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父柳姆之前也有请她帮忙,替柳小雪相看人家,却也一直没什么着落,一来是因为村里愿意出哥儿聘礼的比较少,二来是他们的条件颇为严苛。
经历前些日子镇上读书人那回事儿,他们如今也不想着,将他们哥儿嫁出去了,更不敢再叫什么人来家中相看了。
反正家中田地也挺多,往后再给他招个赘婿,不求多上进,只要听话的。虽然他们日子过得好了,但也有好些人家中无田无地的,挑个模样周正的,想来也不是问题。
柳家这边刚歇下这个心思,周桂香就上门来了,说的还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猎户,虽然现在外面都在说他如今退了亲,又瘸了,往后再不能找到一门好的亲事了。
周桂香名声在外,柳阿姆却也不敢尽信,虽然没想着一定要将他们哥儿嫁到镇上去,可是那猎户往后腿要是真有了毛病,家中又没有几亩田,这不是让他们家哥儿去受苦吗,一时间他也不敢应下这件事。
周桂香好说歹说,柳阿姆也只能说等当家的回来两人商量一下,明日再给她答复。
等送周桂香走后,柳阿姆看向在炕上发呆的柳小雪,以为他是不愿意,也回到炕上,拿起之前纳的鞋底,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明日推了便是,我跟你阿爹已经在给你攒着钱了,左右都相不上什么好的,招一个听话的,日子也一样过。”
柳小雪回神,看着他啊姆已经长出白头发了,窗外阳光透进来,看着都老态了,这些日子看着他们为他的亲事奔波劳碌,他知道虽然他们疼爱他,不忍心将他嫁出去,但却更担心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会影响到他。
如今家中相处和睦,哥嫂疼爱他,因为他将来迟早会嫁出去,若他留下,往后为他招婿又是一大笔钱,如今家中光景不错,可往后他爹娘都老了,几个哥哥们要照顾自己的小家,到时候分家又是一个大问题,他若也占一份子,分到其他几个哥哥手中的就少了,他在这村子里见过不少人家平日里对外皆是兄友弟恭,妯娌和睦的模样,也见过他们因分家时的钱银问题,大骂粗口大打出手。
人性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他忽而觉得对他爹姆有些愧疚,生他时年岁已然不小了,如今还要让他们为了他的事这样奔波忙碌。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那条手帕,若总归要嫁,他宁愿是陆青山,即使他真的瘸了,至少他是个好人。
他沉默良久,方开口道“不用,阿姆应下吧。”
“你说什么?哎哟……”
柳阿姆正在跟最后一针做斗争,鞋底太厚,戳了半天都没弄好,正发力呢,听到这话,没控制住一下失了力,戳到手上了,他将受伤的拇指含在嘴里,挥开了柳小雪伸过来的手,含糊道“你再说一遍!?”
“刚才周啊嬷说的事应下吧,啊姆~我不想招赘婿,也不想离你们太远,我觉得……他挺好的。”柳小雪企图萌混过关。
柳阿姆却不吃这一套,怒目圆睁大声呵道“好什么好,万一他的腿真的有问题,往后还得你照顾他,陆家不是靠田里的庄稼为生,家中也没几亩田,往后他要不能干,那受苦的不都是你,不行,绝对不行!”
“哎呀,阿姆你先冷静,周阿嬷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若他的腿真的有问题,她怎么会到我们家来说这事呢?那日张家想要昧下陆家给的聘礼,闹得好不要脸,只是后来赵屠夫提着刀去,他们才不敢再撒泼,我在边上看的真真的,张家那些人你也是知道的,面上占不到便宜,背地里就使坏,这几日看见过好几回张翠花在村头说他们家的坏话,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夏大夫都说伤的不要紧,养养就好了。”
“那也不成,连人都没见过呢,万一以后真成个跛子了呢。”
“这也好说,明日周阿嬷再来时,也不必先一口应下,只说等他伤好后,挑个日子相看一下,让您看看腿到底好不好,不就成了嘛。我常听阿爹夸他能干,老说五位哥哥都没学到人家打猎的本事,想来是个有本事的,而且……人也是个好的,您和阿父多番为我谋划不就是想找一个好的吗?”
