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拒绝,理智上他清楚明白,顾渊的提议才是对的。
他该让医生来干预,抑制药的事医生肯定知道。
可是直觉却让他的身体快过大脑做了选择。
这件事只能找沐。
“顾渊…”
“好。”
收紧了抱着颜熙的手,他快速拨通了人鱼中心的电话。
“你好,我是顾渊,请尽快沐接电话,颜熙有事找他,快!”
小人鱼疼得厉害,却固执的不要医生,只想找沐,这让顾渊很着急,言语间态度也焦躁得很,全然没有平日的冷然。
接线员先是懵了下,大概是被吓到了,回复时结结巴巴的,听得顾渊语气更差了。
“快点!”
颜熙看着顾渊对光脑的另一端发火,他拉了拉顾渊的手,勉强给了个安抚的笑。
可是就他现在红着眼眶,虚弱得不行的模样,落在顾渊眼里,直让本就焦躁不安的心情更甚了。
好在另一头很快传来了沐的声音。
“颜熙,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沐,我好像进入第一次蜕鳞了。”
初次蜕鳞伴随着的是情热期,这是人鱼的常识,颜熙以为沐能懂,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声疑惑的问话。
“嗯?蜕鳞?颜熙,你在说什么呀?”
这一刻,颜熙只觉得心都凉了。
顾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颜熙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
这让他更坚定了要快点联系医生。
“我是说…我是说我的鳞片好像掉了,”强忍着痛意,颜熙换了个方式解释道,“就想问…问你下,有没有这种情况。”
“什么!鳞片掉了?掉的不多的话应该没事,我偶尔也会掉,据说是正常现象,不过掉的多的话你得看医生,要我陪你去吗?”
沐的这番话更是证实了颜熙的猜测,这里的人鱼没有蜕鳞期。
难怪,他在来到这里后从未在其他人鱼口中听说过这个话题,网上也没见过科普,原来是根本没有。
连蜕鳞期都没有,那情热期呢?
“沐…”
刚开口,想问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被咽了回去。
是了,怎么可能有情热期。
人鱼中心可是有不少已经成年许久,亦或者刚成年的未被领养的人鱼。
如果有情热期,不他在人鱼中心的那几天,不可能一点相关话题都没听说过。
而且他刚成年,这点被救回来时医生在报告上就给了判断,以人鱼协会的角度,不论怎样都会给顾渊抑制剂,以应对人鱼成年后的情热期。
还有蜕鳞期。
以人鱼中心一贯的行事,不可能在顾渊领养他时,什么都不提。
看似颜熙想了许多,其实也就十几秒时间,沐在电话里听到他叫他的名字,却没听到后文,疑惑的回了声:“嗯?”
“没什么,我就掉了几片,那我先挂了,晚安。”
另一头,沐听他这么说,也安心了不少,同时又觉得颜熙遇到事就找他,这是把他真的当朋友,心情好得不得了,语气轻快的回了句:
“晚安。”
见两人挂了电话,顾渊正要说叫医生,身体就被紧紧抱住。
“颜熙!”
“疼。”
“先忍忍,我马上叫医生。”
“不行!”
长尾上彷佛被利刃在割一般,让颜熙的手下意识的用力,抓紧一切自己能抓的。
指骨因为过分用力而开始泛白,手臂上隐在皮肤下的静脉开始凸起。
刚才勉强止住不动的尾巴再次四处拍打起来,彷佛想用自残的方式以痛止痛。
顾渊知道,这一切都说明了他的小人鱼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颜熙,不要任性!”
