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想起来了,”水草精沉默须臾,倏然拿腔拿调地道,“其实冯蔓身份证掉下来的那晚,我还听到了一些话,好像是冯蔓临终前说的。”
卢念澈紧张起来,走近了几步:“?”
“我不记得了。”水草精摇摇头,按住太阳穴,语气很是夸张,“我今天被你刺激到了,好像得了失忆症,要上岸去医院看医生,说不定去医院检查治疗一下,记忆力就恢复了。”
本该配合他演出的卢念澈视而不见:“拜托,我好歹也是个演员,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见水草精蹙眉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他海豹式鼓掌,以示对水草精演技的态度,随后补刀道:“7102年了,还失忆?水草精,我以一个演员的身份告诉你,演技别太拙劣。”
水草精面色渐渐发白,舔了舔嘴唇:“不是演的。”
“不信?”他挠头想了一会儿,接着严肃道,“冯蔓死的那天,说过什么来着?哦对了,冯蔓说什么‘像卢念澈和发际线一样’。”
卢念澈瞳孔巨震。
发际线,FJX。
当年的组合名字,是他向经济公司【星蔚娱乐】提的建议。他忽悠公司说FJX是“风景线”的意思,希望FJX能出道爆火,成为娱乐圈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但其实只有他和冯蔓知道,FJX的名字来源于冯蔓经常埋汰他的一句话——“为了唱歌,发际线都秃了”。
这是个专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世上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此刻卢念澈才觉得,水草精真不是演的。他从声带里挤出一丝颤抖的疑问:“他……阿蔓,还说了什呢?”
水草精捂着心口,像个性转版病西施,拿乔道:“人家失忆了,不记得了,要上岸去看看医生啦!”
“行。”卢念澈磨了磨后槽牙,认栽了。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冯蔓临终前,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
卢念澈在心里算了笔账。虽然自己还要在庐城拍两个月的戏才能杀青,但剧组管理算是严格的,自己又成天被文木叶导演折磨——水草精上岸后哪怕再蹦跶,被文导这么一瞪,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一点点小要求——”思及此,卢念澈略微放下心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的这个,呃,这个双向奔赴,仅限于我在庐城拍戏期间。”
他说得很慢,像在警戒水草精:“我杀青回京州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们俩不再有任何关系,懂?”
水草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王座”上跳下来,飞奔至卢念澈面前:“原来你住在京州。”
言多必失,卢年澈觉得再说下去,还会让水草精发现更多华点,当场闭了嘴。
他这边厢还在不着边际地想着,上岸后怎么找个正经的途径把水草精安排在身边,眼风却扫到水草精飞也似地跑回“王座”之后,撅着屁|股,热火朝天地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T恤,裤子,鞋子……还好我之前上岸的时候经常逛街。”水草精念念有词的同时,突然直起腰,一双丹凤眼都瞪大了,他问卢念澈,“我很久没上去了,庐城现在什么天气?你们剧组冷不冷?要不要带两件羽绒服?”
卢念澈望过去,当场噎住。
水草精手里拿着最新款iPhone手机和墨镜,臂弯处挂着的各色衣物,一水儿的时尚潮牌。
合着这小破精还是个讲究人儿,不是,讲究精儿。就他一身行头,做个妆发可以直接去录旅行综艺。
水草精:“哦,还有这个,专门为你准备的。”
卢念澈接过一看,更加无语。
是一副崭新的黑色口罩。
这水草精不仅讲究,还很有粉头的职业修养。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这会儿你腿好了是吧?”卢念澈瞧他颧骨飞红,劲头足得像吃了盖中盖,能一口气上五楼,忍不住嘲讽。
水草精展颜一笑,彻底不装了,整株草化身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没事,没事,我们水草精和猫一样,都有九条命。”
世上竟有如此厚脸皮之水草精,卢念澈无言以对,呵呵了一声:“其实我和你一样,原本也有九条命,但是现在只剩一条了。”
水草精面露疑惑:“九条?怎么可能,你不是凡人吗?”