柳阿姆面上表情逐渐和缓,最后一句也确实是说到他心坎上了,多番谋划也是希望能找着一个对人好的,正仔细思索着,忽而反应过来,拉过柳小雪的手反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他人是个好的,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
“……”
柳小雪无奈,思索了片刻,便将那日在山上的事情简略地同他啊姆讲了一下,当然也略去了他掉进河里,陆青山给他留了外衣的事情。只说了他被野猪吓到受惊,陆青山帮他赶走了王栓子。
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当日他也的确很君子,不是那轻浮的浪荡子,如今自然不能说,若往后事情成了,自然没什么说头,若不成,与他的名声也不好。
虽是简略的说了,他阿姆还是被惊到了,他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刚才听说柳大武也夸他,便觉得也是个好的,如今听柳小雪说完,心中的天平已然倾倒了,只是那王栓子着实是可恨。
又可怜他们家雪哥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都不敢同家里说,若不是为着他们家哥儿的名声不能去将王栓子打一顿,只叫他恨不得将腌臜地痞剥皮抽筋了。
虽说如此,他也不敢独自应下,只说等他阿爹回来了,再告知于他,柳小雪没什么意见,他爹精挑细选,无非是想找一个让他满意的,如今他既自己开口了,自然也不会拦着相看一番。
果然,用过晚饭,各自回房后。柳阿姆同柳大武说起这件事,他沉默良久,还是让柳阿姆应下相看的事情,左右他们挑来选去都没有让雪哥儿满意的,既然他都开口了,既觉得他好,那便看看也无妨。
周桂香得了柳阿姆的答复,马不停蹄就到陆家说了,周桂香同陆母交好,之前张家那口子死活缠着想让陆家小子娶他们家姑娘,周桂香最看不起张家那些人阴酸刻薄的模样,却也不好说人家没出嫁的姑娘什么样,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
陆家小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又俊又能干的好孩子,知道他伤了腿,退了亲后还被那些臭不要脸的到处污蔑,便更看不起他们了。
当陆母拿着二十两银子的聘金来请她帮忙,想看一个好人家的哥儿。她忙不迭的就应下了,这么些个村子适龄的哥儿加起来也没几个,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小雪,家境好,养的也好,性子也好,模样更是出挑,样样都好。要娶就得娶这样的,把之前那臭不要脸的给比下去。
昨日坐在屋里细细的看过,愈发觉得好,水灵灵的,配陆家二小子正正好,可心里却也没底,毕竟柳家也算是小财主了,家里田地多,屋舍也多,不是差钱的主儿,见着好些镇上的去都没瞧上,可终归受人之托,也只能硬着头皮提出来了,不曾想第二日去,还真应下了。
陆母也是听说过柳小雪的,都知道他样样出挑,他确实想给二小子讨一个哥儿,将那些子看不起他们家的人比下去,却不曾想周桂香能说来这样好的,忙不迭的掏出了那二十两,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定下来。
“哎哟,大嫂子着什么急呀,张家那些腌臜货现在到处在外面造谣说二小子的腿好不了了,哪有现在就去提亲的,我同他们说了,先等些日子,等二小子的腿全然好了,再亲自去相看,也叫背后那些嚼舌根的都闭嘴。”周桂香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这事你也得同二小子通口气,让他别怪婶子多事先应下去相看的事儿,那柳家的哥儿,我瞅着是真真的好啊,哎哟,我看着都喜欢,和二小子般配的很。”
陆母笑呵呵的应了,忙到“不怪,他婶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样好的亲事,难为你去说,成不成的往后都看他自个,但这事我记着你的好。”
两人笑呵呵的说着话,说了好些时候,周桂香才归家去了,她走后陆母才一脸喜气洋洋的去陆青山的房里,陆青山的腿确实没断,只是石头尖锐,拉的口子大些,只是看着有点吓人,没伤到骨头,如今已经能稍微走动了。
知道张家的那门亲事退了,反正东西也拿回来了,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阿娘却是赌着一口气,硬要再给他相看个哥儿。
听她说着那户人家的哥儿,他心里倒是没什么触动,毕竟哥儿和姑娘,同村的他都未必认识几个,不过他记得那家的汉子们倒是很能干,家里有不少田地呢。
看他阿娘兴高采烈的,他没敢同她说,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只能说一个月后会去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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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信的两人:他这么好,未必看得上我???
第7章 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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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五月,小麦都黄了,陆陆续续有人准备要收小麦了,柳家田多,旱地有十几亩呢,光靠他们几个人也难收拾,到时等村里其他人家收完了,再请些他们帮忙两三天就好了,这样柳家人也能省些力气,于其他人家也是一笔收入。
平宁村这头,陆青山的腿已养好了,只是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路姆还是让他好好瞻仰,也不让他去田里帮着收麦子了,毕竟他们家田少,家里两个汉子,一个做屠夫,一个做猎户,也不靠着这个挣钱,每年攒些粮食只自己吃,不用陆青山帮忙,两天都能弄完。