“相信我好不好,顾渊,不要…不要叫医生…求你了,关,关门。”
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满都是乞求。
没有蜕鳞期,没有情热期,这些他早该发现的。
费劲的装了这么久,他不想功亏一篑。
他不敢想象被人发现他不属于这里后,会遭遇些什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很自然的反应,如果这里是人对他动手,他也觉得无可指摘。
如果是他发现自己海域出现了异种,他肯定也会提防,或许,为了海域的安全,会将突然冒出的异种下狱,然后各种审问。
他不希望自己走到这一步,更不认为自己被发现后,是不是能活下来。
他的域还没恢复,连自保发能力都没有。
他还想找到回家的路,他要让堂哥知道背叛的下场。
他还不能死。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顾渊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超出了掌控。
等他依言将房门关好,快步将蜷缩在地毯上的人儿抱回怀里,他听见他说:
“去浴室。”
蜕鳞的痛有间断性,但会一次比一次疼,旧鳞片脱落的几天后新鳞片会长出,这时候才是最疼的时候。
刚才痛过一阵后,这会儿颜熙终于得到了些许喘息。
本就轻软的声音,因着虚弱更显得绵软,又因为哭过,带着鼻音,糯糯的,听得顾渊更是心疼不已。
低头亲了亲小人鱼的发顶,他将他抱起。
正努力让自己缓过来的颜熙并没有发现顾渊刚才的偷亲,靠在顾渊的怀里,在被抱起的瞬间,为了方便顾渊,下意识的用长尾环绕上顾渊的腰。
如此亲密的动作,此刻顾渊却升不起半点旖旎来。
浴室里分两处洗浴的地方,一处是特地为了颜熙改造的大浴池,一处是可站立的淋浴间,之前因为脚伤,顾渊帮着洗浴的地方就是淋浴间。
这会儿长尾状态,自然是要在浴池里。
浴池很大,即便再来个沐也能游开。
水温是恒温的,顾渊没有将颜熙放下,而是一起进了浴池里,然后打开水龙头注水。
“谢谢。”
稍稍缓过来些的颜熙,双手改为环住顾渊的后背,因为身体无力的关系,他也没勉强自己,而是将重量都靠在顾渊身上。
对他的亲近,顾渊很是受用。
只是颜熙的异状让他非常担心。
刚才和沐的电话他全程听着,他清楚颜熙骗了沐,但他记得最开始颜熙问沐的问题。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蜕鳞期是怎么回事?”
话落,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
许久,颜熙才开口。
鼻音变得更重了,声音里俱是哽咽。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知道我要蜕鳞了,我的鳞片会掉完,然后长出新的,过程会很疼。”
“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沐不一样,顾渊,求你了,好不好?”
这是今天第二次从小人鱼的嘴里听到“求”这个字,看他红着眼,眼泪不停的掉下,顾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彷佛被什么紧紧拽住了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从现有的信息里,他拼凑了简单的逻辑。
颜熙说自己进入了蜕鳞期,也知道蜕鳞期间会发生什么,但他之前并不知道其他人鱼不会,这点从刚才和沐的电话可以知道。
当初将他救回时,医生的诊断是失忆了,所以目前应该是本能的回忆起了什么?所以知道自己进入蜕鳞期,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
可是为什么其他人鱼不会?
想到这,顾渊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
他的小人鱼在害怕。
是了,怎么能不害怕?
那么娇气的小东西,尽管平时总是把自己武装得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可相处下来,他发现小家伙又软又娇。
不仅是生理上,还有性格。
这会儿突然尾巴疼得这么厉害,又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同,他该多害怕。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是我顾渊的人鱼,这里是你和我的家,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颜熙,多信任我一些,我会保护你的。”
刻意压低了声音,顾渊温柔的哄着,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亲吻上他的脸颊,眼尾。
他虽然也想看小家伙红着眼尾哭泣着攀着他,却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颜熙不知道顾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废料,听他这么说,刚才吊着的心终于安稳落下。
对比被怀疑,哭一哭装柔弱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
松了口气的颜熙没发现,自己对娇气柔弱四个字拿捏得越来越到位了,比之前的“骄纵”还稳。
不过他也没放心太久,好不容易喘口气的身体在突然起了些异样的热度。
那种从身体内部窜起的热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不设防的颜熙突然闷哼了声。
糯糯的鼻音带着些许绵软,因着尾椎骨窜起的酥麻感,这一声短粗的闷哼里尾音轻颤,别样的撩人。
顾渊几乎是立刻就起了反应。
害怕被发现的他想捎稍稍拉开些两人的距离,可身上的人却抱他抱得更紧了。
“颜熙…”
低哑的男声响起,隐忍而克制。
可惜颜熙没发现。
突来的热意和陌生的酥麻感让他记起,除了蜕鳞外,他还处于初次情热期。
没有抑制药,那就只能硬抗。
根据史料,硬抗的存活率并不太理想。
他从不缺乏自信,但也不会在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去冒险。
搂着顾渊后颈的手紧了紧,他忍着热意靠近顾渊的耳畔。
饱满的唇抵上薄而软的耳垂。
“顾渊,初次蜕鳞会伴随着发!情热。”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用真的到最后一步。”
“顾渊,如果可以的话,帮帮我,好不好?”