“是啊——”卢念澈扁着嘴,慢悠悠地道,“遇上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水草精全然没把卢念澈的阴阳怪气放在心上,略略收拾了一番,抓住卢念澈的手腕:“哥哥,准备好了吗?我们要上去了。”
卢念澈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脑后像挨了一闷棍似的,眼耳口鼻里也被灌满了水。
那水歘地冲进胸腔,冰凉刺骨,更令他无法呼吸。
水流向下涌动的同时,无边的黑暗却缓缓上浮,漫过了视神经。
……
恢复意识之际,卢念澈有种脑震荡的错觉。
很像早年拍戏吊威亚吊久了,刚放到地上,浑身还没能接收到地球重力的体感。
手掌下意识一按,有细小的沙粒沿指缝摩擦流窜。
他晕晕乎乎地撑起身,撩起眼皮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然趴在沙滩上,不远处还有一块块黄色木牌,整齐地立于岸边。
天将破晓,水天相接之处露出大片鱼肚白,间或有微弱阳光漏下,打在木牌上,照亮了上面的【此处禁止下水】。
是白鹅湖边,他当初头铁下湖的地方。
是人间,还活着。
卢念澈放下心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视线就撞上了一对狭长的丹凤眼。
湖面不时飘来微风,将那人的碎发吹到瞳仁之上,轻轻软软地扫在眉间。
一时间,他竟有种错觉,仿佛那双眼睛,就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
“阿蔓?”他有些错愕,亦有些惊喜,“三年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咳咳!”一阵尴尬的咳嗽声打断了卢念澈。
咳嗽声的主人伸手,指尖凭空凝出几滴水珠。
水草精把水珠弹在卢念澈脸上:“演耽改剧呢?醒一醒,认错人了。”
卢念澈的意识略微恢复了清明,看到了收起手指的水草精。
水草精身上的T恤浸湿了,贴在臂间背上,露出线条分明的蝴蝶骨——蝴蝶骨上干干净净,没有疤痕。
想起方才的真情流露,卢念澈现在就是很想挖个沙坑,埋了自己。
“我不是冯蔓。”水草精理了理衣服,安静地坐在卢念澈旁边,把昨晚卢念澈留在岸上的手机和鞋子推近。
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卢念澈:“从现在起,我的名字叫水筠。”
作者有话说:
水草精,一个毒舌碎嘴子的时尚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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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灵异是冷题材,本来以为很多人不喜欢,没想到还是有大可爱们陪着慢吞吞码字的我,来来去去、看多看少都不要紧,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我会继续写下去的
第42章 “头像是我,不满意?”(一更)
“水军?笑死,你咋不说你叫黑粉儿?”卢念澈的娱乐圈DNA在体内疯狂蹦迪,却还不忘贫嘴。
与此同时,他接过水草精递来的东西,低头看去。
是一张身份证,主人名叫【水筠】。
身份证上的照片拍得不但不“死亡”,反倒还挺清秀。
再一抬头,他吓了一跳——
水草精的脸变了副模样!
和身份证上的照片毫无二致!
这水草精是懂怎么吓人的。
卢念澈一个激灵,把身份证扔到了一旁。
他看看水草精,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份证,随即又抬起头盯着水草精,整个人好似收到错误的程序指令导致主板被烧的机器人,只剩机械动作的份儿。
他的大脑也的确被乱七八糟的念头烧宕机了,亟待重启。
“你你你,你的,脸!”好容易回过神,卢念澈一屁|股墩在了沙滩里,舌头都打结了。
清晨的沙堆满是潮气,砂砾上的水珠经熹光一照,闪到了卢念澈的眼睛;与此同时他又被湿凉的感觉激得弹了起来,动作比马戏团的猴子敬业多了。
“头像是我,不满意?”水草精极力憋笑。
见卢念澈依旧震撼,他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脸颊:“我说过,我会易容灵术的嘛,怎么样,和照片里的‘水筠’没差别吧!”
伴随着嘴角上扬的动作,他的双眼不受控地微微眯起。
这让卢念澈更惊讶了——不知是巧合,亦或水草精灵术没修炼到位,“水筠”的这双眼睛,也是与冯蔓相似的丹凤眼。
“你你,你是水筠,”卢年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舌头捋顺,他的目光围着水草精那对丹凤眼打转,“可水筠又是谁?”