被强制留在家中养伤的陆青山,等到家里人都下田去了,才从屋里出来,去角房拿了些工具,一圈粗长的麻绳,和一堆废弃的旧箭头,将麻绳的一端同那些旧箭头细细的缠上了,用力掰都扯不下来,又拿了个篓子挂在腰间,确定没有遗漏了,才将门都锁上了,从后门出去往山上去。
这时恰好农忙,也没什么人上山,他脚程快,但也走了快半个时辰,他要寻到他摔下来的地方,虽做了标记,但越往深处走就越容易迷路,也是绕了好一会儿才到那块断崖前。
因为住在山脚,所以断崖上也是没有人去的,那块断崖上光秃秃的,都没长几棵树,断裂面的石头有的比刀都锋利,除了陆青山,压根没人敢往这走。
陆青山站在脚下往上望,除了几个岩隙生出些杂草,再不能看见些什么,但他眼力极好,夜里尤能视物,他绝不可能看错。
于是他拿出备好的麻绳,将绑了废箭头的那一头用力往断崖顶上的那颗大树甩去,他用的力道够大,那些废箭头又有些重量,在那树上绕了三圈,然后扎到树根下了。
他用力扯了扯,很稳当,才绑在了腰间,然后一边拽着绳子,一边往断崖上爬去。
他常在山中行走,也是有些跋山涉水的技能,只是这断崖,有些地方又像刀般锋利,有些又太过光整平滑,连个踩的地方都没有,上回也是因为没带工具,加上他太不留神,才会伤了腿,这次可万不能再大意了。
她生得高大,手脚又长,没一会儿就爬到了中间的地方,他沿着记忆,仔细的找寻着。
终于在有几颗野草遮挡住的地方,看到一个凹面,他仔细的将那些野草拨开,那凹面不算大,只有脸盆般大,也不算深,有些湿气,许是因为石壁不透水,常年累月的积水造成的。
那里头赫然长着两朵灵芝,一朵大一些,一朵小一些,小一些的那一朵都有巴掌大了,应该有个十几年了。
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陆青山麦色的俊脸上才有了点笑意,但他却不敢放松,一手把着绳子,脚下半踩着石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帕子,小心的用刀轻轻的划断底部,然后轻轻的掏出来放到帕子上,包严实了才放到篓子里。
然后他将草盖回去,还从另一边又拔了两颗草,将洞口侧下方也埋严实了,才往下爬,他没破坏根,这往后还会再长。虽然一株灵芝长成需要很长的时间,到那时他未必还能爬上去,可村里的人都是祖祖辈辈靠山吃山,若以后还有人能发现此中的端倪,有本事去拿,这也是好事啊。
其实当时能发现,确实是机缘巧合,他不进深山的时间,都在后山打些兔子、鸟或者是野鸡回家做菜。
只是好几个村子围着这一座山,有时村民都会上来打些野味尝尝,猎物自然不比深山多,他好容易用石头打中了一只笨鹌鹑,却掉在那断崖上的凸石头上,想着这东西炖汤最好,只仗着自己身手好,徒手就爬上去了。
本捡了那鸟,就下去,一抬头却看见那侧上方似有反光,定睛一看,竟然有水,虽只是倒影,他也能确定那是灵芝,一时间喜出望外,只想着前去探看,脚下却没留神。
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中养伤,他也没忘了这件事,本来前几日就想上来看看,他阿娘却硬是要他养伤。
正好今日家里都去下地了,他才趁机溜出来,他不会处理,得趁新鲜拿到镇上去卖,村里以前也有人采到过,小小的一朵,听说竟卖了五两银子。
如今篓子里的这两株都不算小,想来也是有个几十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虽然攒着有,但一回就挣这么多银子,自然是让人高兴的。
他马不停蹄的往山下赶,到的时候正赶上吃午饭,他阿娘在他房中不曾看见他,好一阵担心,这会儿见着人了,心下才稍稍安定,又是好一通埋怨。
当听到他说,爬到山上去采灵芝,他阿娘又惊又喜,可转头又责怪他,前段时间刚刚伤了腿,如今才好一些又去,这灵芝再贵,也比不得人金贵。
他也只能宽慰道,往后再不这样了,他阿娘这才宽慰了心,家中气氛也一改前些日子的低沉,乐呵呵的吃了饭后,他阿娘去给他地里的啊哥和哥夫送饭。
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他想等晚些再去镇上,左右也没什么事儿,只把水挑满,柴劈好,往日这些事也是他和哥夫做,家里有汉子,便不会叫妇人小哥儿和孩子干这些事。
时候还早,又眯了一会儿,才拿了篓子,出门去了。
他没去小诊馆,镇中只有一家大的医馆,他直接去了济世堂,他拿出来的时候,好几个大夫都凑过来看,说这个成色怎么怎么样,是个什么种类,他也听不太懂。
不过在一声声惊叹中,他觉得定能卖个好价钱。
最后以六十八两的价格成交,那朵小的二十八两,大的四十两,陆青山不知道亏没亏,但这个价钱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了,揣着三个二十两的银锭子和八两碎银子,只觉心中满是慰藉。
想到之前说相看的事,也没剩几天了,第一次上门,总得拿几件趁手的礼,又想到家中油盐剩的不多了,今天高兴,也得买几坛好酒,回去同他哥夫好好的喝一些。
等他傍晚到家时,家里都知道他去卖灵芝,又见他买了不少东西,一说卖了六十八两,都高兴的很。
又两日,家中的麦子都收回来了,总算都喘口气了,他阿娘记着他去柳家相看的事儿,本也想跟着去,可他却想着未必能成,没必要去太多人,只宽慰他阿娘道,若是相上了,过几日定亲的时候送聘礼,一定让她去。
他阿娘只能罢了,让周桂香带着陆青山去柳家。
周桂香是这个村子的红人,陆青山跟在她身后,看他两手都拿着礼,自然知道他是去相看人家的,如今田间人正是多的时候,认识的疑惑这猎户腿不是坏了?不认识的只觉得这汉子长得又高又俊,不知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一路走过,不少人都瞧见了,却也没多在意,忙着割麦子呢。
柳家这几日,总在观望,连柳阿爹都有些紧张,连田都不去看了,编个席子张望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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