第49章 定情信物&顾渊:我会一直陪你(修过了)
顾渊平日里锐利的眸子此时满是震惊的看向前方,脑海里全是刚才颜熙刚才说的话。
再迟钝的人这会儿也该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更别提顾渊并不迟钝。
这点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对颜熙抱有不一样的感情可以看出。
就是面对再严峻不过的大场面,他也从未如此紧张过,可是这会儿却是连掌心都变得黏腻起来。
“你是认真的?”
比刚才更加低哑的声音响起,但凡颜熙能冷静些,都能分辨出其中暗藏的隐忍克制。
可惜现在的他仅仅只是说话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精力,更别提去关注其它。
“顾渊。”
手心攥紧了顾渊的衬衫,颜熙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的带上了哭腔。
只是这次是真的哭了。
委屈得不行。
“嘣~”
名为理智的线在这一刻断了个彻底。
克制,不能吓到他什么的统统被丢到了一边。
(小小的河蟹短暂爬过。)
看着小人鱼泪水涟涟的模样,顾渊低敛了眼眸,掩去内里的偏执。
哪怕知道现在的状况是因为突来的意外,可颜熙主动打破了两人间饲养者和被饲养者关系是事实。
顾渊确实喜欢谋定而后动,但并代表他不喜欢这样突来的惊喜。
他知道,这次是个契机。
不论是怎么的开头,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就行。
从内心深处,他甚至有些感谢这次的突发情况。
“顾渊~”
已经稍稍缓过来些的颜熙涨红了脸,耳朵尖更是已经红得没法看。
轻轻软软的声音响起,仅仅只是个名字,顾渊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似被电流刺了下。
“好点了吗?”
“嗯,谢谢。”
点了点头,声音轻若蚊蝇,也幸亏顾渊的耳力不错。
视线扫过嫣红的耳垂,墨色里温柔一闪而过。
“那就好。”
低沉的嗓音响起,颜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他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
抿了抿唇,抬头望去。
笑意没有看到,入目便是见不到底的深渊,好似漩涡般,将他紧紧圈住。
心跳得好快,连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深吸了口气,颜熙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羞,顾渊被自己要求这么过分的事都没怎样了。
说起来,这次是他亏欠了他。
勉强将视线从顾渊的脸上移开,他偏过头去开口道:
“对不起,要你这么帮我,等我好了后,这些换下的鳞片都给你,可以做成软甲。”
“虽然是初次掉下的鳞片,但是防护住身体不被伤害到还是可以的。”
如果他还在自己的海域,这次蜕下的鳞片会被收集放好,等将来遇到另一半时,会以定情信物的方式制成适合对方的软甲送给对方。
可是现在他也顾不了这些习俗了。
这是他目前除了精神力治疗外,唯一能给顾渊的回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番话出口,直把顾渊浇了个透心凉。
哪怕知道刚才的亲密是颜熙不得不的选择,可真的从他嘴里听到如此冷静的说要报答他的话,顾渊只觉得手脚都是冰凉的。
“我不需要。”
淡淡的语气没有起伏。
顾渊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的阴霾和深情都被藏进了眼底最深处。
“可是…”
想再说些什么,消停了会儿的痛楚再次袭来。
颜熙受不住的蜷起了身子,整个人软倒在顾渊怀里。
尾巴彷佛要割裂一般,又像是生生被人从身上拔下鳞片。
疼痛袭来的同时,一直沉在水下的长尾破水而出,要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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