水草精将丢在一旁的身份证捡起,拂掉上面的沙粒:“水筠是名大学生,曾经在庐城大学上过学。”
听上去应该和冯蔓没有什么关系,卢念澈半是安心半是遗憾,继续问:“你怎么会有他的身份证?他该不会也是‘白鹅湖诅咒’的受害者吧。”
水草精摇了摇头:“我说了,水筠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
“你知道白鹅湖卫士吗?”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卢念澈对这个词有些印象,歪头想了片刻——是昨天下午在湖边遇到的救生员。
他脑海中浮现出救生员背上那幅别有风情的花卉文身,于是点点头。
水草精:“是大前年的夏天吧,差不多是冯蔓出事后不久,白鹅湖这里就来了个救生员,听说是国际救援机构的志愿者。”
“你别看这个救生员高高瘦瘦其貌不扬,风一吹就能歪倒,他可厉害着呢!”水草精啧了一声,“来到白鹅湖之后,他救下的第一个人就是水筠。”
卢念澈:“这你都知道?”
水草精:“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张学友在庐城大剧院开演唱会,大半个城市的人都奔来了这里;好家伙,白鹅湖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水筠这个小伙子估计趁着白鹅湖热闹没人在意,就跳了湖,结果还没在湖里扑腾了两分钟,就被救生员捞小鸡崽儿一样捞了上来。”
“当时我刚上岸,正准备去看演唱会,就顺带听了一耳朵,”水草精想了想,接着道,“水筠是因为保研失败,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当时救生员还劝他,说他能读书、能上大学就是福气,这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千万别作天作地,把福气作没了。”
“话粗理不糙。”卢念澈被这番话逗笑了。他原本以为救生员是大学生志愿者,听水草精此番描述,倒觉得不像了。
“这事儿还没完。水筠获救后,约莫过了两个多月,他又特地跑来了白鹅湖。那天也正巧被我看到了——水筠对着救生员一口一个‘救命恩人’,说自己不再纠结保研一事了,顺利申请上了国外大学。感谢之余,还送了救生员一面【白鹅湖卫士】的锦旗。”水草精看着手上的身份证,“也就是那天,他把身份证啊、学生证什么的全落在了沙滩上,被我捡到了。”
“刚才你不是问我上岸之后身份怎么办吗?”水草精冲卢念澈眨眨眼,“反正现在真正的水筠在国外读书呢,我就暂时顶他的身份。之前我上岸去看医生治神经衰弱,也是这么做的。”
“聪明,大聪明。”卢念澈就差拍手了,“且不说你这么做有违道德,真水筠发现身份证丢了,一定会去补办,你这张看都不用看,肯定失效了。”
水草精不服气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是你们凡人口中的‘白鹅湖湖神’,水筠大难不死,我高低也保佑了他,他给我贡献一张身份证不算过分吧?”
“至于失效不失效的事,我既然待在你身边,你就要负责。”他把身份证揣进口袋。
“嘿!我说你这水草精——”他的死皮赖脸让卢念澈无言以对。
“叫我水筠,”水草精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不想知道冯蔓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一句话让卢念澈哑口无言。
卢念澈原本以为自己这个“蒸煮”能拿捏粉丝,怎料软柿子竟是他自己。
不知不觉,卢念澈和水草精已经在沙滩上相互嘴炮了一个多小时,夏日朝阳早已冒头,将二人的衣服晒干。
卢念澈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人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否则工作人员迟早要发现他昨晚擅自入水,到时候万一事情闹大,他一届黑粉大几十万的流量明星,指不定又要常驻热搜,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他慌忙开了手机,不顾999+条的消息push,只看了眼时间,接着在已然大亮的天光中,从口袋里取出依旧微湿的口罩戴好:“水草……水筠,七点半了,我们必须得回剧组了。”
今天虽然没有他的戏,但作为主演,他手机关机、彻夜不归,再加上拍摄期间总被导演教做人,如此做法,几乎等同于闹脾气玩失踪——卢念澈不敢想象剧组和经纪公司会乱到何种地步。
水筠从善如流地起身,指着不远处:“那边是出租车载客点。”
二人往出租车载客点走时,路过了【027】号小卖部。
卢念澈看着暗红的数字以及紧锁的门窗,想起了那个保他在水下不死、甚至还帮他对付了水草精的“辟邪瓶”。
他摩挲了两下口袋里的玻璃瓶,脑中被疑惑占满。
方才他屡屡听水筠提到所谓的“灵术”,如果这“辟邪瓶”克水草精的话,岂不也属于“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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