知感恩啊?”
“你!”马自明一用力,膝盖再次传来刺痛,他痛的直翻白眼。
秦景林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道:“都是死人吗?还不把你家公子扶起来,送回家去。”
一旁早已吓坏了的小厮什么也不顾了,连忙将自家公子从地上扶起来。
秦景林上前一步,看似扶着马自明,实际靠在他耳边警告:“若是再让本宫看到你欺负他,你下半辈子就坐在轮椅上过活吧!”
秦景林一脸微笑的威胁,马自明疼的嘴唇发白,咬着牙丢下一句:“你等着!”
马自明落荒而逃,一旁的聂楼也跟着逃跑。
眼看问题解决,秦景林快步走到安志泽身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太子殿下。”秦景林走过来,一旁的谢洛渊拱手,突然跪在地上。
“草民刚愎自用,不识大体,致使太子在梅花节险些被那女子刺杀,都是草民的错,请太子殿下责罚!”
秦景林挑眉,盯着地上的人努力思考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梅花节强行要他收留那刺客的兄妹。
刚愎自用不假,但秦景林没想到他居然会思过道歉。
看来当时是秦景林太武断,还以为谢洛渊也是个纨绔不讲道理的,现在看来,是有点太讲道理了。
像是被书砌的牢笼囚禁着。
“起来吧,本宫又没死。”
“太子殿下,此事确是草民之过,该当受罚!”谢洛渊固执的不愿起来,身边的女子眼眶泛红。
秦景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走上前将人扶起来:“恪守礼仪没错。可墨守成规、故步自封未必是好事,像刚刚面对马自明那种人,若不是本宫及时赶来,你打算怎么对付他?跟他街庭辩论吗?”
谢洛渊张张口,有些犹豫:“可,可草民自小接受的教导,君子礼仪...”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学过君子礼仪。你学的东西是用来规制自己,不让自己成为马自明那样的人,而不是让你在面对那样的人时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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